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古人哪懂这些,一直都以为他是小时候睡牛棚着了风闹的。 “还有个更邪门的事,咱们村东边以前住着一户人家,男的叫陆长风,取了个夫郎叫什么记不住了,反正两人日子过的还不错。” “他夫郎生产时难产,生下孩子人就没了。留下陆长风一个人带孩子,他一个汉子哪会照顾奶娃娃啊,那会儿村里就有人要给他再说一房,好歹出去干活时家里有个人照看着。” “没过多久这陆长风就又娶了一房夫郎,这人表面看着是个和善的,结果私底下却是狠毒至极,他不愿意给前头的人带孩子,趁着陆长风不在家时,偷偷虐待孩子。” “那么点个奶娃娃不会说不会道,只能哇哇的哭,陆长风也没往别处想,只以为孩子离开亲娘不好养。” 陆云刚生完孩子,一听眼泪都掉下来了,“后来呢?那个瘟灾的没遭报应?!” “你听我说呀,这娃娃总是哭闹,眼见着像是要活不长了。结果一天夜里陆长风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前头的夫郎回来了,抱着孩子一边哭一边骂他,说我拿命给你生得孩子你就忍心让人这般磋磨?说着抱起孩子就要走。” “陆长风在梦里心急火燎的想要拉着这娘俩,一着急就醒了,结果看见新娶的夫郎正在掐着自己儿子的脖子,孩子脸都青紫了。” “老天爷……”几个人同时惊呼出生。 “那陆长风也恨得够呛,把孩子夺过来,当即把人打了一顿,第二日便休了出去。” 陆云仍不解恨道:“这种人休了他太便宜了!” 陆母叹了口气,“哎,这事传出来他坏了名声,娘家自然也是不肯要的,直接把人送去庵堂里了。” 陆遥道:“那孩子还活着吗?” “活着,比你们年岁都大了。” 三个人齐齐舒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提起庵堂陆遥又想起宋寡夫来了,“我们之前那个房子不是被烧了吗,放火的人也进过庵堂。” “咋回事?”陆母好奇道。 “那人是个寡夫,许是我和大川成亲前就看上他,结果被我截了胡他便心里难受,在村子里传我闲话,还打算拿钱让许秀才去村子里闹坏了我的名声。” 陆苗忍不住啐道:“呸,这人可真不要脸!” “说来也巧了这事刚好让小年他们听见,那宋寡夫不光对大川有意,还勾搭了自己的小叔子。后来我使了点手段,把他们俩偷情的事捅出来了,宋寡夫的婆婆就把他送去了庵堂。” “那后来人咋又出来了?” “林大满还记得吧?” 陆母点点头,“不是跟你一起卖豆腐那个夫郎么。” “他就是宋寡夫的妯娌,也是他抓的奸,完后两人就和离了,一个人带着两个娃娃净身出户了。结果娘家也不收留他,还逼着他回来道歉,他就带着孩子住在破庙里。” “我见他实在可怜,又觉得这件事因为而起就收留了他。宋家觉得二儿子没了媳妇,刚巧跟大儿媳妇不清不楚的,干脆把人接回来过日子,后来就发生了那桩事。” “哎……” 时候不早了,陆母不让他们再熬夜了,明日还有不少事要忙。 * 陆父走的第三天,大伙都从沉重的悲伤中稍稍缓和一些,至少不会一提起就流眼泪。 陆林叫来陆家村德高望重的老人帮父亲选坟茔地。 按说陆广生本应该埋到他爹娘那边,但是分家后已经好些年不跟那支走动了,如今贸然埋过去怕他们不愿意。 有村里人帮忙去说和,到下午的时候陆广兴来了,他是陆广生的亲弟弟,今年五十四岁只比他小两岁,兄弟俩长得有七八分相似,乍一见都容易认错。 他一来就红了眼眶,兄弟俩上次说话还是在娘亲的葬礼上,一晃都过去十多年了。 当年娘亲去世时,兄弟俩在葬礼上大吵了一架还动起手来,从那以后两家就断了来往。 两人都是倔脾气不肯低头,以至于这么多年亲兄弟像仇人一般。没想到再见面就天人两隔了…… 陆母坐在屋里不愿见他,好些人劝说才从屋子走出来,叔嫂一见面皆是泪流满面。 “我的嫂子欸,你跟大哥就恨我罢!人没了都不告诉我啊……” 陆母拉着他的胳膊哭的说不出话,什么仇啊,怨啊,在这一刻都随着时间和离世的人消散了。 最后陆广生的坟就选在老太爷的后面,陆海的坟也挪过去。 * 第四天开始糊纸活,纸牛纸马,金山银山之类的东西。 以前村子里可不时兴这些东西,家里老人去世了,最多就是买口棺材埋了就完了。还有那穷得买不起棺材的,席子一裹也那么回事。 这些年日子好过了,村里开始流行起这些说道来。 但不管是真真假假,别人有的陆家几个兄弟也不差事,能安排的都给老爷子安排上。 扎纸牛马的人还是专门从镇上请的,一日要一百文,这种事不能讲价,到出殡那日全都做完,光工钱就要三百文。 陆母嫌价贵,这么办一场丧事就得花几十贯钱,日子还不过不过了? 陆遥不怕钱花的多,就怕自己心不安,除了把丧事办的漂漂亮亮的,他实在没法为爹爹再做什么了。