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的米……怎么有股花香啊?”尘云离揉搓鼻尖。 这倒不是他乱说,米袋里的确有一股花香,干涩中略带苦味,闻着香,感觉又是臭的,非常怪异。 闻言,林遥歌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将米袋换了个肩膀扛:“你闻错了。我家的米里没有花香,你嗅到是我衣服上的味道。” “是吗?” 尘云离歪了歪头,满脸不信。 林遥歌见状,朝他伸出一只白得妖异,骨节分明的手:“不信你再闻闻。” 尘云离凑过去轻嗅两下,确实在他指尖和衣袖间闻到了同样的味道。 这让他不禁怀疑自己刚才是否真的闻错了。 落在后头的尘文简看见这一幕,眉心登时皱紧,比刚发现林遥歌身份时还紧,不悦感揪着他的心脏,强烈到让他控制不住表面的冷静。若非尘云离很快就从林遥歌身旁退开,他恐怕会忍不住上前分开他们。 这时,林遥歌转移话题道:“你家住在山上?若是买了米不方便搬上山,我可以帮你。” “你亲自帮我?” “嗯。”林遥歌微笑,“毕竟这桩生意是我和你谈成的。” 尘云离粲然一笑:“那就多谢你了!从翠叶村出来,你再带我去你家米铺吧!” 不等林遥歌回答,他立刻另起话头,说到了山里生活的清苦和不方便。林遥歌则一反刚才不爱说话的样子,与他有说有笑地聊了起来。 两人相谈甚欢,丝毫不管别人的心情——这里的“别人”特指尘文简。 娄知昔原本可担心尘云离了,看他跟林遥歌越聊靠得越近,人都傻了,正冲尘文简使眼色示意他去把人拖回来。 然而他一扭头就见尘文简冷着脸,那黑云罩顶的模样比不久前怒斥自己的宁不凡还吓人,明明没什么表情,偏偏就是给人一种一顿能吃三个小孩的恐怖感,尤其看向林遥歌的时候,总让娄知昔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掏出菜刀砧板,把林遥歌细细切做臊子下酒。 被自己的脑补吓到,娄知昔狠狠打了个寒颤。 所幸这个时候,翠叶村到了,尘云离和林遥歌的交谈也告一段落,回身跑到尘文简身旁。 于是娄知昔便见识到尘文简的另一项绝活——变脸。 从一顿三个小孩的反派脸切换成如沐春风的笑容,尘文简只用了不到一息时间。在场的人除了娄知昔,就连尘云离也没能察觉他情绪和神色上的变化。 “尘文简,一会儿你陪我去趟林氏米铺买米呗。”尘云离眨眼示意,阳光落在他白净的皮肤上,照出细小的绒毛,莫名可爱。 尘文简淡淡笑着点头:“好。” “……” 娄知昔转过身去,一个白眼跟着翻了一圈。 “许大娘,你慢点走,别摔着了。” 进村的小路有好几个岔路,其中一个拐角处冷不丁传出熟悉的声音,宁不凡一听就抬起头,鱼也不看了,冲那边大喊:“少荼!” 话音未落,明少荼恰好扶着许大娘绕过转角,闻声看来,眸光闪了闪,溢出笑意。 “阿兄,还有……” 他的目光转了三转,从尘云离和尘文简身上起,先到娄知昔,再到林遥歌,笑意瞬间褪去。 “啊呀!大娘给你介绍的对象,就是那个林……林遥歌,怎么跟你哥……” 许大娘看见林遥歌,顿时一拍大腿,脑子里的话脱口而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不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 宁不凡霎时眼神一厉,冷冷扫向林遥歌:“嗯?” 尘文简一怔:“啊?” 尘云离和娄知昔直接大口吃瓜……不是,大受震撼:“嚯?” 一脸朴实地扛着米的林遥歌:“……” 表情僵住的明少荼:“……”
第013章 我和我的冤种父兄 许大娘话音一落,这回像一顿能吃三个小孩的人变成了宁不凡。 他从林遥歌身上收回目光,把鱼篓搁在地上,撸起袖子就去问许大娘怎么回事,是不是又给他家宝贝弟弟胡乱拉郎配了。 许大娘一脸“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的惊慌,扯着明少荼的衣服求救。 明少荼忙着拦他激动的哥哥,给尘云离打了个眼色,示意他把林遥歌带走。 娄知昔吃瓜吃得开心,甚至忘了自己是来道歉的,同样自身难保,揣手探头的样子神似村头看热闹的大爷大妈。 那边三人闹成一团,林遥歌无奈,不用说也知道他们顾不上招呼自己,索性把米袋放下,对尘云离说:“走吧,我带你去挑米。” 尘云离虽然舍不得眼前这幕家属大战媒人的戏码,但正事要紧,只能三步一回头地跟林遥歌走了。 走之前不忘抓住尘文简衣袖让他跟上。 尘文简迈出两步,忽的侧耳,似乎听到什么,片刻后冲明少荼的方向微微颔首。 彼时,尘云离已经走到与林遥歌并肩的位置,嘴上与他聊闲天,余光却不断朝尘文简那边瞥,满眼都写着好奇。 尘文简抿了抿嘴角,不着痕迹地走到两人中间,自然而直接地拿走话题主导权。 “林公子可知道昨日发生在江南春食肆的凶案?” 尘云离眉毛一挑,斜他——这么直白? 尘文简回以一笑。 林遥歌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听说了。死了十多个人,官府还在查,不过更多的我便不清楚了。” “是吗?”