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都知道陈二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读书不行,也不好好种地,去年种的几亩地种子都没发芽,全都瞎地里了。这能是啥种地有天赋的娃? 而且张杏花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谁都知道这添丁造人什么时候不能添,但凡是个能生的就能添。可这烧炭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天大的喜事,你就算换百八十个书生过来,都不一定能烧得出来。 张杏花把这酸话结结实实的堵了回去。 从烧炭的地方到宋家一共也没多少路,但这一路上尤其是到了村西口得遇见了大半个村儿的人。 现在几乎家家户户都知道宋家第一次烧炭就成功了,不仅有灶炭,还有灰花炭,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一些人眼红的都在滴血。 张杏花可不管那么多,这么些炭怎么说也是他们家辛苦了好久才烧出来的,谁要是敢在她面前说酸话,她保管给堵回去。 有那有眼色的人知道上去打听情况,宋家一个出了五服的族叔脸上堆满了笑,跟宋平问道:“大郎啊,你们家这次一共烧出来了多少炭呀?” 宋平是个没心眼儿的,又存了几分炫耀的心思,说道:“不多,大概也就一百来斤吧。” 这个族叔一听,好家伙,第一次烧就能烧出来一百来斤的炭,属实是厉害的很。 他眯着眼睛笑了笑,赶紧夸道:“还是咱们老宋家出好苗子呀,真厉害!以后靠着这烧炭,日子肯定差不到哪去的!” 宋平爱听这话,“可不是嘛,咱们以后冬天就可以多烧些炭拿出去卖,这日子肯定慢慢就好了。” “听说这烧炭的法子是你们家三郎从书上看到的?是哪本书里面的?回头让我们家那个小子也去看看,多长长见识嘛。” 宋平瞅了他一眼,这人是村里他们宋家同族的一个叔,不过关系并不亲近,家里也有个孩子在读书,不过因为读书读的晚,现在已经读到快三十岁了,还没考上童生。 这就想着让他去看书烧炭了? 宋平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很直白的说道:“叔儿,这法子是我们家三郎书看多了自己琢磨出来的,毕竟县老爷都夸他脑子好使,要是搁旁人,这烧炭那么难的活,能不能干得出来还不一定呢。” 这个族叔一听这话,觉得宋平话里话外可不就是在说人要有自知之明吗? 他们家三郎是聪明,可他家儿子就差了? 不过虽然心里不大高兴,他面上也没表现出来,只是又说道:“这三郎也太能干了些,自从成亲了之后,又是做什么机关得了县太爷的赏识,现在又是烧出了上好的灰花炭,可真是有本事呀。大郎,这点你可要向三郎好好学习学习,你可是你们这一辈中的老大,千万不能被他比下去了呀!” 宋平是个脑子简单的,丝毫没听出来族叔是在挑拨离间,这话不就是在间接说他不如三郎嘛! 不过宋平虽然听不出来,可他总觉得这话不对味儿。三郎是他们家公认的最聪明的人,他要是比三郎强,那去上学堂读书的人不就是他了吗? 这族叔莫不是在说傻话,什么不能被三郎比下去,他从始至终都觉得,家里三郎最厉害,他们家没人能比得过三郎,为什么他就一定要超过他? 他道:“族叔,虽然我是我们家这一辈儿的老大,但是我们家的人都听三郎的,三郎说的那都是对的,反正我爹就是这么说的。三郎说怎么烧我们就怎么烧,你看这不就烧出来炭了吗?我们压根就没有可比性,族叔以后还是莫要说这样的话了。” 宋平虽然身为家中的大郎,但对于宋声这个兄弟一点都没有嫉妒心,他们全家都指着三郎以后出人头地呢,老宋家的人向来都一心,有什么谁比谁强的。以后等三郎考中了秀才,那他就是秀才堂哥,他说出去有面子着嘞! 见宋平是个心思简单的,这个族叔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又说道:“大郎说的是。不过你们这次烧出来这么多炭,准备自己烧,还是全拿出去卖呀?” 宋平就是个负责干体力活的,炭怎么烧,烧出来要做哪些用处,这些还是得听奶奶跟三郎他们的。 不过他刚才听到三郎跟他爹说这些要卖出去,具体要怎么卖,卖多少钱,他就不知道了。 族叔逮着他一个劲儿的问,宋平有些烦了,随口说道:“族叔,我就是个干活的,其他也不清楚,要不你去问问我奶奶吧。” 张杏花在后面走着也一直有人上前来跟她搭话,这个族叔是知道张杏花的厉害的,当年她没了丈夫之后,要不是说话做事太过精明厉害,早就被族里的人把家产瓜分了。 况且当年因为家产那点小事儿,他们之间还闹过一些矛盾,他不想去跟她说话触霉头,只好讪讪的走了。 回去的路上不少村里人都来问宋家的人这个炭是不是要卖出去,打算卖什么价格。 张杏花一律都挡了回去,只说回去再商量。 等到家之后,张杏花专门腾出了一个屋子用来放烧好的炭。 这些炭张杏花打算等吃过晚饭之后跟家里人一块商量商量怎么分配。 这边宋声他们把土窖收拾完之后也回了家,如今的他在宋家人眼里他都快成了文曲星下凡了,一路上大伯二伯和他爹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自从看到烧好的炭之后,就不重样的夸他,都已经夸了一路了。 