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昭帝静静地看他们一脸激动的模样。 礼部尚书:“陛下,前朝末代就亡于争位之乱。英庸帝追封立王之母为皇后,立王为长子,生母追封后,拥趸以嫡长正统之由,打压在位皇后之子范王。两王相争,勾结外族,大梁江山毁于此。 我朝开国之时,太祖定下规矩,若后妃育有皇子,死后追封规格不可逾越追封皇后,若破此例,或遭前朝覆灭之祸,望陛下收回成命!” 追封皇后的妃子的皇子,在名分上就天然高了其他皇子半头,优越性自不必说。 也有那些自认聪明的官,先退了一步,道:“云妃娘娘或可追封贵妃、皇贵妃,万万不可追封皇后。” 百官纷纷认可。 他们不是不同意皇帝追封后妃,人都没了,你爱怎么追封怎么追封,谥号爱怎么来怎么来,云妃是持剑侯之女,他们更犯不上阻拦惹得一个功勋累累的老侯爷的反感。 但是,从妃直接追封到皇后,牵扯到祖制不说,还极有可能动摇国本。 这他们万万不能答应! 崇昭帝淡淡道:“今日,朕只是通知诸位爱卿,不是商讨。” 这话一丢出去,方才刚刚平静下来的朝堂,炸的更厉害。 宗亲们也站不住了,正待出去说话的时候,明亲王咳嗽了一声,笑吟吟提醒,“诸位还是看着点好,这是皇兄家事,你们今天要是跨出去了,改日本王带着诸位春风楼相好的姑娘们,登门拜访,请婶婶嫂嫂们看看模样。” 宗亲们:“……” 明亲王摆明了就是来帮皇帝镇场子的,偏偏他手里真的有宗亲中不少人的把柄。 这边顿时哑火。 礼部尚书一个激动,差点摔跤。 左侍郎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大人小心。” 礼部尚书:“多谢。” 左侍郎语气铿锵:“您歇会儿,下官来!” 礼部尚书热泪盈眶:“好,不愧是我礼部的人。” 左侍郎把自家上司挪到一边,然后一撩官服,义正言辞开口:“臣支持陛下追封云妃之举!” 礼部尚书:“……”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家下属,然后恍然大悟,这个浓眉大眼的狗东西,竟然是陛下的人?! 礼部左侍郎昨天就被叫到宫中,商量了一下午,他当然知道自己该什么时候出场。 他递了一个话茬给崇昭帝:“陛下英明贤德,定然不会让前朝惨事再次发生。追封云妃为皇后,想必陛下已经想出了完全之策。” 崇昭帝语气欣慰:“不错,爱卿懂朕。” 礼部尚书忍不住在心里飚了句脏话。 你们还能演的再假一点吗请问。 崇昭帝:“朕决定废除有皇子的妃嫔不能追封皇后的祖制,同时,废除承接前朝的追封皇后之子有实质承位优先性。” 废祖制,废前朝承制。 从根源杜绝前朝末代两王之乱。 仍有官员呐呐:“可,毕竟是祖制……” 崇昭帝:“太祖定下此规,而不是完全废除前朝之制,是为了安抚收拢前朝朝臣的心,尽快安稳朝内,平定四方。现在大周稳固,臣民归心,这祖制,朕为何废不得?” 百官斟酌起来,议论纷纷。 龙椅上皇帝的嗓音骤然沉了下来。 “还是说,诸位心向前朝,觉得连前朝的一条旧例也不能废?” 这帽子扣的实在是太大。 众臣一惊,低头道:“臣等不敢!” 崇昭帝站起来,一甩衣袖,垂眸看着下方诸臣,“既于国本无碍,甚至有利,旧制旧例为何不能改?不能废?尔等效忠的是先祖牌位,是大周,还是朕?” “何为祖制,朕今日改之废之,百年之后,亦为祖制!” 礼部尚书看透了这出戏,心疼了下刚才滑跪出去的自己,率先拱手,“陛下圣明。” 崇昭帝微微一笑,也开始让步,“七皇子毕竟年幼,朕会替他重新则选后妃抚养,不会养在皇后膝下,诸位皇子一视同仁。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 他没有把观星司所说的跟幼子有关的事讲出来,这样跟朝臣扯皮虽然麻烦点,但总比‘陛下为了压制七皇子孽力才废除祖制,追封云妃为皇后’的缘由传出去,把幼子推到风口浪尖上要好得多。 一番强硬连消带打,皇帝又让出面子退了一步,他们再坚持着也没意思。 既于国本无碍,他们这些老家伙不愿意跟皇帝争这些。 礼部尚书领旨,云妃追封皇后一事,就此敲定,余下就是择吉日,敬奉香火,刻下谥号,礼部登记。 散朝的时候,明亲王朝着被强行拉来的诸位宗亲点点头,“辛苦啦辛苦啦!” 虽然宗亲基本都是摆设,但这种改祖制的事情,他们必须要在场的,不然后面皇帝还得把他们召集起来开小会,浪费时间。 “以后这种事情,通知一声便罢,我等就不来当吉祥物了。” 又一场君臣相得的早朝落下帷幕。
