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白·熊身躯剧烈震动起来,周遭打扫战场的人族吓了一跳。姜乃平也警惕一震,白·熊终于忍受不住地张大嘴巴,邪恶的力量从它的七窍流出,甚至从伤口处迫不及待地争相挤出来。 “魔气散开!”齐天青大喊一声,姜乃平被两个师弟一左一右架着飞身后撤,那魔气长了眼睛一般对他们穷追不舍,姜乃平直愣愣地看着这股巨大的能量,脑子不受控制地想:他现在灵气衰竭,一无所有,这股能量……强大的诱人…… “咚!”一道剑光传来,用力一搅便戳灭了这股魔气,随后它在战场上游荡一圈,眨眼间便清楚了漏网之鱼。 齐天青见来了帮手,终于停下跑路的脚步。 再回首,只见熟悉的人缓步走来,那弟子剑搅碎一众魔气刚回到他手中便寸寸碎裂,这熟悉的情景让姜乃平大受刺激,剑神曾经的话在耳边呼啸而过——“无需再寻宝剑,若能登顶大道,我即是剑,剑即是我。” 剑人合一,魂体合一。 体亡魂灭。 剑神找到了自己的剑道。 澹台俞好不容易制服了行凶的火凤赶过来,一举剿灭残余的魔气,再一看,便见被两个师弟架着走的姜乃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齐天青连忙接住姜乃平,澹台俞步履从容的靠近让他有些紧张不安。 人妖相争数年,他们鲜少碰面,上次姜师兄重伤,亦是步履匆匆。 可他一直记得,这位剑阁上下口中大骂的叛徒,是曾经手把手传授他武艺他的小师兄。 外人都道剑阁修士个个杀气腾腾,骨头比手里的剑还硬,却不知他们自己私下闲聊,也敢大着胆子议论几位师兄的长短。 大师兄叶争最为嚣张,二师兄姜乃平最为暴躁,其余师兄不一而论,也是个顶个的锋芒毕露,只有这位小师兄最为特别,不吭不响的,从不相争。 他下山后,山上的师长们都说他变了,不仅会争了,还争得漂亮,想来在剑阁也不过装模作样,韬光养晦,如今野心暴露,果然是个小人! 可他们分明能看见,外界威名赫赫,能与剑宗分庭抗礼的小师兄,没有传说中的那样面目可憎。 他宛如被精雕细琢到刚刚好的璞玉,少一分太锋利,多一分太圆润,不冷不热,波澜不惊,颇具一代领袖的沉稳从容。 从前练剑闲暇之际,大师兄常遥指雪林间练剑的小师兄,似笑非笑,“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你们听说过气运之子吗?” 彼时大师兄刚给他们解释完何谓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随接着就将话题引到了小师兄身上。 “只有人之道,才会损不足而补有余。”大师兄的目光沉沉,暗含星火:“若天道真有所偏爱,那它已自我放逐至人道。” 他说着,好像那是什么天大的趣事,自顾笑得张扬。 而如今小师兄当真应了大师兄的话,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或许从那时候起,或许在更早以前,大师兄与小师兄骨子里对于彼时彼刻的不满已经溢于言表,他们终究要去寻找自己的道,与他们渐行渐远,最后分道扬镳。 他们年少时便立凌云志,潜心练剑,没有什么值当他们抛弃这些去追求的。 天道?人道?他至今未明。 流血漂橹,百战成刚,一直陪着他的,还是他的剑。 齐天青轻吸一口气,“多谢青檀君替我们解围。” 陈渚愣愣地跟着行礼,他的心绪仍在小师兄那一剑的余韵中久难平静。 那浑然天成的剑气,澎湃,凌厉,让人来不及升起抵抗的情绪,一下子就搅碎了连上古妖兽白·熊都抵抗不了的魔气。 这样强大的力量,他甚至追逐不上小师兄的背影。 天道,人道,气运之子! 内府的剑感受到他动摇,微微嗡鸣。 “凝神。”澹台俞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声音,却如惊雷一般炸在陈渚耳畔,陈渚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差点道心不稳,他稳住心神,只见小师兄微微皱了一下眉,“是我回来晚了。” “不晚,小师……青檀君回来得刚刚好!”陈渚反应过来,飞速摇头。 澹台俞点点头,他查看完姜乃平的情况,有些意外:“双行八星阵?他能受得了这个,却也难得。”他将目光落在远处被搀扶离去的六位长老身上,算上姜乃平,只少了一个做阵眼的人,他复又转向齐天青他们,在对方耳朵里,他语气平静地有些过了头,“有人身陨。” 齐天青和陈渚语气霎时沉重起来,“是剑神长老。” “果然是他。”不在天命之中的灵魂,绝对不会稳定存在下去,他看过剑神的因果线,除了与姜乃平有些交集,在这世间,他似无来处,亦无归途。 小师兄如此冷酷无情的表现伤到了两个小师弟。 陈渚一个没忍住,哽咽起来,“剑阁这次元气大伤,连个主持大局的人都找不到了。” 齐天青给了陈渚一杵子,小声骂他,“别在外丢人!”根基尤在,尚未到说丧气话的时候。 他边骂边观察澹台俞的反应,摸不准他对于剑阁情况的想法,若此时联盟针对他们,剑阁毫无胜算,然而他余光扫见澹台俞沉默地挽袖口,思绪便顿住了,诧异询问:“青檀君,您也受伤了吗?” 澹台俞肘下一大片漆黑,血肉都结成了炭状,与里衣粘在一起,不知是被什么烧过,现在还没好。 齐天青想不出还有什么能伤到他。 “无碍。” 澹台俞将姜乃平提起,他灵力全无经脉受损严重,更加上心神震荡,再不治疗,小命难保。 “我带他去疗伤。”他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两人眼前。 齐天青和陈渚四目相对,彼此都是神色复杂,小师兄以德报怨,他们为暗自戒备而羞愧难当。 