须得好好管教这个不成器的弟子! 万苍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人巴掌大的脸蛋,发现这小孩儿虽然身形和外貌都与过卿尘有七八分相似,但唯独有一处不同。 缺少额间那道标志性的红痕。 谁人不知妖仙过卿尘剑眉凤眸,容貌姣好,如同清风朗月。但他总爱穿素色衣衫,眼底永远透着一股冷冽,说出的话也异常简短,只为交流。 说完了便转身离开。 过卿尘如同一朵漂浮不定的云,或是难以捕捉的风,仿佛世间的任何人和事,都不能令他回首或驻足。 于是额间那道红痕,反倒成了其唯一的颜色,给人以极大反差之感。 万苍不止一次,想俯身亲吻这抹艳色。尤其是昨日在泠檀泉中,那人因浑身沾染了水意,就连线条锋利的侧脸,也变得异常柔和。 他看得近乎呆滞,呼吸愈发急促,又回想起木屋内,那意犹未尽的一吻…… 简直要叫人发疯。 万苍盯着眼前的小孩儿,出了神,他发觉这缩小版的过卿尘,简直在方方面面都令人觉得不顺眼,不免摇头轻啧。 过卿尘清冷矜傲,如同高悬天际的一轮皎月,但待人谦和。 而这小孩儿,问什么都不说,脾性太差,态度太恶劣,不是踹就是咬……压根儿就比不过自己心上人的一根头发丝好吗! 万苍因为这一番胡思乱想,安抚好自己的情绪,莫名其妙放松下来。他眼角眉梢褪去几分压迫的探究,多了几分好奇。 所以,这样的一个小孩儿,孤身一人,又是如何混进三峰会里来的呢。 面前的东岑树高大醒目,寻常人就算再怎么兜兜转转,也最终会来到这里……也就是说,这小孩儿好巧不巧的,就落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 万苍支臂挑眉,心平气和地发问:“小哑巴,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过卿尘虽阴差阳错地失了声,但耳力依旧极好,听到这一声“小哑巴”和这一问题后,白嫩的脸颊露出些许迟疑的神情。 紧接着,他摇了摇头。 “一直摇头,是什么意思,”万苍眸含疑惑,“你不说话,是不能说,还是不会说?” 尽管这两个问题的含义都一样,过卿尘还是感到异常欣慰,他睫羽扑扇,心道“孽徒,总算问了个有用的问题”,继而颇感无奈地点了点头。 ——竟然还真是个小哑巴?! 万苍挑眉噢了一声,尾音拖得老长,擅自拿定了主意:“那就一起走吧。” 过卿尘本就是前来寻“祝鸿”的。 在经历了如此牛头不对马嘴,好一番折腾后,此时此刻,两人终于把脑回路接上了。他无声叹息,略微颔首,然后主动把手递给了万苍。 万苍惊奇地看向主动示好的过卿尘,脸色由阴转晴,顺势而为,捏上这只小手,被过高的体温惊得心脏漏跳一拍。 ——简直就像个假人。 世人皆知,现任仙君过卿尘有三宝:息冰剑,鹤云舟和炼魂鞭。但万苍身为仙君死对头魔尊,还知道过卿尘的第四样法宝。 纸傀儡。 前世,过卿尘和万苍斗得天昏地暗,无力分神,恰逢季秋明的传音纸鹤飞来,讲的都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于是乎,过卿尘经常一边暴揍魔尊不说,一边还得分心去处理各地难以解决的妖邪作祟…… 长此以往,也染神乱志。 最终只能修了几个本命纸傀儡,替自己去处理麻烦事。 若放在以往,万苍定会嗤之以鼻,啧啧称奇,道声“瞧瞧,多么敬业的仙君”。 而现在,他只会发自肺腑地心疼过卿尘。 仙门百家天天把“责任”、“担当”这些破布口袋似的东西挂在嘴边,还不如我们魔族简单明了。 魔族都直接拿拳头说话。 最关键的一点。 每当有解决不了的麻烦,仙门弟子焦头烂额,束手无策,第一反应就是“去请仙君”,导致过卿尘都不能全神贯注地与自己交手。 万苍当时下意识把传音纸鹤捏爆,以做挑衅,眼下却有了全然不同的感慨: 折腾来折腾去的,他家小白得多累啊。 他暗暗腹诽着仙门弟子,觉得这些人惯会给过卿尘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却本能地忽略了自己这个最大的祸害,以及得到魔尊命令,时不时到处兴风作浪的四位魔君。 万苍挠了挠过卿尘的掌心,力度轻柔,宛如一片鸿羽轻轻刮蹭:“这会儿怎么又相信我,愿意让我碰了?” “也对,毕竟这鬼地方就我们两个人,可不得好好相依为命。” 若是奉命行事的纸傀儡,学不到主人的半分温柔强大,却拥有自发的保护机制,那么这小哑巴先前的行为举止,也就不难理解了。 万苍偏头看向和自己牵着手的过卿尘,话锋猛然折转:“莫不是我的好好师尊担心我,使了什么仙法,化了个容貌相同的假人儿,悄悄把你这纸傀儡,塞进三峰会里来保护我吧。” “——小哑巴,你说是也不是?” 【作者有话说】 “偷得浮生半日闲”,出自唐代诗人李涉的《题鹤林寺僧舍》。
