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尽也住了几天院,拆了线,背上只剩下瘀伤,回去自己调养就行。 他们的蜜月之旅因此无法再进行,就在双方父母准备带着他俩一起打道回府时,商尽也却说让他们先走,他还要再留一天。 潞悠不乐意了:“你还要干什么。” “我想再去一趟,茧椟山。” “还去那里?”潞悠瞪他,“受的罪还不够啊?” 一旁听了全程的商酽道:“算了,让他去吧。受了这么一遭,拜一拜也好。听说在当地还挺灵的。” 潞悠撇了撇嘴,道:“那我留下陪你一起。” 商尽也道:“不用。” “不成!” 眼见商尽也又要和潞悠犟起来,穆雁生插嘴道:“我留下吧。” 几人眼睛齐刷刷看向他。 穆雁生努力忽视商尽也那道藏不住的炙热目光,道:“你们先走,明天我和他一起回来。” 穆雁生都这么说了,他们自然没有异议。 送走了父母,穆雁生和商尽也坐上了去茧椟山的车。 车后座,两人双双无言望着窗外。 几分钟后,商尽也道:“你不用陪我的。” 穆雁生道:“正好我也想拜拜,上次没拜成。” 司机是本地人,听到他们的目的地,立即笑着介绍:“你们这可是去对地方了,那里求财求平安求姻缘都行,你们进山的时候一定要敬畏诚心,进庙不要乱说话,佛前三炷香,捐一捐香油钱,保你心想事成!” 每个地方都有当地的信仰和风俗,穆雁生还没有傻到去发表什么个人意见。 说到这里他又无法理解,他没想到商尽居然也信这个,有些意外。 想了想,穆雁生还是叫了小刘过来,小刘脸上的伤已经结了痂,见到他俩现状也终于放了心。 他依旧不改他的话痨属性,一路上叽叽喳喳,和穆雁生说起上次和他们起冲突的那队人,这几天他们反反复复往警局跑,闹得最严重的那几个被关了几天,因为认错态度良好最后罚了款就算完事,小刘对此很不满,说就该把他们也扔河里冲一遭。 穆雁生道:“你以后别那么冲动了,有什么话好好和人说就是了。” 小刘道:“那群人那个样子,能好好说话吗?万一人家来打我我也不还手吗?我才不呢!” 穆雁生笑了笑,没再说了。 “我奶奶也经常说我脾气冲,我也想改,”小刘道,“但这个道理每个人都知道,可是当自己或者是自己重要的人受到威胁时,谁会管那些规矩。” 说到这里觉得没有例子没有可信度,勾着穆雁生的脖子,好哥俩地道:“你看,你那时候一落水,那么急的河,商老板能不知道危险吗,那他还不是想都没想就跳下去救你了。” “那可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啊,我就说你俩感情忒好。” 穆雁生一怔,微侧过头去看身后的商尽也。 商尽也和上次一样跟在他们身后,他应该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他的目光直直落在小刘勾在自己脖子的手上。 穆雁生不动声色走快了几步,趁机悄悄甩开了小刘的手。 进了庙,在小刘的带领下,他们各处都上了香,穆雁生每次朝商尽也看过去,他都无比虔诚地跪在蒲团上,闭着眼,不知道在许什么心愿。 他还有什么想要却没得到的东西吗。 走了一路,穆雁生有些累了,自行去小店买完水,坐在外面长椅上等。 小刘和商尽也还在里面。 他无所事事地数着地上的蚂蚁,数了几遍,突然听到一声稚嫩的声音。 抬起头,是不远处一个功德箱前,有个小和尚正在和香客说话。 小和尚大概十岁左右,穿着庙里统一的藏色长袍,手上一串乌木黑檀香串,脸颊肉嘟嘟的,眉眼温柔,很有亲和力。 穆雁生摸了摸身上,将剩下的现钱都过去放在了功德箱里。 放完钱就想走,小和尚却喊住了他:“先生。” 小和尚笑吟吟地看着他,道:“我见先生有缘,送您一样信物。” 小和尚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红色锦囊,袋口用一根金线扎扎实实捆着,穆雁生接过来时,掌心落下一个实实的重物。 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还挺有分量的。 穆雁生问:“这是?” 小和尚卖了个关子:“回去斋戒沐浴,方可打开。” 说完,小和尚就离开了。 穆雁生怔怔地望着他消失在山间小路上的背影,茫然地歪了歪头。 “看什么呢?” 小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在他身后问。 穆雁生道:“见了个小和尚,他给了我这个。” 穆雁生把手里的东西给他看,小刘一看解释道:“噢这个呀,这是这里的僧人随机发给香客的礼物,都是开过光的,你运气还不错,收着留个纪念吧。” 穆雁生点点头,道:“也好。” 他把东西放在衣兜里,后来就忘记了这事。 回去的路上,在山下停车场,商尽也去取车,小刘和穆雁生在路边等,原本他还在和穆雁生说些别的有趣的事,道上迎面走来几位僧人,与他们擦肩而过,穆雁生侧身让路,小刘却突然愣住。 僧人走远了,小刘才呆呆地问穆雁生:“等等,你说你今天看到个小和尚,多小?” 他忽地问起这事,穆雁生疑惑之余回答:“十岁左右吧。” 小刘眉头拧成川字。 “怎么了?” “你是不是看错了?”小刘道:“这里的僧人都是成年人,没有小和尚的。” “是不是有可能那人个子不高,长得有点娃娃脸,所以你搞错了。” “……”穆雁生眼皮一跳,讪讪地笑:“大概吧。” 但他心里门清,那嗓音和身形,绝对就是个小孩子。他还不至于连成年人和小孩子都分不出来。 隔着衣服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他凝了神色。 回到酒店,两人一起用完餐,商尽也自觉回到了他的房间。 穆雁生洗完澡,犹犹豫豫地拿出衣服里的锦袋,隔着布料捏了捏,是个圆形的东西,硬硬的,不知道是什么。 他盘腿坐到床上,深吸一口气,打开。 倒置锦袋,里面的东西落在他掌心。 看到那物的霎那,穆雁生瞳孔骤缩。石头。 一块,紫色的石头。