至少,待下次姜师兄大骂小师兄时,他们也好有反驳的底气了,不至于做那缩头的鹌鹑,不敢吭声。 他们转过身,面对一片狼藉的战场,年轻的肩膀差点被这烂摊子给压垮,前进的脚步都沉重起来,“现在,让我们开始打扫战场吧。” 如山丘般魁梧的白·熊尸身之下吵吵闹闹,发生了些冲突,“这是我家老祖宗的尸体,我家!你懂不懂什么叫我家呀?我要带他走,你们敢拦我会死得很惨懂不懂?” 瘦弱的少年气得跳脚,他身后跟着打手一般凶神恶煞的熊奔。 齐天青和陈渚一眼就看破了小笨熊的真身。 “真嚣张,”一头幼熊竟敢在他们地盘上闹事,陈渚浑然没有把小笨熊放在眼里,“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被扔下的妖族,还是……?”他眼珠子往齐天青那边转,想得到某种心照不宣。 他与青檀君前后脚到达,自然隶属联盟,但付出这么多代价得到的战利品,一分一毫都要带回剑阁,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妥协,想罢,齐天青很鸡贼地摇头,“不认识,不知道。” “给他点颜色看看。”陈渚嘿嘿一笑,活动了一下手腕,扬起下巴。 “嗯。”二人对视一眼,默契非常。 …… 剑阁后勤的一个小帐篷中。 生机勃勃的灵气充裕着狭小的空间。 澹台俞借用火凤的治愈能力替姜乃平治疗。 筋脉重塑,犹如遍身遭受白蚁啃食,密密麻麻的痛痒。 姜乃平盘膝而坐,头垂得很低,他能感受到身体的状态,比之还要强烈的疼痛他也经历过几次,他都能咬牙坚持下来,可唯有这次,他竟觉得如此痛苦,如此难以忍受,仿佛一丝呼吸牵涉到的痛都会要了他的命,以至于不得已愈发克制,愈发沉静,可被压抑得狠了,却也愈发想要嘶吼着发泄出来。 他的心理防线濒临全线溃败,剑神的死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此毙命的痛苦,让他陷入巨大的疲惫之中。 “坚持住,剑阁还需要你。” 有个很熟悉但他绝对不喜欢的声音在这样说。 不知过了多久,姜乃平猛然睁开眼,察觉自己的身体依然动弹不得,当即挣扎起来:“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当然想质问得更加强硬一些,但此时他的声音同他的身体一样,格外虚弱。 澹台俞从他身后绕过来,手中凭空多了一个碗,碗里红色黏稠液体轻轻流动,递到姜乃平嘴边时,他闻到了一股甜腥味儿。 “喝了它,休养几日,你的筋脉就会彻底恢复。” 这杂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是在施舍哪个? 姜乃平抬眼紧紧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缓缓张开嘴咬过碗缘,在澹台俞松开手的时候一偏头,将那液体连带着碗一起丢了出去。 碗很瓷实,在地下旋转了一圈儿好好地倒扣下去。 旁人觊觎澹台俞的凤凰精血,姜乃平只当他是什么脏东西。 澹台俞撤回手,知道他是不会喝的了。 姜乃平只觉得他平静的反应刺眼,恨不得啖其血肉,他很疲惫,但在澹台俞面前,他一向体面,“一切都在按照你的计划进行,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澹台俞歪头看着他,觉得这话好笑,“你说说,我有什么计划?” 姜乃平轻嗤一声,闭眼道:“你收拢的那些妖宗和皇族的残部在战中频频挑事,致使多方伤亡惨重到超出预期,如今妖宗近灭,皇族半数被杀光,光宗人·兽凋零,我剑阁元气大伤,你休养生息这么久,终于在最后时刻姗姗来迟,轻飘飘地出手收拾烂摊子,名是你的,利也是你的,呵,多好的算计。” 澹台俞随意点点头,与他面对面坐下,“以你的脑子,确实能想到这些。” 如果现在姜乃平手里有剑,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捅过去,“事实摆在眼前,谁是最大的受益者,一目了然。” “所以你认为我要为这场战争的结果负全责?姜乃平,你这么看得起我,倒是让我惊讶。”澹台俞一挥袖,二人面前出现了精致的茶几杯具,他目光沉静,行云流水。 “这里又没别人,你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姜乃平胸中本就郁闷,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茶水,发现手可以动,便皱着眉头将那东西扒拉到一边,却听对面直接大方承认,“若说我以联盟为基点从中获利还算正确,但这利并非给我,而是给联盟,你打你们的战争,我收我的人,更何况我提供的战争援助,人族才是获利的一方……”
第二百四十四章 “你就是一个可耻的战争贩子,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姜乃平听不下去,一拍桌子打断他,茶水四溅,滴滴答答流下茶几。 澹台俞忽然笑了,“何必如此勃然大怒,是气我利用了你们?还是在气自己的无力挽回?亦或者是在气别的……”他的眼里咻然放出锐利的光芒,“但战争究竟是谁挑起的?又是谁参与的?是谁在清水君耳边蛊惑他挑动战争情绪?是谁逼着司无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是谁让你们在武器交易书上签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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