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舌兰的味道,傅栖眠是有点不太喜欢的,偏偏傅桓烨似乎很好这一口,家里常备着海盐和鲜柠檬。 “当心喝醉了,看文件的时候睡着。”傅栖眠拿出三个玻璃杯,给傅父傅母也各带了一杯。 “……”傅桓烨不答话,隔着长虹玻璃门,眼神毫无顾忌地落在傅栖眠身上,即便模糊,也还是能一眼辨认出被丝绸睡衣勾勒出的腰身。 ——他看见了。 白瓷一样的后背,可爱的腰窝,和刀子即将落下时偷偷弯起的琥珀眼。 吧台处灯光昏昏,暗香浮动,青年恣意地靠着玻璃,等待果汁榨好。他背对着傅桓烨,卷发贴在了窗上。 傅桓烨的手指动了动,眼底情绪翻滚着,在他喝掉第三杯龙舌兰shot后,傅栖眠的果汁也榨好了。 “晚安。”傅栖眠端走了果汁,“既然不会醉,那就把榨汁机洗洗吧。” —— 睡前喝了果汁,又觉得有些甜了,傅栖眠便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喝了点水。 回到床上的时候,他似乎听见了同层楼的水声。 这层楼只有他和傅桓烨的房间,大半夜的,傅桓烨不睡觉在洗澡? 有点奇怪,但傅栖眠很困,他慵懒地钻进被窝,很快就昏昏沉沉了起来。 然而,就在他快要睡着时,洗澡声停了。 几分钟后,卧室的门“咔哒”一声被打开。 傅栖眠闭着眼睛,听见来人安静地走到他床前,放下了一杯水。 接着,发梢间涌过温暖的气流,青年的额头上,随即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了。 那是一个吻。
第19章 这个吻很轻,带着一点薄荷牙膏的味道,喉结停留在傅栖眠鼻尖的位置,混杂着龙舌兰和柠檬的特殊香气。 像深山中突然传来的颂钵和钟声,惊动了心脏。 额头的温度尚未散去,傅桓烨的动作也没有停下,顺着青年蓬松的头发,细嗅和亲吻头顶,又一路往下,流连于轮廓流畅的耳尖。 吻是轻柔的,烙印却是滚烫的,此刻的傅桓烨完全变了一个人,在他以为熟睡的心上人面前,他放下了所有所有的隐忍和冷静,赤裸一般,情绪,欲望,都丝毫不加以掩饰。 傅栖眠的脑中已经完全空白,如同蒙上了一块白布,傅桓烨的吻火星一样落在上面,瞬间四处点燃,烧得他早就忘记了思考,能做到的只有努力平稳自己的呼吸,不被傅桓烨发现自己醒着。 连同白布一起被点燃的,还有二人之间的气流,滚烫地涌动在周围,随着傅桓烨的动作微微颤栗,暧昧到仿佛要挤出汁水。 ——傅栖眠有些莫名地煎熬,想让傅桓烨离开,自己却似乎又有些慢慢沉浸在这氛围当中。突然,耳后一滴有些温凉的液体闯入了这正在剧烈升温的环境。 傅桓烨明显也有些愕然,但他没有自乱阵脚,而是拿出一张纸,慢慢地吸干液体,然后再用纸巾包裹住手指,轻轻点拭。 这种擦拭的动作,傅栖眠可太熟悉了,心中随着傅桓烨的动作猛地一跳。 傅母从小给他们擦眼泪,就是用这种方式。因为眼泪是咸的,擦得太用力,皮肤会酽疼。 ——也就是说,傅桓烨,哭了? 哭了? 从小到大,即便摔破脑袋、骨折都不会哼一声的傅桓烨,一向被认为没有泪腺的傅桓烨,竟然在傅栖眠面前哭了? 为什么? 难过?喜悦?恐惧?这三种情绪好像都不应该出现在傅桓烨的身上。 如果刚刚的细密的吻还只是密林中的钟声,那么这一滴眼泪便成了激荡起层林的风浪,将寺庙和山林全部都淹没在无边困惑和无边惊措中了。 傅栖眠有些不知所措,连呼吸都慌乱了一瞬。 然而傅桓烨异常的冷静,在将眼泪擦掉后,缓缓收回了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接着,他似乎打开了什么东西,随即搓了搓手,然后将掌心覆在了傅栖眠的脖子侧面。 奇特的触感传来,被掌心覆盖的地方有些隐隐作痛,但很舒畅。 傅栖眠这才想起,白天拍戏的时候,他的脖子好像因为动作太大,有些扭到了。 但只有在转动的时候才会疼,因此他自己都没有太在意。 原本药膏是有些凉的,但经过傅桓烨掌心的加热,凉意散去,只有伤处渐渐缓解的松快。 外面有一阵风经过,没有刮动窗户,但是带动了树梢,沙沙地摇曳着,挠动心尖儿,好痒好痒。 等药膏吸收完毕,傅桓烨便收回了手,最后恋恋不舍地在傅栖眠的脸颊又亲了亲,才收拾好药膏和擦眼泪的纸巾。 他的动作依旧很轻很轻,脚步声渐渐走出了房间,关上门。 傅栖眠猛地睁眼,大口大口地喘气。 刚刚的一切就好像是梦一样。 假的吧,绝对是假的。 一看手机,算上他之前在床上半梦半醒的时间,竟然也就才过去半小时。 还以为一夜都已经过去了。 傅桓烨喜欢自己,这是傅栖眠早就知道的。 可傅栖眠知道所有的剧情,唯独不知道,在剧情的一笔带过之外,傅桓烨这个“工具人”的爱意究竟有多隐秘而浓烈。 他恍然想起,所有所有傅桓烨心甘情愿为傅栖眠做的,全部都是出于一个最纯粹的原因——爱。 到了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先前一直在忽视这些。哪怕他已经知道了傅桓烨的心意,但目前为止,傅桓烨之于觉醒后的他,似乎跟原剧情中的工具人没有什么两样。 傅栖眠的目的很明确,让江焕诚和薛付之得到应有的惩罚,让傅父、傅母、傅桓烨和所有因为江焕诚和薛付之而改变命运的人不再遭受那些莫名的灾难。 ——那么除此之外呢?