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每年服徭役都有人去世,可大伙心里还是难受的厉害,草草把人埋在路边的野地里,等徭役结束才能把尸首挖出来再送回家去。 湾沟村就在这个村子后面,大伙看得都心有戚戚。 赵北川擦了擦脖子上的汗,转头问赵光:“大伯,你还行吗?” 赵光掐着腰摆摆手,“无妨。”这才哪到哪,当年他们从青州逃荒过来时,足足走了三千里地呢! 走了到了晌午,官吏这才摆手让大伙停下休息。 人们赶紧去找阴凉地,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赵北川脱了鞋挑脚上的血泡,昨天脚还没什么事今天磨起来四五个大血泡,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不得已从包里拿出陆遥缝的牛皮底布鞋,打算一会换上。 晌午伙夫煮了粟米粥,大伙累的连饭都懒得去打,不吃还不行,下午得继续赶路,没有体力怎么走完那么远的路。 喝完粥,赵北川枕着包倒头就睡,此起彼伏的鼾声响起。 这么一会儿他功夫做了个梦,梦见陆遥在厨房里烧火煮豆浆,锅里的浆咕嘟咕嘟冒着泡,他一边搅拌一边说:“北川,家里的骡子饿了,你把豆渣拿去给它喂上。” 赵北川伸手去拎木桶,突然感觉头下震动,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只见一个男子蹲在他身边,正在伸手拽包里的东西。 “你干啥!” 那人没想到他会突然醒过来,吓了一跳,扭头就要跑。 赵北川一把薅住他头发,照着脸狠狠的给了一拳。 这么多天,他好不容易梦见一次陆遥,居然让这小子搅合了! “哎哟,我错了我错了,快放手!” 赵北川心里憋着气,下手没了轻重,打的他鼻口喷血。 “救命啊,救命!”男人大声喊了起来,把旁边睡觉的人都吵醒了,大伙见状连忙上前拉架。 “这是怎么了?” “他要偷我东西!” “我没有,没偷……”这小子还不承认。 这边的骚动引起官吏们注意,立马拎着鞭子过来呵斥,“干什么呢?!” 赵北川赶紧放开手,那小子也不敢再喧嚷,大伙低着头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 这么一闹腾赵北川也没了睡意,打开包翻开里面丢没丢东西。 鞋袜衣裳叠的整整齐齐,还有陆遥给他准备的各种物品。之前他没仔细查看过,这么一翻发现包里还有暗格子,里面放了一把巴掌长的小刀子。 拿手试了试非常锋利,也不知道陆遥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除此之外,包里还有一包糖块。 赵北川捏出一点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心里中的愁苦瞬间消了大半,换上布鞋随着锣声响起,精神抖擞的踏上前行的路。 再往前走三十里,就到了平州府城了,虽然不能进城休息,但也能见识一下外城的风采。 此时大伙还不清楚他们的命运即将被改变,兴奋的讨论着平州府城有多大。 听说平州城墙有七八丈高,城门能供四辆战车并驾齐驱。 这里以前是兵家的必争之地,也是保卫上京最重要的一道防线。城中不光有重兵把守,还囤积了许多粮草供给边关的士兵。 傍晚十分,人们终于到达平州府城外,离老远就看见那巍峨古朴的城墙。在夕阳的余晖下,像一头巨兽般蹲伏在大地上,守护一城的百姓。 赵北川激动的咽了口口水,这景色真壮观,真想让陆遥也来看一看! 今晚他们便在城外休息,明日一早继续赶路。 古代百姓是不准许四处走的,途径平州城吏官得拿着文书进城一趟,经过府衙盖章后方能继续前行。 为首的吏官叫杨休,他骑着马朝城中跑去,心想着盖了章今夜就在城中歇下,顺便洗洗澡吃顿饱饭,这些日子风餐露宿可把他累坏了。 来到府衙禀明来意,里面的人便让他等着。 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方有人来传话,“北上运送粮草的人手不够,大人征用秋水镇民丁,明日一早启程运粮去营州。” “什,什么?!”杨休惊得目瞪口呆。“大人,大人我们是去范阳修陵的,延误了时辰可是要杀头的!” “无妨,上头自会写信禀明,你不用担心。” “可,可是……” 那吏官并不听他解释,将文书交给他便离开了。与上官而言,根本不在乎老百姓去哪,只要有用就行。 杨休拿着纸只觉得晴天霹雳,半晌缓不过神来,饭也顾不上吃了,骑着马匆忙跑出了城。 “什么?去运送粮草?!” “嘘,你小点声!”杨休瞪了同行的吏官一眼。 “可,可我们不是要去范阳修陵宫吗?” “官府里的人并不管这些,只说把粮食送到营州就行,可以免除修陵的徭役。” 平州与营州距七百多里,不过那边山路多不好走,来去差不多要花上一个月的时间,倒是比服徭役快多了。 “那也挺好的,大伙能早点归家了。” 杨休伸手拍了他脑袋一下,“傻帽,你当这粮草是好运的?营州大军和契丹正打着仗呢,万一途中碰上偷袭粮草的军队,凭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你当有几个人能活下来?!” 