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编辑出门了。”程乐伶的话拐了拐。 顾渝轻微点头:“他对这地方好奇,随他去吧。” “你说杀人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顾渝又问,他似乎很好奇。 “就是个人。”程乐伶这次回答得很快。 顾渝手上不停:“我在创作一个凶手角色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完善他的人生,但书中的人物始终是虚假的,现实生活中的真人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有时候与推测的并不完全一致,因为文章需要讲求逻辑,可现实并不需要。” 程乐伶说:“死的人都找不到人收拾后事。” 顾渝:“各方面来说是很合适的对象,也很可怜。” 目前为止的死亡对象都是女性,死亡时间有所差异,死装千奇百怪,可她们也都有共同之处——失I足妇女,从事不正当的工作,与家里人几乎断绝联系,平日也没什么来往的朋友,遇过的男人都萍水相逢,就算被警察找到知道她死去了,第一反应也是痛骂几声婊I子,道一句晦气。 因为她们有错就该死吗? “诚然她们都是比较失败的一类人,谈不上什么好人,也没什么社会贡献,这也不是她们死成这样的理由,”顾渝叹息了一声,余光里能看到程乐伶逐渐紧张的神色,都快这挡不住了,很快他停笔,话锋一转,“凡事有因有果,谁又知道幕后之人又有怎样的遭遇?总是很难评判的。” “为什么这么说?”程乐伶的话都干涩了。 他有很多机会可以离开顾渝,如果顾渝对他好一点,他就可以恨起来,暗自唾骂顾渝是不是在施舍自己得到道德上的自我安抚,可偏偏顾渝的好就像那夏日的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多时候甚至不太能判断什么时候会到来。 也许一整个夏日他都不会怎么到来了,只留给人间酷热的阳光。 接近顾渝是最臭的一步棋,程乐伶不难看出顾渝一直在想办法厘清最近那些凶案之间的逻辑,与警方不同的是,作为一个悬疑小说作家,他不缺的就是想象力,有时候在私下就可以大放厥词。 如温瑾昀一般,对程乐伶说出吃人肉的猜测,随后莞尔一笑,说一句推测罢了,当不了真,干我们这行的就是想得多。 顾渝的言语像一种审判。 此时也是:“很多人都反对挖掘嫌疑人背后的故事,媒体的放大会让那些故事变成洗白的说辞,一味看到嫌疑人的无奈与苦楚,而下意识忽略受害者的痛,毕竟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做一个理中客说几句又不会有什么后果……” “可是,如果不去了解他们背后的故事,又怎么去防范更深层次的问题,去尽力解决相同的事情发生呢?矛盾是永远存在的,不可避免的,一味地否决,一味的认可都不对。” 说了一长串,其实顾渝也没有表达自己的什么观点,倒像是打太极的一种新方式,也就是语言的艺术,主要是针对听话的人。 程乐伶是在乎顾渝的态度的,先用否认的方式让他不安,又折中一笔,可在程乐伶听来,又像是在为自己说话,他太容易带入了。 “譬如之前很恶性的杀I母案,性质无意识极其恶劣的,让人觉得恐惧,同时也根本不能抛开嫌疑人母亲从小对嫌疑人强硬的精神控制,所以说,有因必有果……” 程乐伶就像个闷葫芦,而且性格极其矛盾,如果你一心一意对他好,他觉得你有病,有问题,是不是只是想通过他夺取道德上的美名,你对他又好有坏,他反而想看看你到底要做什么,当你的主要视线不是在拯救他,而是将他当做一个跟自己一样正常的人来看,蚌壳一样的程乐伶就会自己张开一个缝。 “再惨也还是要死的。”程乐伶冷声说。 顾渝平静回复:“法律是如此的。” 同样是废话,你怎么解读都成,认可也好,质疑也罢,全看程乐伶的心思,很显然程乐伶觉得顾渝这么说话是偏向自己的。 “很多时候我都想杀了程刚。”程乐伶开口,在这个话题之下,说了最不合时宜的话。 于是他抬头看到了顾渝望向自己的眼睛,那一双眸子里没有诧异,也没有恐惧,反而是理解,还有等着程乐伶继续说下去的意味。 “总有人阻止我,我想她是习惯了,那就这样吧,结果她跑了。”程乐伶的嘴角绷直,脸上的表情有些控制不住。 他没有继续说,无数个夜晚,他是想将那个女人也扼死在自己手上的。 为什么要生他又不准他反抗,为什么扼杀了他一切反抗的苗头,又自己迫不及待地躲避。 “妈妈过不下去了,乐乐。” 我就过得下去吗? “你受苦了。”顾渝叹息。 “可是我做不到,他是我爸爸。”程乐伶颓然地靠在沙发上,自嘲地闭上眼。 顾渝低声:“血缘是世上最难厘清的关系,哪怕这段血缘附着的全是坏事。” “逃,他们说逃,是我不想吗?”程乐伶失笑,“我已经被养成这样了,我那也去不了。” 听起来像是畸形的家庭氛围已经早就了一个畸形的他,一方面对父亲充满恨意,一方面又告诉自己那是父亲要充满孝义。 “我知道对你来说这都非常难。”顾渝走过去,摸了摸程乐伶的头。 程乐伶发出了低低的抽噎,顺势依靠在了顾渝的怀里,如汲取温暖的小猫,一个劲儿往顾渝的怀里钻,将对方的腰搂得十分紧,整张脸都埋在顾渝的家居服里,含糊不清地继续说:“我好痛苦……” 顾渝继续摸程乐伶的头。 [看出来没有,又是个人精,他做了那么多事,怎么可能因为你几句话都破了心理防线,这人在反过来试探你的底线,博取你的同情。]