第29章 崇昭帝解决一桩心事, 心情大好。 其实他原本就有追封云妃为皇后的想法,大周祖制,不是皇后, 不能与帝王死后同穴。最开始计划,他想死前写一道圣旨,让下任皇帝替他追封云妃, 才好同入皇陵, 现在好了, 一口气直接解决。 到了紫宸殿, 他率先听见了一声:“我要大黑蛾子!!” 崇昭帝顿了顿, 走了进去。 只见殿中软毯上蹲着个小孩, 光着脚,手里死死拽着一块黑色的布,仔细一看,那布有点眼熟。 崇昭帝再一看,龙榻上头用来折光的帘子塌了一半, 看样子是被生生拽下来的, 另外一半凄凄惨惨的挂在上面,宛如漏风的牙床。 “……” “怎么回事?” 包公公愁眉苦脸行礼,“小殿下今早醒了后, 像是被梦魇着了,一直揪着黑色的东西不撒手, 把帘子也拽了下来。” 崇昭帝:“想要给他便是, 紫宸殿缺这一块布不成?” “不是奴才不给, 您看。”包公公松开手。 他一松手, 黑布垂地,蹲在地上的小殿下就立即钻了进去, 把自己藏在黑色布料下,一蛄蛹一蛄蛹,像只小虫在地上爬。 崇昭帝深吸了口气,蹲下来,一时半会儿分不清楚哪边是头哪边是屁股。 “小七,出来,在里面不憋吗。” 里头闷闷传出句:“要大黑蛾子。” “什么大黑蛾子?” “带我飞的大黑蛾子。” 这形容抽象又具体,余公公灵光一闪,在崇昭帝耳边低声道:“应该是那天找到殿下,带着殿下回来的大人……” 带着面具,穿着一身黑衣。 崇昭帝眉头轻动。 那滩黑布又蛄蛹了下,曲渡边露出个脑袋出来,巴巴地瞧着崇昭帝,“你能帮我找大黑蛾子吗。” 崇昭帝:“没有大黑蛾子,朕找别人带你飞。当然,得在你病好之后。” 曲渡边失望:“包公公说,陛下很厉害,什么都能办到的,原来是骗人的。” 崇昭帝斜了眼包公公。 包公公:“……” 他怎么不记得他说过?! 崇昭帝:“朕下午就给你找来。” 下午时分,一排穿着黑色衣服的太监在殿中站好,其中还混了几个会武功的侍卫,一溜烟的黑。 一个孩子能认什么人?暗卫又带着面具,看不见脸,随便糊弄下就好。 还没人家腿高的小孩挨个看过去,鼻尖偶尔动动。 最后一撇嘴。 “这里面根本就没有大黑蛾子。”他一指,抬起脑袋,对着崇昭帝道,“他们袖子上也没有绿色小花。” “你骗人。” 崇昭帝微感头痛。 这孩子当时是发烧了来着吧?怎么记得那么清楚。也不属狗啊,真的能闻出来味儿不成。 他顶不住了,把孩子交给叶小远几人照顾,自己去偏殿批折子。 曲渡边直接披着黑布,在几人无奈的眼神和轮番上来哄骗的攻势中,盘腿坐在地上,小僧入定,纹丝不动。 开玩笑,要没的可是他的一年寿命值,这时候不抗争,什么时候抗争。 偏殿。 崇昭帝折子批了一半。 忽的叹了口气。 “朕一定得尽快给他找个性格温顺的后妃抚养。” 余公公轻声道:“那位大人救了小殿下,小孩子产生依赖心理也很正常。您要不看看再怎么哄一哄?正殿传来消息,小殿下已经在地上坐了一下午了,倒是没闹,但谁哄都不起来。” “就叫他坐着,世上之事哪能都迁就。” 过了会儿,他问:“还坐着?” 余公公差人去看,宫人回来后:“还坐着。” 崇昭帝揉揉太阳穴,沉沉叹气,“这孩子也太倔了,他就是个犟种。不知道像谁。” 余公公笑着道:“哪能叫犟呢,这是定力,是随了陛下了。要是没有您数年如一日的勤政治国,哪里有现在的太平日子。” 崇昭帝似笑非笑。 “你这家伙,拿谁打趣。” “奴才说的是实话。” 晚膳时间到了,御膳房把今晚的膳食送到偏殿,崇昭帝刚打算开始用膳,随口问了句,“小七吃了吗?” 余公公:“正在吃。” “朕还以为他能挺着不吃呢。” 偏殿门口窜进来个小影子,曲渡边捧着自己的碗,跑的飞快,冲到偏殿,一个急刹车,停在他爹面前。 “……” “你作甚。” 曲渡边看了看自己碗里的木瓜糊糊,又看了看崇昭帝一桌子的美味。这香味儿他在正殿都闻见了! 御膳房做的饭也太香了,大膳房跟这个完全不能比。 他道:“可以一起吃饭吗。” 然后举起了自己的小碗。 猫猫要饭.jpg 崇昭帝扬眉,这孩子烧退了之后,比生病的时候活泼多了,而且这表现,是愿意跟他亲近? 虽然到现在都没喊他句父皇,但好像变得没那么生疏了。 其他皇子都是追着他喊父皇,想多得到他的一点关注,这个最小的家伙倒好,他都亲力亲为熬了两天照顾他了,还在斤斤计较那天晚上他没伸手抱他的事情。 真真是心眼儿跟年龄一样小。 以为他这个皇帝会在乎?开玩笑,他那么多子嗣,缺这一声父皇不成。 崇昭帝:“抱到对面。” 曲渡边终于吃到了这香味勾的他馋馋的御膳,专用的勺子扒拉的飞快,指挥余公公给他夹菜毫不手软,比崇昭帝用的还顺手。 崇昭帝观察了下,看着吃的很香,其实胃口不大,每一口都咀嚼挺多次才咽下。 曲渡边上辈子控制体重留下来的吃饭习惯,被崇昭帝定义为牙口不好。 等吃完了,曲渡边也没没走,亦步亦趋地跟着崇昭帝到了他办公的案几前,胳膊肘撑在上面,托腮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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