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错赞叹道:“着实精妙,便是宫中的司空署,也不一定有这样的才华,不知这设计,是出自何人之手?” 官员道:“回陛下的话,是一位书生。早前书生逃难来到渔村,被水冲到岸边,奄奄一息,险些饿死,被村民发现,好心捡回家中,于是变成了渔村的村民,日后那书生为了报答村民,便建造了这三座将军水车。” 梁错笑道:“此次南巡,朕便是为了寻找这样的人才,看来这一趟渔村,真真儿是来对了地方,朕定要见一见这位奇才。” 官员连忙道:“陛下请!请!请入堂等候,下臣这就去将人找来。” 渔村不是很大,官员将梁错与刘非等人请到了村子里最大的屋舍堂中,奉上最好的茶食,殷勤的侍奉,这才叫人去请书生。 梁错饶有兴致的坐在系上,观察着左右,这席间的承槃、被碗,都有些子与众不同,虽是木头所制,但均经过精心设计,甚至经过精心雕刻。 刘非拿起耳杯,耳杯上雕刻着一只小憨狗,憨头憨脑的翻着肚皮,好似在撒娇讨好,那模样儿真真儿和梁错极为神似。 官员道:“这耳杯,也是那位书生雕刻的,书生手巧,当地的村民想要甚么东西,都不需要去城里打造,只管找他便好,且他为人和善,也不收钱,最多给一些粮米便好。” 众人等待了一会子,不知为何,书生一直没到。 官员面露尴尬,道:“陛下请稍待,定然是被甚么绊住了手脚,下臣再去催一催,再去催一催!” 官员生怕梁错动怒,会牵扯到了自己,连忙催促身边的人道:“干甚么呢?怎么还不来啊!” “是是!” 下面的人去找了一会子,显然无功而返,与官员窃窃私语道:“大人,没……没找到啊!” “甚么叫没找到?” “村民说,那个书生给隔壁的老丈补渔网去了,可是小的去了老丈家中,老丈说书生早就走了!” 官员气愤的道:“你傻啊!那就去他家里找啊!找过了没有?” “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村民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十足慌张。 官员连忙呵斥:“莽莽撞撞,冲撞了陛下与太宰,你该当何罪?” 那村民跪在地上,磕头道:“小民……小民无意冲撞天子。” 梁错是来慰问的,自然不能把事情闹得不愉快,便一脸和蔼可亲,道:“无妨,可是出了甚么事儿?” 那村民慌张的道:“不好、不好了小赵,小赵昏倒了!” “小赵?”梁错奇怪。 官员解释道:“就是那位建将军水车的书生。” 村民使劲点头,道:“小赵他害了病,昏倒了!病的厉害!村子里没有医士,还请陛下救一救小赵啊!” 刘非看了一眼兹丕黑父,道:“陛下,兹丕公正好随行,不如请兹丕公,为这位书生医看。” 梁错点点头,道:“前头带路罢。” 官员千恩万谢,道:“陛下仁宥!陛下洪恩!快快,还不带路?” 村民在前面引路,众人一起往书生的屋子而去,书生的屋子在渔村的最角落,屋子外面围了许多来探看的渔民,看得出来书生的人缘儿很好,村民都十足关心于他。 官员排开渔民,道:“让一让!都让一让!” 吱呀—— 推开屋舍大门,只见屋子里黑洞洞的,十足简陋,地上散落着各种木头的顽意,锤子斧子钳子乱七八糟,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图纸,有的图纸甚至就画在墙上。 “赵书生!赵书生!”官员走进去,差点绊了一个跟头,道:“快醒一醒,陛下来看你了!快醒一醒……” 昏暗的屋舍中,简陋的硬榻上,有人动了一下,慢慢的翻身而起,抬起头来。 阳光从图纸糊的窗户缝隙泄露进来,零零星星的洒在那书生的脸面上,一张惨白缺失血色的脸面,一点点展露在众人面前。 梁翕之好奇的探头去看,对上赵书生的双眼,当时“啊——!!”惨叫出声,吓得那赵书生也是啊的大叫一声。 梁翕之险些一屁股摔在地上,幸好被晁青云扶住了后腰,这才没有出丑,颤抖的指着那书生,道:“是……是你,见、见鬼了!” 刘非奇怪的顺着梁翕之的指向看过去,一瞬间也对上了那书生的目光。 书生惨白的脸色瞬间染上了一丝殷红,眼神中迸发出一丝光彩,仿佛整个人从黑白色,染上了颜色,惊讶的道:“刘、刘非?” 刘非眯眼,快速上下打量了一圈那病弱的书生,道:“赵歉堂?”
