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错道:“要说甚么,便赶紧说,一会子方思便回来了,你让朕支开方思,不就是有话要说么?” 梁翕之张了张口,还是欲言又止的模样,道:“有件事儿,我觉得有点子奇怪,可能是……我听错了。” 梁错不耐烦的道:“到底何事?去了几年曲陵,反而变得吞吞吐吐。” 梁翕之气愤的瞪着梁错,忍耐再三,攥着拳头道:“在北疆,被马匪追赶的那日,你和晁青云那个狗东西一起阻拦马匪……说起晁青云,真真儿狗东西,骂他狼心狗肺都不为过!我曲陵侯何等人物儿,掏心挖肺的待他,而他呢?哈哈!竟为了甚么南赵的北宁侯,算计于孤!好啊!真真儿是……” 梁错抬起手来,打断梁翕之的言辞,道:“捡重点,说。” 梁翕之:“……” 梁翕之压下心中的业火,也感觉自己扯远了,继续道:“你和狗东西拦住马匪,我便与刘非一道往前逃跑,后来不是便遇到北燕大司马祁湛了么?我……我觉得其中有些奇怪。” 梁错道:“如何奇怪?” 梁翕之道:“刘非让方思传了一句话,北燕的大司马便调动了一个营的兵力,你不觉得奇怪么?” 梁错皱眉,其实他也奇怪过,但燕然也知晓此事,并且第一时间同意了祁湛调兵,如今北梁和北燕都被南赵坑过,战线统一,自然同仇敌忾,无可厚非。 一面是出于理智,另外一面是出于私心,梁错便将这份疑虑强行压制了下来,如今又被梁翕之挑到了明面上。 “还有……”梁翕之揪着自己的衣摆,似乎下定了甚么决心,道:“那日我好似听到,燕司马祁湛在情急之下,对着刘非喊了一声……殿下,但当时风大沙急,我也不知是不是听错了。” 梁错眯起眼目,沙哑的重复道:“殿下?”
第53章 招蜂引蝶 众人歇息了一夜,养精蓄锐,第二日一大早,便齐聚幕府大帐,准备商议南赵一事。 燕然道:“我大燕内部已然平定,粮草辎重亦准备的八九不离十,南赵如此猖狂,随时可以一战!” 他说到此处,抬起头来,便见梁错有些微微出神,似乎并没有注意自己在说甚么。 “梁主?梁主?” 梁错回过神来,轻咳一声,燕然道:“可是梁主旧疾复发,昨夜没有歇息好?倘或如此,明日再商议也不迟。” 梁错道:“无妨。” 燕然点点头,又道:“按朕的意思,立时出兵,征讨南赵,不知梁主意下如何?” 梁错眯了眯眼目,幽幽的道:“南赵狡诈,他的兵力不如我大梁或者北燕的其中之一,便多用手段,倘或堂堂正正一战,不知南赵还会耍出甚么样阴损的手段。” 燕然道:“梁主的意思是……?” 梁错轻笑一声,仿佛一头诡计多端的恶狼,狼目隐露冷酷的三白,沙哑的道:“不如……将计就计。” 燕然挑眉:“将计就计?” * 北梁,丹阳城。 屠怀佳牵马行走在街坊之中,不知今日是怎么的,但见街坊中许多百姓都在交头接耳。 “那件事情……” “我也听说了,不知真假。” “八成是真的,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那可怎生是好?我大梁岂不是要完了?” 屠怀佳奇怪的侧耳倾听,便听得那些百姓低声道:“陛下真的驾崩了?” “千真万确,我的舅父在宫中当值,听得一清二楚!” “陛下在皇陵遭遇伏击,掉下山崖,官兵们搜索了好几日,如今终于找到了……找到了陛下的尸身!” “我家里有人在宫中做宫役,是真的!真真儿的!看到他们抬着一方白布入了丹阳宫!” “甚么人敢在皇陵行刺陛下?不要命了!” “说出来吓死你……是曲陵侯!” 咯噔! 屠怀佳心头一颤,怎会如此? 皇陵祭扫之时,屠怀信身为丹阳宫卫尉,并没有离开皇城,而是戍守在丹阳宫中,屠怀佳便也没有离开,一直留在丹阳城里。 屠怀佳心急如焚,立刻翻身上马,打马朝着宫门冲去。 他到了公车署,将马匹一丢,发足狂奔,直朝着路寝殿而去。 “哥!哥哥!”屠怀佳一面跑一面大喊:“哥哥!我听说……” 他说到此处,已然冲进了路寝殿,只见大殿之中,屠怀信侍立在一畔,大殿正中摆放着一块白布,白布下面似乎盖着甚么…… “哥……?”屠怀佳心头颤抖,嗓音也跟着颤抖起来,道:“这……这是……?” 屠怀信没有说话,屠怀佳不敢置信的走过去,手指抖得厉害,揪住白布的一角,“唰——”的展开。 他屏住一口气,提心吊胆的看向白布之下。 “假……”屠怀佳目瞪口呆:“假人?!” 白布之下盖着的的确是人形的物件儿,不过并非梁错的尸体,而是一个木雕的假人。 屠怀佳眼角红彤彤的,一脸不可置信,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屠怀信轻笑一声,道:“吓到佳儿了?” 屠怀佳后知后觉,道:“哥哥!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快说啊!” 屠怀信将他眼角的眼泪擦干净,拉住他的手道:“与我来。” 二人将殿门关闭,径直入内,一直走入太室。 只见太室之中已然有人,梁错坐在榻边上,袒露着肌肉流畅的上半身,肩膀处包裹着整齐的伤布,合该是刚刚换药完毕,还未来得及穿上衣袍。 刘非站在一侧,正在收拾换药的药囊。 “陛下?!太宰!”