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澹台俞对总统领的示好无动于衷,后来听说他被自家师兄追杀失踪过一段时间,不知怎得跑到了妖族,回来之后不知道因为受过什么刺激,开始疯狂敛财,大规模制造危险武器,总统领得知这个消息后激动地连吃十碗大米饭,连连抚掌大笑说:少主终于有野心了! 然后,他就来了。 澹台俞不在议事厅,太阳高照的时候就回了卧房。 站在门外,歌林思考着这位少主现如今的性格,他又该如何面对,心里做足了准备。 反耳很快便推开门,“阿俞说要见你,”歌林道了声谢便要进去,反耳又赶紧小声道:“你一会儿见了他,只说自己的事情就好,千万不要问东问西。” 歌林不解,只能点头示意记下了。 侯大宝想要跟上去,反耳一把拦住他,“大宝,你性子跳脱,就别进去了。” “嗯!”侯大宝见反耳少有的严肃,听话地跟他去了别处。 歌林进门的时候还在打腹稿,一抬眼,就为里面的装潢惊了惊。 光洁到能反光的地砖,洁白无瑕的墙壁,宝石构筑的吊顶明灯,金丝锦缎编织的厚重窗帘,大气整洁又奢华的风格,这里没有会客的木椅长桌,澹台俞坐在琉璃制的奇形矮桌面前,冲他招了一下手,“过来坐。”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脸色有些苍白,除了招呼歌林时挥了一下手,可能是坐久了,整个身体僵硬地像一尊冰雕。 歌林因他的状态沉下眉心,坐到对面,顿时沉入到一片柔软当中,他惊异地摸了摸座下的触感。 “这是沙发,喜欢的话可以送你一套。”澹台俞看过来,仿佛被那柔软扎了一下,落寞地垂下眼皮。 “多谢了。”歌林确实很喜欢这种触感,大宝一定很高兴在上面打滚玩耍,再抬首,澹台俞的模样实在让人忧心,他摸了摸鼻翼,眼神从澹台俞齐耳根的短发和奇异单薄的衣服上飘走,心里好奇得痒痒,但反耳不让他多问,便清了清嗓子,“总统领的意思是,您若有心,铁军必可成为少主的左膀右臂。” 澹台俞眼珠轻微滑动,他平视过来,目光如死水一般平静,歌林看不透里面的情绪,只见他苍白的唇动作起来,“铁军受令清颜君,他既身死,为什么还不解散?” 歌林心里咯噔一下,他哪里想到这位总统领尊重的“少主”竟然对铁军的未来抱有这样的打算,牵强地扯起嘴角,“少主这是何意?” “铁军在清颜君接手以前,一直以魂体术强行提升修为,后来这种方法被废弃,整个铁军的实力便已陷入止步不前的状态,即便他们依旧强大,但我不需要这样的军队。”澹台俞整个人都是气质恹恹的,他似乎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只因歌林问了才多费些口舌,“你回去告诉总统领,皇族若想利用我重振魂体修炼术,是不可能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死去的命运节点 歌林呆了呆,张口结舌,“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皇族不能宣之于口的秘辛,被这位一直流落在外的少主面无表情的说出来,看他的意思,好像还想因为这个原因灭了皇族的样子……歌林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 他连忙干咳一声,“少主,铁军自清颜君离去后一直受总统领的全权统领,从来没想过要搞什么复辟旧制的邪门道路。我在总统领身边呆了这么久,总统领想要把铁军带上正路的决心非常坚定,他是真心希望铁军能够走上正途的。” “所以,他大可以继续按照他的意愿走下去,而不是来找我。”澹台俞抬眼望着他,那漆黑如墨的眼中如枯井般无波沉寂,对堂堂皇族立身底牌的示好仍然无动于衷,即便歌林来前对澹台俞的大动作看得分明,这位少主是真的想做点什么的,他也不想要这样的铁军,澹台俞不管他怎么想,收回目光,淡淡道:“如果总统领仍因清颜君的缘故对我抱有幻想的话,那便趁早打消这种幻想吧,清颜君心怀之大义,非我所能及,我不是他心目中的追随者。” 任务失败。 歌林自嘲地摇了摇头,胳膊搭在沙发的靠背上,弯起嘴角,“亏我来前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与你达成共识,可惜啊可惜,我没想到你对铁军的态度竟是这样的,我会将你的意思传达给总统领,”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算了,我还是将我们的对话原原本本复述给总统领吧。”他从怀中掏出一颗留声珠,“你发明的小玩意儿还算有用。” 他站起身来,“我想你仍然需要铁军这样的助力,否则你没必要大张旗鼓地把铺子开到人族这边来,你的那些妖族下属敛财不知收敛,总需要有人来善后。”往旁边走了两步,他才发觉室内的亮度不止源于雪白的粉刷墙,还源于透明宽大的窗户,阳光大片地斜射进来,投在整个房间内,安静又温暖,他将手搭在锦绣的屏风上,视线穿过半透明的面料,里面床上领竟然有个人形,疑惑地眨了眨眼,他又道:“你成长得很快,总统领很快便能想明白他究竟想要追随什么样的人的,相信我很快还会再来一趟。” 歌林终究还是没看清里面的内容,慢悠悠地从整个画风都透露着说不上的奇异精致的房间中走了出来,直待看到外面熟悉的亭台楼阁,假山花语,他才舒了一口气,澹台俞此刻的居住环境总让他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好像到了一个十分割裂的世界,总归是给了他极大的冲击和精神压力的,或许这也是谈话并没有取得满意的成果的原因之一。 