尘文简反问:“江南春食肆做的饭用的是林家米铺的米,此事林公子也不知情?” “米铺一天少说也要卖出百十来袋米,我平常很少在米铺,并不知晓所有售出的米的具体去向。”林遥歌一推二五六。 “江南春是一家经营多年的食肆,与你们米铺想来也是长期合作关系,林公子愿意为老主顾扛着一袋米走十里地送米上门,却不知道自家米铺还有这样一位合作对象?”尘文简眸光幽邃,像阴雨天投在深林中密密的影子,“有点意思。” 他最后四个字语调低柔,仿佛薄如蝉翼的刀锋划过脖颈处的肌肤,尘云离在一旁听着都心惊肉跳,更何况是直面他气势压迫的林遥歌。 林遥歌冷淡的脸终于变色:“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说江南春的案子跟我家米铺的米有关?” “这世上不识货的人多,识货的却也不少。”尘文简虚抹过他的袖口,再收手时,指尖多了一丝香味。 尘云离抓住他的食指闻了一下,是他刚刚闻到的香味。 “这种气味有问题?” 尘文简捻捻指腹:“我以前看书,偶然看到有几种毒性强得可怕的药物,哪怕是实力精深的修行者,服下后也会丧命。这些药物都有显著特征,其中一种形如枯木,焚烧后才能激发毒性,并释放出异样气味——闻之如花香,又似恶臭。” 他摊开手:“就是这种味道。” “……” 林遥歌嘴角扯动,似乎想露出笑容,却因过于勉强而显得狰狞。 他抖动袖子:“先生闻错了,这不是毒药燃烧后的香气,而是我常用的一种域外熏香。你可能闻不惯,才会产生这种误会。” “误会?” 尘文简拂手,只见刚刚被林遥歌放在翠叶村村口的大米凭空出现在地上,袋口自动张开,露出里面珍珠白色的大米。 “唔!” 异香冲出米袋,像一团粘稠的液体直接糊进鼻腔,尘云离捂住口鼻,被熏得五官扭曲。 尘文简不适地避了避,周身清风自起,将那股味道吹散。 他冷笑道:“林公子不仅用异域香料熏衣服,还用来熏自家的米?” “……这是我家大米特有的米香。”林遥歌辩解道,“除了气味,先生可有别的证据证明我家的米有问题?若是没有,你就是在血口喷人。” 尘文简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尘云离弯腰捏起一撮米粒,不紧不慢地递到他面前:“既然米没问题,那你尝尝?” “……” 林遥歌阴恻恻地眯眼,卸下故作冷淡的神色,嘴角上扬,几乎咧到耳根处。 他笑得诡异,仿佛只有脸皮在动,肌肉走向丝毫未变,眼底也毫无笑意。 尘云离猝不及防下惊了一跳。 “我今天……本不想杀人。”林遥歌的嘴巴张张合合,卡卡顿顿,发出滞涩如老旧机关转动的声音,“你们……找死!” 他的皮囊在话音落地的瞬间撕裂开,数十道成股的黑泥扭曲着甩出,张牙舞爪地冲向二人。 天色忽暗,空气中浮动着潮湿的腥臭,熏得人头昏。 尘云离瞪大的双眸中映出那片铺天盖地包抄而来的黑色污泥,它们落下时仿佛整片天空都随之坍塌,沉沉的压迫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屏息。 至于林遥歌的本体,看不出人形,更像一滩立起的黑泥,缓慢地涨缩蠕动,令人作呕。 “哼。” 尘文简反手抓向肩头,虚环的指间溢起金色光芒,光线拉伸抻长,而后迸散,露出一柄纤细修长,形如禾苗的长刀。 刀把拧转,他挥刀斩向头顶的黑泥,只听“嘶啦”一声,那片阴影就像薄纸一样被利落地裁成两半,从中分开,泄入明亮的天光。 不等林遥歌重整攻势,尘文简的身影化光掠出,以尘云离为中心环绕一圈,刀光如霹雳四溅,织成密网,顷刻间绞碎每一寸笼罩其中的污泥。 散碎的阴影如雨落下,尘云离仰头看着还未散尽的金色刀芒,恍惚以为尘文简给自己放了一场烟花。 解决掉迫在眉睫的危机,尘文简没有收刀,反转刀背狠狠劈在林遥歌的本体上,林遥歌就像一张面饼似的被捶飞出去,接连撞倒好几棵树。 身形如电光闪烁,尘文简下一秒出现在林遥歌头顶,单手握刀刺穿他的心脏位置,将他牢牢钉在地上。 不规则形状的黑泥收缩边沿,逐渐变成一张薄薄的人形,然后充气似的膨胀,自发刻画出四肢五官,恢复原样。 林遥歌茫然抬眼,张嘴,一口浓血喷了出来。 尘文简嫌弃地避开。 “你以前没少用这招对付普通人吧?是不是无往不利,让你充满了天老大你老二的自信?” 尘云离踱步上前:“可惜啊,今天这位也是修行者,实力比你强多了。” 林遥歌呆愣愣的,似乎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情况不对。” 尘文简皱眉,拉着尘云离后退,未及反应,就见林遥歌的身体在地上蠕动颤抖,扭曲抽搐,整个人就像一只膨胀到极致的气球,“砰”一声炸碎。 尘文简迅速捂住尘云离的眼睛,飞溅的血肉被他挡开,噼里啪啦地砸在四处,像下了一阵急雨。 尘云离怔怔地眨眼,睫毛一下一下扫过他掌心,僵硬的停顿显得有些无措。 浓重的血腥味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他喉结微动,隐隐反胃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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