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赴阳视线在他脸上停顿一瞬,然后骂了一句。 他就知道,他们三个里面,看起来最懒的一个人,其实认真起来谁都疯不过他。 但他最后忍不住笑了,眉梢眼角都是恣意,十分张扬。 “你去送死小爷都陪你!” 若这是一场立威之战,他夏赴阳心甘情愿做马前卒,百死不悔。 “好!” 曲渡边更加没了后顾之忧,将自己的后背完全交给夏赴阳。 他们两个在战场上一往无前,压迫感极强,清扫敌军的速度可以称得上恐怖。 曲渡边极速逼近,眼神一直紧紧盯着右贤王,最后踩在夏赴阳的枪尖上,飞身跃起,战旗当空劈下。 “右贤王,可敢一战。” 右贤王像是被一头猛兽盯上了似的,后背寒毛隐隐竖了起来,用弯刀挡了一下,虎口顿时发麻。 他甩了甩手,也被激起来了血性:“今日我就斩了你这旗。” 两人迅速交手。 大周无数士兵,在杀敌的间隙,都会看向那飞鸟黑龙的战旗。 这场战斗从夕阳西下杀到天色漆黑,又从凌晨杀到黎明,才终于结束。 而最前方大周的战旗,始终都没有倒下。 大周士兵越战越勇,北疆退兵撤军的号角终于吹响。 右贤王顿时退出十余米。 该死的,这大周皇子的武功怎么会这么强! 今日打不了,还是先退走再说。 “我说了,你今天逃不走。” 曲渡边抓住他萌生退意的瞬间,将战旗猛的投掷出去,在对方惊愕的视线中,旗杆尖锐的顶端刺穿了他的胸口,将他狠狠扎进了北疆的战车上面。 右贤王握住胸前的旗杆,“你……” 大周七皇子,必是北疆劲敌。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曲渡边,最后不甘心的闭上了眼。 曲渡边拔出了战旗。 他踏过血海和遍地尸骸,一步步走到战车上,然后左手握着旗杆,重重往下一拄。 残缺的战旗猎猎飞扬。 “右贤王已死!” 大周的将士顿时爆发出胜利的高呼。 此一战,立威,立信。 他扛旗而战,捍卫了大周战旗和祖辈镇守边疆屹立不倒荣耀。 曲渡边望着这片战场。 入目之处,烽火未熄,连天硝烟。 夏赴阳抬头看了下战车上的人,亦上了去,在曲渡边身后半步处停下,仍旧护在他身后。 夏赴阳:“我们胜利了。” 曲渡边:“可战争还没结束。” 天色还暗,黎明微弱的光照在他们身上,宛如两道永不褪色的黑色剪影。
第155章 一场大战落下帷幕。 士兵们清扫战场。 北疆的战旗倒在地上, 上面悬挂着的头骨,被士兵们收拢了起来,送到曲渡边面前。 “殿下, 这……是织仪公主和其他大周将士的头骨。” 夏赴阳手指收紧,没吭声,注意力集中在曲渡边身上, 生怕他受了刺激。 曲渡边知道阿姐没事, 这里面也没有阿姐的头骨, 但其余的却真的是大周士兵的头颅。 他沉默片刻后道:“看看能不能让军医分辨一下, 这些头颅之中, 哪个是女性, 哪些是士兵。” 士兵:“是。” 曲渡边将战旗交给夏赴阳身边的副将,自己从战场走了回去。 夏赴阳以为他压着情绪,努力转移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哦,那个右贤王的尸体你打算怎么处理?” 曲渡边:“剥皮剔骨蛮夷做法, 把他交给军中的大夫或者城中仵作, 我们研究解剖学。” 给大周医学做贡献。而且北疆右贤王的骨头和肌肉,做成标本的话,说不定有机会保存到后世, 在博物馆里面供人展览。 右贤王这么喜欢看别人骨头,一定也很喜欢这种露骨的场面。 “……”夏赴阳夸赞, “这个文明。” 曲渡边偏头, 捶了他肩膀一下, “谢啦, 没有你帮我挡箭,清扫周围, 我杀不了他。” 不杀右贤王,虽然此战也会立威,但不会那么彻底。 夏赴阳嘿嘿一笑,哥俩好的揽住他肩膀,“咱俩谁跟谁,都是为了大周。此战之后,咱家七殿下的名字可就传遍北疆了。我们联手,所过之处,北疆闻风丧胆!” 曲渡边脸扭曲了一下,“撒手!” 他肩膀有贯穿伤! 上战场前他将身体的痛感调整到了百分之四十,要是太低,哪里受伤都不知道的话,在战场上反而会更危险。 夏赴阳瞬间想起,连忙松开:“我都忘了你身上的箭伤,”他扯着曲渡边,“伤口肯定崩了,走走,赶紧回去,正好咱们一块包扎。” 他在曲渡边身侧扫清暗箭,身上也有伤口需要处理。 曲渡边跟他一起回了城内军营。 一进城中,他就感觉到无数热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几乎所有士兵都停下手中的活来看他。 “殿下!” “殿下回来了!” “殿下你没事吧?受没受伤?” “夏将军怎么样?” 他们个个脸上脏兮兮的,也不太敢过来,挤挤挨挨堆叠在一块,眼睛亮亮的看着他和夏赴阳。 曲渡边:“我没事,大家都别挤在这里了,回去好好休息。” “行了,都回去,”夏赴阳挥挥手,“清扫战场,晚上给大家伙加餐!” 曲渡边:“还得按军功行赏。” “好哦!” 士兵们欢呼着,目送二人离去。 夏赴阳将曲渡边送回了营帐,军医进来,给两人一块上药。 过程中,曲渡边一直在出神。 