温瑾昀在旁边看着,发表了自己的评论。 顾渝当然知道。 方才的对话就是一场明晃晃的博弈,双方都想从里面得出自己想要的结果,都在装,谁也没让谁。 而最高级的博弈就是要用真实的故事与明确的态度是打动对方,让对方信以为真,并且觉得自己能从其中获得很什么。 顾渝模糊的态度让程乐伶看出了他并不存在多少的正义感,有了将他拉拢过来的可能,之后肯定会继续朝这个方面努力。 程乐伶完全贯穿了蒙太奇谎言的精髓,他说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但真的部分并不在于话语的表面。 想杀程刚并有人阻止是真的,想逃、被养坏了、很痛苦,都是真的,没有半点参假,可对应的,程乐伶心中的答案是——动过逃走的念头但并无法完全解决问题,他已经是个不正常的人了,与其自己痛苦为什么不拉着别人共沉沦?就算被多次阻止,他也要亲手为程刚送上死亡。 “你都是被逼无奈,我知道。”顾渝送上了程乐伶想要的这句话。 温瑾昀唏嘘摇头:[PUA技巧比拼大赛啊,就看谁能厉害。] 顾渝继续:“泥人都有三分脾气,我懂你的痛苦。” 作家的感情是细腻的,言语里透露出来的情绪似乎映照了顾渝的真实想法,程乐伶抱着顾渝的腰,缓缓的,又变成了他躺在顾渝的大腿上,顾渝也在沙发上坐着。 程乐伶就像猫一样蜷着,占据了沙发三分之二的位置,闭着眼睛在顾渝的腿上入睡了。 “小乐?”顾渝喊了他的名字,意识到人并没有回应,长长的叹息之后便继续保持了这个姿势。自己也依靠着沙发缓缓睡着了。 看画面是无比的温馨。 注意到旁边人逐渐均匀的呼吸,程乐伶睁开了清醒的,不带丝毫睡意的眼,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温瑾昀带来的行李,忽然心中又有了一个临时起意的打算。 依恋地躺了大概一小时,程乐伶轻声起来,去房里给顾渝找了一张薄被盖上,好死不死,进去他就发现了卧室的床上多了一个枕头,枕头凹陷的痕迹都在告诉他,昨晚又两个人一起睡在这张床上。 看了一会儿,程乐伶拿了薄被利索转身离去,无论如何,以后都不会这样就对了。 程乐伶出门,顾渝也睁开了眼睛:[你什么时候回来?] 温瑾昀几乎逛完了旧水厂,打听到了不少消息:[之前没留意,你猜怎么,程乐伶小一些的时候,旧水厂的活禽市场买的人多缺人,他就去打零工,杀鸡杀鸭特别麻利。] 后来旧水厂的人逐渐都离开了,也没几个人买,老板没了那么多活,自然也不需要找帮手了,久而久之没几个人记得这件事,被温瑾昀给挖出来了。 而程乐伶走后也没有闲着,他去菜市场买菜去了,算了算日子,过几天程刚就要出来了,又有程乐伶忙活的东西。 [你被他惦记上了。]顾渝说。 温瑾昀:[为了你牺牲自我,是分内之事。] 顾渝:[……] 顾渝:[你上网学什么油腻语录。] 温瑾昀:[怕我太老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潮流。] 顾渝觉得温瑾昀又在作妖,偶尔会来这么一遭,十分跳脱:[我们一起工作到现在,一样的,你老那我是什么?] 温瑾昀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辩驳,又问顾 渝晚上吃什么,他已经在市场附近了可以买一些回来。
第273章 作家闹事 接下来的几天竟然难得安分,除了宿舍楼时不时有警察来访,几个捡到肉的人家被反反复复询问,问到他们都烦了,警察还是没有调查出来什么。 内部没有透露出来的消息让人如坠冰窟,全都是人肉,那些捡到的肉全都是人肉。 旧水厂的一些色I情场所,也在这段时间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查,不知道多少人进了局子,盘问他们的违法事迹都成了其次,主要想弄清楚有没有什么平日相处过的,最近很久没有联系甚至没有了联系的,特别是在旧水厂的原职工宿舍楼租过房子。 被问来问去,风月场所的人谁心里还没几个心眼,部分拘留几天,叫罚款之类的就出来了,想起这些事心中就一直盘算,难免与旧水厂现在的命案联系在一起。 “谁要是真有上了岸的法子,留着我们的联系方式做什么,多不光彩?” “旧水厂宿舍楼死的人不是有名有姓的,他们查什么,那些来来往往的男人可不好查。” “不是,你们忘了听说是几楼来着,有个死了却不知道是谁的。” “查这个吧,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是谁啊?那她尸体在哪里呀,多造孽了,犯了什么错要被这么对待……” 群里一些人聚在一起讨论,她们私下还是有些联系的,偶尔说上几句话,主要也是有可能遇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或许还有个照应呢?报警了顶多被关上几天又罚钱,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忽然有人冷不丁说了一句:“那么大个尸体能去哪?” 顺着这个话题,立马就有人发散了思维:“那种社会新闻里不是常有吗?什么男子把妻子分I尸,用了家里很多的水,查水表发现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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