第118章 被迫表白 “赵歉堂?” 村民和官员口中的小赵,竟然就是赵歉堂! 和赵歉堂一模一样的容貌,只不过稍微惨白了一些,更加瘦弱一些,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的模样,病弱的卧在榻上。 他此刻惊讶的睁大眼睛,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盯着刘非,透露着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 “你……你是人是鬼!”梁翕之外强中干的道:“我劝你不要装神弄鬼!” 说完,躲在刘非身后,又觉得刘非身材不够高大,不够安全,于是一溜烟,又躲在了晁青云身后。 梁错忍不住冷笑一声,道:“瞧你这点出息。” 那病弱的男子惊讶的道:“你……这位兄台,你认识我?” “甚么兄台!”官员连忙呵斥,道:“这位乃是曲陵侯,鼎鼎大名的侯爷,不得无礼!” 病弱男子更是惊讶:“侯、侯爷?” 官员又道:“这位便是我大梁的天子,还有太宰,赵歉堂,还不快快作礼?” 病弱男子吃惊的看向梁错与刘非,那瞠目结舌的表情,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 “赵歉堂,”梁错幽幽的道:“你当真,不识得朕么?” 赵歉堂迷茫的道:“草民、草民以前从未见过陛下。” 嘭! 梁错狠狠拍了一下案几,呵斥道:“赵歉堂,你还要装到甚么时候?” 官员吓得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不关下臣的错,下臣甚么也不知啊!” 梁错并不理会那个官员,而是道:“你很是会装傻充愣。” 赵歉堂更是一脸迷茫,道:“陛下……此、此话怎讲?” 不知是不是赵歉堂着急的,他说话有些小结巴小口吃。 梁错道:“你谋逆在先,以为躲在这个小渔村,朕便找不到你了?” “谋逆?!” 官员几乎双眼一翻便要晕过去,还以为赵歉堂因着甚么小事情得罪了天子,哪知竟然是谋逆,这么大的罪名! 赵歉堂慌张摇手道:“不不……谋逆?我、我没有谋逆,陛下是不是认、认错人了?我以前从未见、见过陛下,这两年也没有离开、开过这个渔村,如何……如何谋逆?” 梁错眯眼道:“你还要与朕装傻充愣!” 赵歉堂更是着急,惨白的脸色瞬间染得通红,道:“没有没有,我没有说谎、慌啊!” 一旁的村民赶紧跪下来,道:“陛下,小赵没有说谎啊!” “正是啊陛下!小赵这两年,一直住在咱们渔村,从未离开过!” “小赵绝不可能谋逆,是不是……是不是认错人了?” 连官员都不敢开口的时候,村民们竟然为了赵歉堂说话。 “啊呀!”村民们一声大喊,只见赵歉堂突然昏厥了过去,头一歪,登时闭上了双眼。 “小赵!小赵啊!” 刘非看了一眼昏迷的赵歉堂,低声道:“陛下,请兹丕公为他诊治,顺便再看一眼他胸口有没有剑伤,便知真伪。” 梁错点点头,道:“兹丕公,先给他诊治。” “是,陛下。”兹丕黑父上前,给赵歉堂诊脉。 村民们一直围在旁边:“怎么样?小赵的病情如何?” “小赵是个好人,可不能有事儿啊!” 兹丕黑父拱手道:“陛下、太宰,不必忧心,这位赵先生只是……饿晕过去了。” “饿晕了?”梁错忍不住惊讶。 兹丕黑父却没有开顽笑,道:“正是,这位赵先生身子本就不好,体虚脾弱,是常年不注意饮食所致,加之他如今还在发热,便饿晕了过去。” 村民们倒是不惊讶,道:“小赵这是又饿晕了?” “他家里是不是没有粮了?” “怎么也不与咱们开口。” 刘非道:“这位赵先生,经常饿晕过去么?” 村民道:“也不算是经常,但两三个月总要有这么一回。” “小赵是个怪人,他手艺很好,十足有本事儿,但是并不喜欢种田啊,捕鱼啊这类的活计,整日里研究一些木头疙瘩,且一研究起来,如痴如醉的,甚么吃饭喝水,都忘得干干净净!” “是啊,我记得头一次饿晕过去,竟然是为了给老丈补渔网!” 隔壁的老丈请赵歉堂修补渔网,结果修补了整整一天,竟然一点子动静也没有,老丈很是奇怪,便来查看情况,哪知道敲门不应,屋舍中还飘出淡淡的糊味儿,老丈带人撞开门往里一看。 老丈道:“哎呦喂,小赵抱着渔网,饿晕在地上,灶上烧着一锅已经糊得黑掉的豆饭,哎呦喂!险些酿成火灾啊!” 事后大家问起来,赵歉堂才说,因着为了给老丈补渔网,一时太过投入,忘了灶上还烧着饭,也忘了吃饭,并没觉得太过饥饿,只是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刘非挑了挑眉,还真是个奇人了。 兹丕黑父给赵歉堂诊脉完毕,只不过这周围的村民实在太多了,不方便他们扒开衣裳,查看赵歉堂的胸口有没有剑伤。 刘非便道:“诸位,兹丕公还要在为赵先生检查一番,还请诸位都退出去罢。” 官员连忙道:“是是是,太宰说的是,快,都退下!” 官员带着村民们一起退出屋舍,还贴心的关上了门,一时间屋舍中只剩下刘非、梁错与兹丕黑父三人。 兹丕黑父上前解开赵歉堂的衣襟,躺在榻上的病弱男子还未醒来,他皮肤很白,因着鲜少出门走动的缘故,透露着一股病态的白皙,没有甚么血色,便更是显得惨白。 光洁的胸口,别说是撞剑留下的伤疤了,就算是一块细小的疤痕也没有。 梁错眯眼道:“没有伤痕?” 刘非也眯了眯眼目,走近观察,的确没有伤痕,难道…… 与自己和刘离想的一般无二,之前的赵歉堂其实和刘离一样,根本不属于这里,而眼前的赵歉堂,才是真正的赵歉堂,属于这里的赵歉堂。 “唔……” 赵歉堂正好悠悠转醒,一睁眼,还未有焦距,便对上了刘非的双眸。 他稍微一动,只觉得胸口凉丝丝,低头一看,便看到了自己衣襟大解的胸口,此时兹丕黑父已然退开,赵歉堂不知自己的衣襟是谁解开的,但刘非就站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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