夏赴阳隐约察觉到他情绪有点沉闷,他以为是织仪的缘故,想了半天其他劝慰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微微叹了口气。 他们这些在边境待久了的人,面对生离死别,快速调整自己的心态已经成了常态,不会过多沉湎于悲伤哀痛。 但小七不是,而且那还是他的亲人。 换了谁也不可能轻易缓过来。 曲渡边漆黑的眼睫微微垂落,他看着自己的双手。 第一次亲手杀人,就杀了那么多。 他不记得手中的战旗刺穿了多少人的胸膛,也不记得敌人炽热的血溅在身上多少次。 只记得战意沸腾,双方士兵带着煞气的嘶吼声。 冰冷的旗杆被湿濡黏腻的血烫的发热,他握着旗杆的指缝也全都是一片猩红,即便闻不见,也能想象到血腥的味道。 曲渡边:“再过七天,休整过后,把一城夺回来。” 夏赴阳一愣:“为何是七天。” 曲渡边:“因为七天后,给北疆的还礼就准备的差不多了。” 若是北疆晚攻城半月,他的改良版火药推广开,中一城就不会丢。翻了几倍威力的热武器,在两国大规模的战争中,能起到非常大的辅战作用。 - 北疆驻扎地。 一片冷寂。 右贤王没来记得撤退,死在了大周七皇子手上的消息已经传开。 原本信心满满想要拿下大周中城的第二城,结果折戟沉沙,大败不说,还死了个领军人物。 吉日格拉低着头,双手撑在营帐中的桌子上。 营帐中的左贤王和其他将领不敢吭声。 蓦地,吉日格拉一锤桌子,冷怒道:“谁能告诉本王!大周七皇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一个不到十七岁的毛头小子,竟然于万军之中杀了我北疆的右贤王?” “两军冲杀,竟然惨败收场,他扛旗冲阵,为什么不冷箭射杀!” 左贤王低声道:“王上,夏赴阳在他身边……他也是个疯子,听回来的士兵说,他宁愿用胸口的护甲去赌冷箭射不穿,也没让一支箭飞到七皇子周围半米内。他们两个的武功……” “好了!” 吉日格拉打断,他深吸一口气,狠绝之意一闪而过。 “这个七皇子必须死,这一战,他激起了大周军队的斗志,只要他死了,大周军队士气一挫再挫,再也不可能起来了。” “下次攻城,他若不在,就骂战让他滚出来,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全力击杀。” 左贤王:“遵命,王上。” 战后复盘会暂时结束。 吉日格拉回了自己的私帐。 帐篷最中间供奉着天神,神秘的彩绘描摹在天神身上。 吉日格拉恭敬的上了三炷香,然后跪在天神前虔诚的磕了三个头。 他双臂交叉压在胸前,对着天神像道:“天神啊,你已经好久没有入我梦中了。是不是对北疆被一个毛头小子难住而感到失望。” “那些令我恐惧的梦境时时刻刻警醒着我,我为之奋斗,为您的鞭策而努力,请您继续入我梦中。” “天神啊,你是如此的伟岸,仁慈又威严,就如同我的阿父一般……” 无数溢美到肉麻的词汇从他嘴里说出,祈祷完毕,吉日格拉再次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左贤王等着他祈祷完毕,才进了来。 “王上。” 吉日格拉:“叫人去查查七皇子的底细,越细越好,这样的实力,这样的魄力,大周不可能不知道。” “现在想想,大周派他来,肯定有什么阴谋。” - 大周京城。 诸位哀哀切切的官员,还没来得及多掉几滴眼泪,多说几句还是投降好的话,就被新来的战报震惊到合不拢下巴。 七皇子扛旗而战,联手夏赴阳与诸位将领,一扫大周士兵颓势,守住二城。七皇子亲手斩杀北疆右贤王,大胜敌军。 不是,这是七皇子? 那个前几年还病歪歪,仅有剿匪战绩的七皇子? 他们本来觉得,七皇子去北疆就是跟在徐劲身边混战功,没想到人家正儿八经第一战,就斩了吉日格拉一条臂膀,士气大振。 这道战报,将前两日京城沉闷的氛围直接扫去了一半。 飘着药味儿的紫宸殿中响起一道爽朗的笑。 “好!” 崇昭帝咳嗽几声,喜形于色,“朕是真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争气。” 他看着战报上面那几行字,来回看了好几遍,可实在是无法想象小儿子在战场上扛旗杀敌的模样。 印象里,他好像还是小时候那个需要人处处操心,处处照顾的小瓷人。 余公公捧了一句:“陛下,您年少的时候,也在南宁杀过敌呢,七殿下还是像您。” 崇昭帝欣慰道:“能守住就好,等到徐侯醒来,北疆就没那么危急了。” 此时他觉得,小儿子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并不认为他真的能彻底击溃北疆大军,能守城就已经是万幸。 高兴了好一会儿,崇昭帝神色又逐渐浮起忧色。 “刀枪无眼,他从小被惯着宠着,从没受过伤,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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