第15章 观方镜 ◎两只手原本交错纠缠。◎ 过卿尘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立刻点点头。 “小哑巴,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万苍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他牵着过卿尘的手后退数步,不动声色地远离了东岑树,避免二人被风铃声攻击到的可能性。 过卿尘并未抗拒万苍的动作。 他没再点头或者是摇头,反倒伸出那只没被万苍握住的手,郑重地指向不远处的那棵东岑树。 “让我猜猜,你的意思是说,你也觉得这玩意儿有问题。” 过卿尘在万苍的掌心里侧轻轻一掐。 万苍心领神会,这是个“肯定”的回答,啧啧称赞:“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过卿尘无奈地扫了万苍一眼。 他面对危险不退反进,牵着人上前几步,就听到万苍惊奇道:“唔,这下是想要我去探查一下这棵树吗?” 过卿尘那对琥珀般清亮的眸子,紧紧盯着万苍,随后重重地一点头。 万苍被这突如其来的乖巧反应所震惊,本该倾倒的嘲讽之语,尽数堵在喉间,摸了摸鼻子:“那行吧,我去看看,你就在待在原地不动,懂吗?” 我去就我去。 本尊听你个纸人儿的话,也算是惯着我家小白了。 怪就怪这纸傀儡不再张牙舞爪的,如此低眉顺眼,卖起乖来,还真有几分过卿尘的影子。 ——不行,谁都比不上过卿尘本人。 万苍默默叹息,顿觉自己错上了祝鸿的身子以后,就连他的臭脾气也收敛了不少,仿佛被身体主人给同化了似的。 就连这刻板守礼的怪癖,都要死不死地都传染给本尊了……本尊就说你们仙门中人都有毒吧?! 两只手原本交错纠缠,就此被迫分开,分明还没牵上多久。 万苍吐露的那句话,字字充斥着不容置疑的色彩,不太像胆小懦弱的祝鸿。并且,刚刚还紧紧交握着的那只手,就这么蓦然松开了。 过卿尘瞬息觉察到了微妙的两点,感到不自在,他垂首敛眸,将视线转向自己的左手。 稚气未脱的眉峰微微一压。 从未名崖底落下来时,他就觉察出自己的灵力于瞬息被强大的阵法所压制,此时此刻,只剩下了一半修为。 但应该足够应付三峰会中的险境。 在情期、缠情蛊和沙漠环境的三重作用下,平常斗保持着极低体温的过卿尘,此刻却觉得自己体内仿佛有一团火球在窜动,直燎得人干涩难忍。 原来,“祝鸿”最初中蛊时所说的“好热”,竟然是这种感受吗。 过卿尘眼见万苍一步步靠近东岑树,喉头微动,汗珠不断地滚落,五指微微蜷缩。 他方才落下来的时候,由于冲击力过大,导致姿势不太雅观,所以造成了不小的动静。值得庆幸的是,除了身体意外缩小,还成了万苍口中的“小哑巴”之外,其实并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只是不知,自己为何会恰好落到这棵东岑树旁边? 这棵树太过出名,饶是没怎么去登仙阁的过卿尘,也略有耳闻:这是主神的造物,是个十足美丽的杀器。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这是季秋明捣鼓出来的仿制品;要么,就是“祝鸿”心底的投影具像化了…… 过卿尘并不认为,从小生长在衍无宗,极少出远门的“祝鸿”会有接触到东岑树的机会。 ——这东西,定然是自家师兄的手笔。 季秋明端坐在桌前,翻阅着手头的信件,刚要提笔,就打了个喷嚏:“奇了怪了,莫非真的有人在骂我吗?” 过卿尘自然不知道季秋明第二次被莫名戳伤,只是头一回觉得,“阴差阳错”和“误会”,可以是如此美好的词语。 得亏这棵树作为路标,才能让他们师徒二人相遇,如今,他可以凭借纸傀儡这层假身份,悄悄履行保护自家徒弟的职责。 当然。 还带有一丝监管和探查的意味。 万苍在前方,绕着东岑树转圈圈,十分谨慎地在树干上轻轻一戳,见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发出轻“啧”声后,缓缓摇头。 过卿尘抬首,望向万苍的侧脸。 少年双眸清澈,随意地擦去额上细密的汗珠,因这炎热的沙漠环境,脸颊飞上两团云似的红云,唇角竟还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 过卿尘一时看得微怔。 他这名弟子,不久前分明只要感知到危险,就会扯着自己的衣角,往身后一躲。 是什么能让现在的他,将自己这个心中认定的这纸傀儡护在身后,还莫名生出了“独当一面”的气势来? 过卿尘眸光流转,暗自思忖。 尚未确定“祝鸿”的妖身,也不知晓这小徒弟为何无法使用灵力,进行修炼…… 说不定他这小徒弟,能够在此获得不同的机遇,从而探明妖身,冲破桎梏,最好能够就此走上正经的修炼一途。 总好过一辈子依附于他人而活,仰旁人的鼻息不说,自己更没有资格和底气反驳一些言论。 就比如这一次。 “祝鸿”迫于各种威压,如此莽撞地一头闯进了三峰会,若不是自己悄悄跟来,后果实在是难以预料。 ——作为他过卿尘的弟子,委实太过窝囊! 过卿尘没有参与过三峰会的阵法设置,今日之前,也没有亲自来过这里,但他作为季秋明的师弟,却知道其中奥秘。 此处是历练之地,是量身打造的问心之境,任何东西都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 ——东岑树,恰巧是破局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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