屠怀佳看到二人,欣喜若狂,眼眶甚至还红着,眼眸中已然闪烁起惊喜的光芒。 梁错笑道:“吓到怀佳了罢,其实朕……” 屠怀佳来不及作礼,快速冲上来,梁错还以为屠怀佳是太过惊喜,想要拥抱自己,看在屠怀佳方才似乎哭过,真正担心朕的份上,朕便破例…… 不等梁错想完,屠怀佳已然错过梁错,冲到刘非面前,一把抱住刘非,呜咽的道:“太宰!你没事太好了!我还以为……以为……” 屠怀佳说到这里,只觉得太不吉利,因此没有说出口。 梁错:“……” 屠怀佳紧紧抱住刘非,紧张的道:“太宰受伤没有?” 刘非摇摇头,道:“多谢小衙内挂心,非无事。” 屠怀佳上下左右的仔细打量刘非,见刘非真的无事,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道:“太好了,太好了……” 梁错:“……”抱得那么紧,为何刘非走到何处,都如此招蜂引蝶? “咳!”梁错使劲咳嗽了一声,屠怀佳这才注意到梁错,终于放开了刘非,后退了几步,道:“拜见陛下。” 屠怀佳已然糊涂了,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错一笑,道:“自然是将计就计,对付南赵的良策。” 南赵北宁侯派出晁青云与典军二人,想要从内部瓦解北梁,来破除南赵的灭国之危。 如今典军和晁青云落网,但因着落网地点在北疆,距离南赵甚远,所以南赵的北宁侯暂时不可能得到消息。 如此一来,梁错准备将计就计,传出自己身亡驾崩的消息,用以蛊惑南赵,让南赵放松戒心,北梁和北燕便可以暗中筹备兵马,对南赵一击致命。 梁错道:“如今朕乃是个死人,南赵自不会注意一个死人,朕打算……亲征。” 屠怀佳震惊的道:“亲征?” 梁错点点头,道:“丹阳的事情,便要交给怀信你来处置。” 屠怀信拱手道:“请陛下放心,卑将誓死守卫丹阳,绝不辱命!” 梁错道:“将丹阳交给你,朕是放心的。” 梁错假死来混淆南赵人的耳目,如此便能争取到足够的时日调遣兵马,杀南赵一个措手不及,只是……还有一件棘手之事。 那便是舟师! 北梁眼下急需一队有经验的舟师作战,而舟师首选便是曲陵军。 曲陵侯梁翕之与梁错“有仇”,误会之深,梁错又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本想去皇陵祭祀感动梁翕之,哪知又出现了如此的岔子。 梁错将梁翕之叫到路寝殿,商议舟师一事。 梁翕之笑起来十足自负,道:“孤听明白了,想要给予南赵致命一击,便要从舟师入手。” 梁错沉声道:“朕以假死争取的时日,若是用在步兵行军之上,未免实在浪费。” “所以……”梁翕之笑道:“你是想让我出兵,从水路伐赵喽?” 梁错看着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心里火气蹭蹭的往上冒,刘非站在一旁,低声道:“陛下,大局为重。” 又是大局为重,上次大局为重,刘非让朕穿女服,这次大局为重,刘非让朕忍耐梁翕之这臭小子! 梁错深吸了两口气,道:“正是如此,翕之,这是你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难道你不想么?” 梁翕之哈哈一笑,道:“想啊!我当然想!谁不想建功立业,名留青史呢?这样罢,我可以发兵,但是你……大梁的天子,孤的好叔叔,你要跪在孤的面前——求孤发兵!” 嘭!!! 梁错狠狠一拍案几,长身而起,呵斥道:“梁翕之,你再敢说一遍?” 梁翕之梗着脖子,道:“怎么样?是你有求于我,难道求人不该下跪么?” 梁错眯起眼目,眼中闪烁着冷漠的杀意,道:“你不要以为,朕不敢杀你。” “杀啊,那你就杀了我,”梁翕之无所谓的道:“反正我的父母已然不在了,你多杀我一个不多,少杀我一个不少,你若是杀了我,我也好在黄泉之下与我父母一家团圆!而你!梁错,你便会背上一辈子暴戾昏君的骂名!!” “你!”梁错气得肩膀一阵刺痛,怕是伤口又要撕裂。 刘非赶紧走到二人中间,将二人隔开,道:“陛下,侯爷,不要吵了。” 梁翕之负手而立,道:“我不想和你吵,既然你要我出兵,便要求我,这是我唯一的条件,必须跪下来求我。” 说完,一甩袖袍,施施然转身离去。 嘭! 梁错一脚将案几踹翻,文书撒了一地,呵斥道:“看看这个梁翕之,他都说了甚么狗屁言辞!朕……朕当年真该杀了他。” 刘非挑眉,道:“陛下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曲陵侯,还不是让曲陵侯好好儿的离开了路寝?” 梁错:“……” 刘非发现了,传说中的顶级残暴反派,其实人情味儿很重,他的确心狠手辣,用猎犬咬死了老宰相,但又对自己的亲人下不去手,即使梁翕之误会他,梁错依然无法下手。 这个看起来冷酷的大狼狗,其实心窍有些柔软。 梁错道:“朕便是太给他脸子了,才叫他如此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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