第49章 梦鹤 他曾花费多个日夜将这块原石打磨光滑,编织成挂穗,送给了那个人。 纹路,触感,都昭示着这就是当初他送出去的那一块。 他断不会认错。可是为什么。 明明是那么久远的东西,为什么如今会又一次出现在他的手里。 今天碰到的那个小和尚,如果小刘说的话是真的,那有可能这个小和尚根本就不存在。 那他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一股凉意从脚心窜起,他头皮发麻,慌慌张张地把石头放进了福袋里,他也不敢随便乱扔,重新放进他的外套口袋,再把外套丢在沙发上没有去管。 心脏似是被荆棘拂过,带着微微的痒和无法忍受的灼痛。 这块石头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即便看不见它,也不能忽视它的存在。 如果不彻底将这件事情弄明白,他想他是无法就这么离开的。 果然还是得再回去一次吗? 如果运气好……有没有可能他能再遇到那个小和尚。 这样,他就能问清楚这颗石头的事情了。 倒在床上盖好被子,他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也没敢关灯,就这么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很奇怪的梦。 梦里,他在白雪覆盖的山林间,脚下是没膝的积雪,他一步步向前走着,在枯木林中,他听到了声声凄厉的哀鸣。 像是某种动物发出来的叫声。 他循着声音过去,发现是一只半个身体埋在雪中的野鹤。 野鹤的一只脚被捕兽夹夹住,鲜血染红了它白色的羽毛以及它身体底下的雪。 他想也没想走上前,双手抓住捕兽夹往两边掰,他咬着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掰出了一道口子,野鹤的脚得以脱离。 生锈的捕兽夹丢在一旁。 野鹤单脚站立,脚上的血一滴一滴落在雪中。 “你还好吗?” 他小声地询问着野鹤,野鹤黑漆漆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向了他,片刻后,它立身展翅,两扇巨大的翅膀伸展开来,几乎能将他整个人包裹住。 它俯下身子,晃了晃脑袋,先是看了看他,再是看了看自己的背。 好像是示意他坐上它的背。 他就这么爬到了野鹤的背上,它驮着他飞上了云层。 穿过万亩飘雪的山林,飞过气势磅礴的江河,他路过软红香土的的小城,见到繁华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 “你带我去哪里啊?” 他在野鹤的背上问。 野鹤叫了一声,一个跃起冲进云雾随后急速俯冲而下,因为失速,他吓得闭上了眼,复又睁开时,眼前的云雾已经散尽,映入眼帘的,是烧红天际的熊熊大火与那座已成废墟的宫城。 宫人四散狼狈逃窜,他们身后是穷追不舍举着大刀长枪的士兵,他们嬉笑着,将那些逃跑的宫人活活砍死,长枪挑起他们的尸身放肆大笑。 有逃不过的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希望能够放他们一马,那些士兵分明点了头,却又在宫人转身离去时一剑戳穿他们头颅。 他们把杀戮当成一场游戏。 穆雁生在火焰上方,搂着野鹤的脖子,底下是一片血涂地狱。 宫城上的旗帜升起,上面的龙头纹样在风中猎猎飘扬。 是风霖的旗帜。 野鹤带着他,在宫城上空盘旋,随后飞向了某处。 那是宫城的边角,还没有那么多士兵驻守,两个小小的身影从墙根的狗洞里钻了出来。 一个个子微微高些的女孩子,和一个男孩子。 两个人手牵着手,拼命地往前跑,头也没敢回。 穆雁生认得那个小男孩儿。 他此时远没有长大后的意气风发,他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沾满血泥,被没比他大多少的小女孩儿抓着往前跑,狼狈得如同一个丧家之犬。 这是南宣国破,烬冶家破人亡的那一天。 云端上没有时间流逝,但云层下有。 他看到城门上悬挂着的两颗头颅,看到烬冶和那个小女孩儿躲在人群外,隐忍地哭泣。 他们离开了那个物是人非的地方,烬冶一天天长大,身形拔高,背脊挺直,结识了许许多多的朋友。 烬冶叫那个和他一同出逃的女孩儿姐姐。 他们都在为了某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 后来的事情水到渠成。 烬冶结识了江如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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