其他人听完脸色霎时没了血色,“那,那咱们该怎么办呐……我夫郎还等着我归家呢……” 杨休脸色也不好看,谁家里没有牵绊?出来时他幼子才会喊爹爹,若是自己出了事……以后一大家子人怎么办? “眼下当什么都不知道,不然我怕半夜有人会偷跑。明日一早官府就派人来了,倒时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他们底层小吏与百姓没啥区别,如果说百姓是蚂蚁,他们充其量是小虫罢了。 这一夜几个官吏都没睡好,年纪最小的那个还偷偷抹了了眼泪,原以为把人送到范阳就可以归家了,哪成想遇上这么一档子事,真是倒霉催的! * 天刚亮,城中就有官吏过来清点人数。 大伙迷迷糊糊的爬起来,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待数完人后,这一千一百六十人全部跟着官吏进了平州府城。 “怎么回事啊?”有人小声询问。 “不知啊,许是让咱们在府城里歇一日,明天再走?” 赵北川一听心里还挺高兴的,他身上带了二十两银子,如果真让他们在这歇息一日,他便求官吏准许去他街上转一圈,买些东西给陆遥带回去。 走着走着大伙察觉出不对劲了,进了城走了半个时辰也没让他们停下,一直走到西边的军营,为首的官吏高声道:“平州知府遣尔等运送粮草两千百石北上营州,期限二十日,延误一日杖三十,延误三日杖八十,延误五日格杀勿论!” “啊?!”大伙吓得目瞪口呆。 “不是要咱们修陵宫吗?怎么变成送粮草了?” “不知道啊!” 大部分人不知道护送粮草代表什么,虽然迷茫但并未露出太多抵触的情绪。 只有几个年长的,吓得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他们一起听人说过,服徭役最怕的就是被军营征丁,一旦遇上战事几本上九死一生! “禁止喧哗!” 等了一刻钟,军营中派遣仁勇校尉和司粮官过来,把百姓分为十人一队,一队人负责一辆板车,去粮库拉粮食。 赵北川这一队有赵光,秦父和秦家大哥、二哥,田家大哥、高万、高青河、高青海,以及一个叫张茂的老头。 高家几个人见跟赵北川分为一队,都有些犯怵,之前因为“借粮”那件事给他得罪了,也不知道他还记恨着不。 小吏将刻着序号的木牌分发给各个小队伍,到了营州将粮草送到,交上木牌才算完成任务。 每块木牌就代表着他们一队人,如果延误时间或者中途逃走,官府会直接派人去家里捉拿他们的家人顶罪。 十个人跟着大部队先去取板车,这些板车大多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有的坏了轱辘,有的断了车辕,分到哪辆算哪辆,好不好用全凭运气,如果车子实在用不了,就只能靠肩膀扛了。 赵北川这队运气还算不错,分到一个能用的木板车,大伙拉着车先去粮仓排队取粮草。 每车装十八石粮食,都是用麻袋装好,有豆子也有粟米。装稻草的车要轻快一点,但堆的非常高,拉起来不太方便。 很快就排到他们,有兵卒搬粮食过来,不一会十多袋粮堆满了,几个人合力将车子拉到旁边的空地上,商议这一路怎么分配。 这里面属赵北川威名最胜,其他人都自愿听他的安排。 赵北川道:“既然你们都信得过我,那我便分配一下。咱们队有三个上了年纪的人,赵大伯、秦大伯和张大伯,让他们拉车有些费力,所以这三人只负责在后面推车如何?” 大家都无异议。 “剩下的七个人,每人拉半个时辰,中途如果有人身体不适,其他人再替换着拉如何?” 大伙依旧点头。 “那就这样吧,我先拉,秦大哥和二哥排在我后,田大哥和高家几位兄弟以此类推。” 赵北川把车辕上的绳子搭在肩膀上,用力抬了一下,重量还行,是他能承受的范围,拉起来也不费什么力气,就是遇上坑坑洼洼的地界可能会稍难走一些。 赵光赶紧伸手帮忙推车,其他人见状也跟上去帮忙。 前面已经有人开路,上百驾木车排着长队缓慢的向前走去,除此之外队伍的前后还有二百名士兵随行,这些人是负责保护这批粮草的。 拉着粮车行走的速度慢下来,之前一天能走六十里路,现在最多能行四十里,要想二十日赶到营州时间非常紧迫。 不过赵北川心里却是挺高兴的,不用去范阳修陵宫,只要把粮食送到营州他们就可以自行归家。如果路上安稳的话,最多有一个月他就能回家了! 一想到陆遥,赵北川赶紧身上有使不完的劲,拉着车嗖嗖的小跑起来,后面几个上了岁数的推车都跟不上趟。 约么到了大半个时辰,轮换下一个人拉车,秦家大哥拉。 他见赵北川拉得轻松以为这车一点都不沉,拉起绳子就准备往前走,结果车子朝前一沉,差点把他压倒。 “大哥!”秦二郎连忙帮他扶了一把。 “没,没事。”秦大哥咬紧牙关用力将车拉着向前走,才走了十多步就不行了,汗水把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 走在后面的高青河嗤了一声,“让我来,这么点粮食都拉不动,别耽搁了时辰。” 秦大郎脸色难看的换了位置,只见高青河活动了活动胳膊,将绳子搭在肩膀,用力向前一拉。 车子纹丝不动。 高青河不信邪,凭啥赵北川拉的那么轻松,他连动都动不了,使出吃奶得劲再力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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