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十月二十,也是陆广生去世后的第七日。 今天一早天色就不太好,乌云阴沉沉的如浓墨一般铺在当空。 主持丧仪的是村子里的老人,见时辰差不多了,开始喊:“孝子贤孙过来拜别了!” 陆家的四个儿子,外加一个孙子陆石头,身穿重孝走过来,随着口号一起跪在地上三叩首。 小石头好奇的看着爹爹和三个舅舅,被陆林按着一起磕头。 “儿媳妇,儿婿们过来叩头!” 胡春容、赵北川、王有田走过来跪在席子上磕头。 再后面就是侄儿、外甥、孙男弟女小辈分的年轻人,腰间系着白布过来磕头。 陆广生在世的时候人缘好,同村人的年轻人一辈人都乐意来给带孝。 到了辰时三刻,丧仪扯着长音高喊,“起咎——” 八个汉子抬起棺椁,朝着门外走去。 一瞬间哭声四起,白色的雪花和纸钱在天上同时纷飞,随着大风消散在茫茫天际。 * 葬礼结束后摆席宴请村里来帮忙的人,十五桌大席桌桌有肉,算得上村子里的头一份,大伙吃吃的满嘴流油,一个劲儿夸赞陆家的菜实惠。 过了晌午陆母让陆遥和陆云赶紧回去,一个铺子耽误了这么久,另一个家里还有年幼的孩子,总耗着怎么能行? 陆林拉着两家算花销,要把棺材钱和买香烛白布的钱还给他们,陆遥和陆云都拒绝了。 陆遥道:“二哥,我们不是爹的孩子吗?还是你根本没那我们当兄弟?凭啥这钱只能你来花不能我们花?” 陆林焦急道:“那也花的太多了,席面的钱都是你拿的,怎能还让你拿棺材的钱。” “有就多拿点,没有就少拿点,都是凭着自己的心意来的,自家人不计较这么多。” 最后陆林叹了口气,只得点点头,把席上没吃完的菜给他们拿上车。陆云那边也装了不少吃食,两家一前一后的离开了。 陆苗没走,眼下天气寒冷铺子里不忙,留他在家陪娘待一段时间,过些日子烧三七的时候还得回来。 陆遥坐在骡车上,帮小年整理了整理衣领,“冷不冷?” 小年摇摇头靠在他身上,“嫂子,我想家了。” “我也想家了……” 赵北川甩了甩鞭子,大花小跑起来,朝着镇上奔走去。 * 时间一晃来到年底,这也是陆遥穿来的第二个新年。 第一个年因为房子被人烧了没过好,第二个年因为父亲的离世,冲淡一些喜悦,不过陆遥还是早早准备起来。 腊月二十赶完年前最后一个大集铺子就关门了,忙了一整年了都歇一歇。 给陆苗发了一贯钱做工钱,柳二嫂子没干满一个月,也按一个月发的钱。 关了铺子陆遥可算是清闲下来,把家里从里到外清扫了一遍,门窗有破烂的地方也重新修修补补。赵北川则带着大花去修了修蹄子,重新钉了铁掌。 家里两头猪长得也够个了,大集那天被赵北川拉去卖了一头,另一头打算过年杀了吃肉。 小年听说要杀猪,还偷着哭了一场,小丫头经常喂猪都有感情了,还给两只猪起了名字,个头大的那个叫板板,个头小的那个叫柱子。 卖得那头没宰,直接拉到集上,整头猪卖合着价格稍低点一斤四十文,但骨头下水都能卖出去,如果宰了那些东西就都剩下了。 家里一头猪都吃不了,陆遥怕这么多猪肉下水放时间久了不新鲜。 自家宰的这头是大的板板有一百多斤,但跟赵北川去年在山上猎的那头也差远了,想当初他抓的那只野猪足足有二百多斤。 晚上陆遥炖了一锅红烧肉,猪杀时小年哭的伤心,吃肉时候比谁都香。 赵北川问她,“板板好吃吗?” 小年红着眼睛点点头,笑的陆遥肚子疼。 * 腊月二十八,蒸年糕贴春花。 一大早起来,赵北川从外面拎回一小袋子糯米回来。 “两家粮铺子一共才买了半斗,这东西可真贵,这么点花了二百文。” 陆遥接过来倒进陶盆里,因为北方种植水稻的太少了,都是商人从南方大老远的运过来的,价格自然也翻了好几倍。 小年和小豆还没吃过米,好奇的围在他身边,“嫂子,这东西怎么吃呀?” “别着急,等我做完了你们再尝尝好不好吃。” “哎!”两个孩子跑回屋子里,剪春花的剪春花,背书的背书。 陆遥不会做年糕,倒是会做另一种甜点糯米糕。 先把糯米用石磨碾成粉,这么点东西值不当劳烦大花帮忙,陆遥找出之前父亲给凿的小石磨用了用。 一看到小石磨就想起陆广生,那会儿家里穷,靠这个小石磨做了不少豆腐,上面还沾着许久前留下的豆渣。 有时候亲人离世并不是短暂的大雨,而是一生的潮湿。 糯米粉磨好后兑上水揉成面团上锅蒸熟,出锅后晾凉揉光滑了。揉糯米是个费力活,得把糯米团揉得劲道才好吃。揉的时候手上还得沾一点油,防止糯米黏在手上。 陆遥见赵北川没事做,就让他来揉糯米,自己则拿出红豆做里面的馅料。 豆子挑拣好倒进锅里,蒸上大半个时辰变成柔软的红豆饭,把红豆饭包进麻布里,挤出里面的水分就变成了绵密的豆沙。 陆遥把之前徐掌柜送的白糖拿出来,舀了两勺放进豆沙里搅拌,尝了尝味道跟过去在超市里买的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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