宋声从本来都不太好意思,到现在听的已经麻木了。 晚上宋家的饭比农忙的时候的饭还丰盛,张杏花特地让家里宰了一只鸡庆祝这件喜事儿。 大嫂二嫂和陆清都在灶房里忙活,二嫂是杀鸡的好手,鸡杀完用热水烫了烫毛,褪干净毛之后把里面的内脏都掏出来清洗一遍,里面放了一些八角和香叶还有一些姜片在鸡的肚子里,包着黍叶放在前灶里炖着。 陆清去院儿里的白菜地里起了几颗白菜出来,因为天气冷的缘故,白菜外面的菜叶子已经被冻不行了,他把外面一层烂菜叶剥掉,把里面完好的白菜清洗干净放在一边等着炒菜。 剥出来的烂菜叶也没有扔掉,一会儿可以扔到鸡圈里喂鸡吃。 大嫂孙氏负责掌勺,今天下午自从知道炭烧出来了,她特地跑了一趟隔壁的屠户家里,买了两斤猪肉回来。本来下午剩下的肉就不多,但是因为最近几天天气冷,买肉的并不多,剩下的还有两斤肥白,她全要了。 孙氏把猪油切上一块放到锅里化开,然后把切好的白菜倒了进去。沾了水的白菜浸上油滋滋啦啦的像开花一般炸裂开来,用木铲子翻炒几下,加了一点盐,就起锅捞了出来。 这年头家里能用的调料比较少,除了糖就是盐了。青炒白菜味道不大好,但这是用猪油炒的,比平常的菜油香很多。 除了炒白菜,还炒了一盘子鸡蛋,这次孙氏很舍得放油水,鸡蛋也多放了几个,打碎的鸡蛋黄和鸡蛋清混在一起下锅后立刻成型,只翻炒了几下就捞了出来,若是再炒下去鸡蛋就吃着不嫩了。 张杏花买的豆腐还在水里泡着,孙氏用刀贴上方方的小块,又取了一点猪油放到锅里化开,把豆腐放进去煎炸至油黄,然后捞出来撒上盐和葱花,闻起来香极了。 买了两斤猪肉都是肥白,孙氏把猪肉切成大肉片,多放了些糖,做了个红烧肉。这年头基本上家家户户养的毛猪都是劁过的,没有什么骚味儿,所以闻起来特别香。 面饼子也是今天晚上新做的,白花花的面饼子里面没有掺一点杂粮,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除了这些,孙氏还熬了一锅粥,是用萝卜和白菜熬的,里面加了一点白面,看起来十分浓稠。 等到菜做好之后就端上了桌,大概炒了五六个菜,还有一盆炖好的鸡,还有一锅白菜萝卜粥。 这大概是宋家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哪怕是每年过年的时候,油都不是这么放的。 饭桌上大家又每人都不带重样的夸了一下宋声,看着大家脸上洋溢的笑容,宋声心里觉得高兴。 宋家又是杀鸡又是买肉的,做饭放的油也多,饭菜的香味儿隔着一道墙飘去了隔壁王婶子家里。 王婶子正不得劲儿着呢,她上午才说完宋家烧不出来炭,结果人家下午就拎着一筐筐的炭回来了,这不就是在打她的脸吗? 下午宋家从烧炭的地方回来的路上,半个村的人都去看他们烧的炭了,她硬是忍着没去,心里难受的呀,晚上做饭的时候都没注意,把糖当成盐放了。 这会儿晚饭隔壁宋家吃的十分丰盛,香味儿都从院子里飘过来了,她心里更难受了。 偏偏她那没眼色的小儿子还在那儿说道:“娘,你是不是把盐放错了?这个菜吃着一股甜味儿。” 一边的大儿子闻着隔壁传出来的香味儿,也道:“娘,我也想吃肉,你看看人家隔壁吃的多好。咱们都好久没吃过肉了,整天就吃一些白菜萝卜的,没一点荤腥,干活都没力气了。” 王婶子的怒火终于压抑不住的爆发了,吼道:“吃吃吃你们就知道吃,也不看看隔壁过的什么日子,咱过的什么日子?人家都烧出炭来了,你们呢?你们除了长着一张嘴知道吃,还知道干啥?” 王家小儿子每次都听他娘这么说,心里早就不得劲儿了,这次没忍住,反驳道:“娘你的眼睛怎么就只盯着人家隔壁宋家看,咱们为什么一定要跟他们比?那村里人有几户能比得上他们家宋声的?要不你直接认宋声当你的儿子去吧,反正我也不想你当我娘!” 这话一出,王婶子气得直直捂住心口,她没想到自个的亲生儿子竟然对她说这种话,她心痛啊! 可是她性子向来是个不服软的主,她生的儿子竟然这么忤逆顶撞她,她这说话的嗓门更高了。 当娘的不服软,当儿子的又不服输,两个人吵得更厉害了。 王家的人看到隔壁宋家成功烧出了炭,心里也都酸的紧,只不过王婶子表现的更明显一些。 本来两家挨着,生活水平差不多,都是同起同坐的,甚至前些年王家的条件比宋家还要好一些。这让王家不禁多出了几分优越感,在这个基础上,他们也愿意和宋家交好。 可现在人家一下子超出了他们一大截,这让他们心里瞬间就不平衡了。 整个晚饭桌上王家婆婆和王大郎他们都没怎么说话,哪怕是王婶子在训儿子,他们一开始也没吭声。 直到后面他们吵得越来越厉害,王婆子把筷子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说道:“都给我闭嘴!大晚上的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有这争吵的功夫,不如好好向人家学习学习!” 听见这话,王婶子眼前一亮。 是啊,他们跟宋家挨着,两家离得这么近,宋家烧炭的地方离他们家也不远,不就是烧炭吗?他们虽然不会烧炭的法子,但还不能偷偷去学习学习了?王婶子心里打起了偷看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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