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从薛校长出事之后,尤其是在知道还有第二个凶手以后,刘经理就不怎么爱加入到推理和讨论当中了,反倒是林船长一直都很积极。 “你什么时候这么腼腆了?”林船长假装看不出刘经理神情中的拒绝,继续揽着他的肩膀,一副很热情的样子,“有好机会,我看你欲言又止的——话都到嘴边了也不说,不是你的风格呀刘经理。” “还是说,你是怕自己什么时候说错话呢?” 话音未落,刘经理瞪着眼睛,看着林船长。 “看我干什么?”林船长也跟着瞪了回去,“我难不成猜对了?” “猜对个屁!”刘经理作出不耐烦的样子,将林船长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给打开,“我就是懒得说话!” 趁他们打岔的功夫,程警官的助理也回来了,手上抱着个医药箱。 “这是薛校长房间的医药箱。”程泷玉开口,然后示意助理将箱子打开。 游轮上的公共设施十分完备,除了医务室会有大量药品,船上还在每个客人的房间准备了医药箱,里面有一些常用的医疗用品,比如板蓝根、创可贴、碘酒之类。 “船上的医药箱里准备的应急退烧药,就是扑热息痛片。”傅栖眠将手中用袋子装着的药片放在桌上,双手抱胸,“刚好是每个医药箱里面两片的量。” 但是,翻找过后,助理在薛校长房间的医药箱中找到了那两片扑热息痛片。 里面缺的,主要是保健品一类。 也就是说,薛校长并没有吃自己的药。 “退烧药,顾名思义就是要在发烧的时候吃,像薛校长这种十分注重健康的人,哪怕是吃退烧药,也会选择先来医务室就诊后再服用,绝对不可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吃下去的。” 程警官点点头:“嗯,所以他是吃了别人的退烧药,或者说,有人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退烧药。” “没错。”傅栖眠用手中的教鞭拍了拍桌子,“这里有一点是我们轮船医务室的失职,我们准备的扑热息痛片,跟医药箱里面的一些保健品药片很相似——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才会让薛校长误食扑热息痛片,或者说让凶手有了可乘之机。” [等一下,也就是说,校长肚子里的退烧药,是有人给他下的?] [为什么要下退烧药啊?退烧药吃了也不会死人吧?] [我在想啊,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些人会对退烧药过敏啥的,所以下药就等于是要命?] [我也觉得!但是如果死因是过敏的话,跟勒痕窒息死亡就又对不上了啊。] 弹幕其实分析得没有错,程警官也将自己和弹幕一样的想法说了出来,得到的是傅栖眠的肯定答复。 “不排除是这样的原因,但很明显,薛校长并不对退烧药过敏。” “我知道了!”林北恩突然拍案而起,“这个第二个凶手啊,一开始是想用退烧药把薛校长给弄死,但是他后来却发现薛校长根本就不对退烧药过敏,于是就索性栽赃给第一个凶手,用第一个凶手的法子弄死了薛校长?” “林船长。”程泷玉抬眼,勾了勾嘴角,“你怎么突然变这么聪明,这么积极破案了。” 面对这样带有些质问意味的调侃,林北恩不慌不忙,从容地与程警官对视:“那我不是看身边还有个凶手,我也害怕吗,谁知道这第二个凶手会不会也是高连环杀人案的。” “这一点,林船长你倒是可以放下心来。”将一直拿在手上的教鞭折叠回去,又还给傅桓烨后,傅栖眠不慌不忙地喝了口水,“这第二个凶手,想杀的可能只有薛校长一个人。” “何以见得?” “首先,这个凶手跟薛校长,再不济跟薛校长身边的人一定是有密切联系的,很可能就是从身边人的所作所为,推测出薛校长对退烧药过敏——啊,虽然他推测错了。” 对此,程警官十分认同:“薛校长作为远材国际高中的校长,很有可能与同学A的死亡有关,而同学A的死亡又疑似是遭到了学校的不公平对待,这也与薛校长逃不开干系——” 但是,远材国际高中,又不是只有薛校长这一个管理层。 如果真的有什么秘辛,必然会涉及到非常多的人,要是在第一个凶手的线索指引下,他们知道了同学A的死因,也势必会将远材国际高中的丑事给连根带土地挖出来。 “第二个凶手,可能和远材国际高中见不得光的丑事有关,所以想要杀薛校长灭口。” 程泷玉一脸严肃:“这个凶手算盘其实打得很好,校长要是过敏死了,那就是意外,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找第一个凶手上面,面对一具有线索的尸体和一具意外死亡的尸体,当然是有线索的尸体会更加被重视。” “栽赃嫁祸给第一个凶手的话,就更好办了,反正死一个也是死,死两个也是死,线索反正就在那里,没什么所谓。” 可惜,这第二个凶手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第三天的夜里根本就没有起雾,他一下子就暴露了。 没有新的线索出现,所有人就只能从薛校长的尸体上找线索。 事实证明,这个线索,对整个案件的进展,也有很大帮助。 如果能顺利找到第二个凶手,或许就可以直接问出同学A当初究竟撞破了远材国际高中的什么事情,才让他落得个枉死的下场。 “那么现在,第二个凶手的画像,基本上可以出来一点了。”程警官一边说,一边让助理在旁边的白板上记录。 “首先,和薛校长,或者薛校长身边的人走得很近。” “其次,与远材国际高中有着密切联系,很有可能是有利益关系。” 说到这里,程泷玉顿了顿。 傅栖眠接着她的后面讲:“再次,文化水平不高,或者理科不太好。” [???] [棉宝,我感觉哦,你有点冒犯到我了。] [这是个什么推理呢棉宝,想破我防可以直说的。] 会议室里的人都笑了。 “这是个什么说法呢?” 面对众人的笑声,傅栖眠慢条斯理,傅桓烨给他把椅子拉开,他便顺势坐了下去,以一个闲适的姿势半倚着。 “根据我学医的经验来看,常见的对退烧药过敏的人群,一是对乙酰氨基酚过敏,也就是正常的过敏源,还有一种,是一种基因遗传病——这里就不解释了,你们只需要知道,它俗称是蚕豆病就可以。” “蚕豆病?”程警官立刻警觉了起来,然后看向桌子对面的人,“——薛先生,你是不是就患有蚕豆病来着?” 突然被提到,薛付之也顾不上什么演技不演技了,迫不及待地抬头,想要努力在镜头面前露脸:“嗯,对,对。” 但他所渴望的露脸也只是在说话的那几秒钟而已,摄像机很快就回到了程泷玉的脸上。 “那就对了,我确实记得,以前去你家吃饭,你们家的保姆人手一份清单,上面都是你不能吃的东西。” “清单?”林船长很显然是被有钱人震惊到了,“蚕豆病,不吃蚕豆不就行了?还有清单?” 此话一出,几个人都对他翻了白眼。 “蚕豆病,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程警官瘪了瘪嘴,无奈地深吸一口气,“我们刚才不是就说了也会对退烧药过敏吗?——林船长,再讲这些不聪明的话,我就要先把你拷上了。” 林北恩这才在嘴唇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意思是自己要闭嘴了。 “程警官说得没错。”一下子讲了这么多话,傅栖眠都有些疲惫了,他又往椅子上靠了靠,会议圆桌喜爱,他和傅桓烨的手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牵在了一起——对于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他都已经习惯了。 “蚕豆病,患者除了字面意义上对蚕豆过敏,还有可能会对西药,比如退烧药、抗疟药这些,或者中药里的金银花、黄连、薄荷樟脑等过敏,花生和一些豆类也都有可能是过敏源。” “所以,会对薛校长用退烧药下‘毒’的人,一定会蚕豆病是有一些了解的,但是,不多。” 说到这里,程警官基本上也懂了。 她拿出自己身边常用的笔记本,在投影仪中给众人演示。 “蚕豆病属于先天性遗传病,致病基因在X染色体上,我们以薛先生为例,薛先生作为正常男性,染色体应该是XY,其中X染色体来自于母亲,而Y染色体才来自于父亲,也就是薛校长。” “综上所述,如果薛先生患有蚕豆病的话,那么至少,他的母亲才是提供致病基因的那一个。” “换而言之,薛先生虽然患有蚕豆病,但是薛校长却不一定——第二个凶手想当然地认为薛先生的蚕豆病遗传自父亲,所以才会想到要用退烧药来杀害薛校长。” [所以,如果薛先生有蚕豆病的话,薛校长可能是患者,也有可能不是,但是很不巧,薛校长刚好就不是,对吗?] [知识以一种很卑鄙的方式进入了脑子……] [什么是不是的,没听懂,能不能先跟棉宝亲嘴。] [啊,这不是初中生物的内容吗……再不济高中也会学到吧,染色体这些,应该是必修课吧?] [怪不得说文化水平可能不高……] [对不起我有罪我真的忘了,但是我要狡辩一下,这个我有印象。] “这弯弯绕绕的,还真挺玄乎。”林船长再一次挠了挠后脑勺,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显然是一知半解,“总之,这个人肯定对蚕豆病有点了解,不然也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了,对吧?——那应该是跟薛先生走得很近,或者至少知道薛先生有蚕豆病,才会想到要了解这个病吧。” 这样一来,范围又缩小了。 傅栖眠挑挑眉:“我和傅医生都是学医的,对这些再了解不过,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哦。” 本来,程警官也没有打算怀疑他们,于是微微颔首:“你们如果想要做点什么,不必这么大费周章还错漏百出。” [hhh程警官说话的攻击力也很高啊。] [换做是我的话,可能真的会错漏百出唉……] [嘻嘻,又变成文盲噜。] 礼尚往来,傅栖眠也对程警官报以一个得体的微笑:“程警官作为高分进入警官学院的高材生,一定也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至于薛付之本人,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否有蚕豆病——当然,他也不像是那种会丧心病狂到会害死自己父亲的人。 那就只剩下—— “肯定不是我啊!”林船长连忙摆摆手,“我就是一个开了几十年船的,先前既不认识薛先生,也不认识薛校长,更别说什么蚕豆病了。” 确实,除了文化水平不高外,他跟第二个凶手画像的每一条都不符合。 众人很快就从林船长身上转移了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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