歌林来得突然,去得匆匆,并没有在澹台俞记忆中留下多少痕迹,久不曾动的四肢有些僵硬,眼睛干涩,睫毛轻颤,沉重的步伐拖动僵硬的身体缓缓绕过屏风来到床旁,看床上的尸体隐隐又有要衰败的迹象,澹台俞平静无波的面上终于浮现出焦虑,他唤出宝剑,生狠地在手腕处划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流如注浇灌尸体全身,终于又恢复成了光洁的模样。 澹台俞轻轻坐在床边,怕吵醒了床上的人似的,小心翼翼触及手指,覆上冰冷的手背,屈身过去,靠在坚硬的肩头,最终将肉身拥进怀里,半阖着眼,不知不觉间,已是半梦半醒。 下界。 西方魔都。 暗纹玄色的华服压不住魔头邪魅的气息,黑炎君靠在主座上,单手托腮,修长的手指扶着眼角,让人难以捉摸。 阶下的魔主赤瞳跪得前胸贴地,汗水逆行流下,不禁在想:跪了这么久,魔君大人怎么还不发话? 刚才他已经汇报得很仔细了,无间深渊的恶魔集体出逃,如今已经开始四处作乱,各大城池陷入恐慌之中。 还有,狐大人在红谷遭遇袭击不幸身陨一事…… 他到现在还没查出来是谁干的。 那边的战斗痕迹很特别,不是任何一个他认识的强者,只听手下汇报,此事与鬼姬有极大关联。 想起这个,他悄悄抬头,正触及黑炎君波澜不惊的面容,赶忙掩下心惊,这个情况好像还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这么淡定,莫非还有什么计划。 “魔君大人,鬼姬现在实在太过猖狂,她还有一个及其残忍嗜血的手下,现在已经灭了我们好几座城了,他们来势汹汹,我想请命与各魔主联手一起阻止她,”赤瞳说了半天不见反应,又迟疑地唤了声:“魔君大人?” 黑炎君眼皮都不抬,“废物。” 赤瞳立刻匍匐地更低了,这魔君大人是什么意思,到底让不让联手啊? 须臾,座上的黑炎君抬起眼,身形一晃,原地消失了。 赤瞳抬头看了看空空的主座,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衣摆不存在的灰尘,心道:魔君最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动不动就消失,莫非是藏了什么宝贝怕丢了不成? 大人的事情他不敢太多置喙,只是对于他的提议,魔君既然没有反对,他就当是同意了,这一次,他必然要将鬼族一网打尽! 魔君寝殿,在所有窗户都被密封的情况下,仍然具有可见度,那微弱的光亮是从床上发散出来的,这床由魔帝鲲宁花重金打造,不久前进献给了魔君,现在,黑炎君把它安置在了自己寝宫,给他藏匿起来的“宝贝”当安身之所。 这宝贝其实本来不需要什么安身之所的,它是一团能量,一团纯粹的能量,区别于这世界上任何的存在形式,即便它可能将自己归类为纯粹的“恶”,但黑炎君依旧认为,它很特别。 安静的寝殿中一声轻微的能量爆破,从外面匆匆瞬移过来的黑炎君出现在了床旁,那能量一直安静的蛰伏,今日却突然有了异动。 泛着微弱暗光的能量此时看起来很不安分,一直在剧烈的翻滚。 “叶争。”黑炎君负手而立,“你的灵魂已经散尽,本君知道你命令那些四散的恶魔在下界搅弄风雨,也知道你急切地想要重返这个世界,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休养生息需要时间,否则,现在的你谁也反抗不了。” 翻腾的能量随着他的话逐渐平息,恢复成了最开始那副安静的状态。 黑炎君目光落在虚无之处,似乎对着那虚空有着无尽狠戾和愤怒的情绪,“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但还是要慢慢来。” 慢慢来…… 在叶争在各个世界流窜搞事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慢,他可以一天内做很多事情,每一件都过得很匆忙。有时候掐指一算,不过才过去几个时辰,几天,几个月,或者几年。 从来没有他还什么都没有做过,时间便已飞速流逝的时候。 从地球的哲学上讲,时间的定义是物质存在和运动的持续性和顺序性,具体事物的存在总是有一定的持续时间,譬如人类寿命的长短,具体事物的产生也一定有其顺序,譬如先有父母,再有子女,先有出生,再有死亡。 地球的哲学家们将其定义为时间的一维性,意为时间是不可逆的,发生的事情不可重来,命定的事情不可更改。 叶争却站在时间的长河中,看到了这个一维线性世界中,每个命运都具有节点。 只是这节点实在没有什么用处,世界依旧按照单一命定的事件有条不紊地运转着,从天道的诞生,生灵的降世,顶天柱的覆灭,每个节点都像是被生生掐死,赤裸裸地告诉他一个真相,世界永远只有一种存在形态——天道规定的世界。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状态,当他不再拘泥于一个唯物主义的世界中时,客观唯心竟是这个世界唯一存在的真相。可是这个世界是死的,天道规定世界的运转,就像人类设定了程序,叶争想:我是人,我本可以有各种可能性,我适应不了既定的程序,做不到成为一个机械运转的代码,这个世界也是。 于是,在他第一次从封脉府睁开眼睛的一刹那……节点活了。 世界线彻底偏离了既定的轨迹,即便那至高无上的意志数次调试,气急败坏地想要杀灭这打乱程序的病毒,它依旧没有成功,或许它离成功只差那么一点点的时候——凭借打乱程序,摧毁最基本的世界运转轨迹,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只为了杀死这个身处其中的病毒——现有的世界线在某一个命定的节点与它“应有”的轨道交织碰撞,但随即便会借着力道一发不可收拾地偏向更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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