傅桓烨被剧情深埋的爱意,他需要去挖掘开来吗? 等这份爱重见天日的时候,他又应该怎么面对呢? 先前对傅桓烨的诸多挑、逗,在他自己看来,更多是因为知道傅桓烨喜欢自己,而产生的恶劣的玩弄和挑衅。 可经过了这一夜,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正视傅桓烨的感情,而不是简单地当做儿戏,或者剧情中干巴巴的文字。 他本以为是可以一笑带过的,但事实让他必须去面对。 傅栖眠坐在床上,抱着膝盖,思绪纷乱。 可以肯定的是,他并不反感傅桓烨对他的喜欢,包括刚才的所作所为,傅栖眠也不觉得受到了任何冒犯。 傅桓烨为他而死过,他也没有办法无视傅桓烨的情感——那么最后究竟要发展成什么样子,才算是圆满呢? 越想越乱,傅栖眠松开了膝盖,眼前浮现出很多张傅桓烨的脸,随后,他听见门外传来“咚”的一声。 不响,闷闷的,像是有人背靠在了门上。 顿时,傅栖眠又紧张了起来。 傅桓烨没有走? 还要继续装睡吗? 他正要盖上被子,却发现等了半天,傅桓烨也没有进来。 从门外传来的,是衣料和皮肤摩擦的声音。 伴随着的,还有难以忽视的沉重喘息。 断断续续的,傅桓烨的脑袋靠着门,头发在木质门面上滑动,克制的意味不言而喻。 此刻,傅栖眠再也抑制不住,心脏锣鼓般砰砰跳动,心房里有一只肆意跳跃的小狐狸,怎么抓也抓不着。 傅桓烨,是在边想着他边……吗? 没来由地,傅栖眠的呼吸声,竟然开始跟门外的傅桓烨同频。 滚烫的情绪和空气完全将青年包裹住,外面的风渐渐大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闷哼一声,随后长舒一口气。 空气凝滞了十几秒,门外终于再次响起脚步声,随着声音渐渐远去,傅栖眠的声音才重归平稳。 随后,从傅桓烨的卧室那边,再次传来隐隐约约的水声。 对了,傅桓烨在来之前,是不是已经洗过一次澡了? 也就是说…… “砰”地一下,气血翻涌上来,傅栖眠来不及穿拖鞋便下了床,闯进卫生间,一捧冷水浇在了自己脸上。 —— “棉宝,一个好消息,和另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傅栖眠一整夜都在做梦,没有睡得很踏实,因此燕茴的电话只响了几秒便被接通,听上去十分兴奋。 “那就先说……关于你的那个。”傅栖眠大概猜到了其中的一个是什么,慵懒舒适地笑笑。 果然,燕茴十分高兴道:“就在十分钟前,我完全脱离悦江娱乐啦!——还行,从铁公鸡身上还是薅到了点羊毛的。” 她那边刮着风,风吹动了离职合同,哗啦啦地在响。 “恭喜啊,燕姐——下一步准备怎么打算?”青年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有准备找新工作吗?还是想旅旅游,休息休息?” 风虽然大,但太阳还不错,亮堂堂的,并不沉闷,看得人心情也松快。 燕茴到了地下停车场,打开车门。为了庆祝脱离苦海,她送了自己新的车载柏林之声,傅栖眠在电话那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哪能就这么休息啊?云城寸土寸金,得去找下家咯——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一些……正在筹备的工作室,愿意收留我?” 闻言,傅栖眠顿了顿,抿着嘴。 其实,早在准备淡圈的时候傅栖眠就已经告诉过燕茴,自己有离开悦江娱乐单干的打算,但是没有跟她明说工作室的人选问题——燕茴帮过他很多忙,如果他提出让燕茴加入自己的工作室,燕茴必然是会二话不说就答应的。 但作为一个已经淡圈的糊咖,加入这样的个人工作室对一个经纪人来说并不算很好的前途,尤其燕茴还年轻,有大把更加优秀的岗位在等着她。 所以傅栖眠没有开口。 现在,燕茴已经说了这样的话,傅栖眠心里终于有了底。他觉得,现在已经到了正式像燕茴发出邀请的时候了。 盘腿坐在床上,傅栖眠关掉空调,仔细听着外面风吹动树梢的声音:“……燕姐,如果你暂时还没有更好的选择,我现在就把跟悦江解约提上日程,你觉得怎么样?” 语罢,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只听得见欧美放克歌手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才出现了刹车声,随后便传来燕茴爽朗的笑:“你这小子,我不主动说,你就不问,是不是?” “哪有,这不是怕我这里庙小,拖累燕姐。” “你就吹吧,”燕茴慢慢启动车子,顺便在路边的得来速点了餐,“你要是真觉得拖累我,那就多给我发点奖金什么的。” “行,都听您的。”看够了窗外的树叶,傅栖眠这才起身,打了个哈欠走进卫生间,“谢谢燕姐抬爱。” “就你嘴甜——你现在到底住哪儿啊?我去接你,今天忙完工作,姐请你喝一杯。”听见他打开水龙头的声音,燕茴撇了撇嘴:“又是才起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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