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谢家的谢立杉大人求见。” 是那个这段时间和阿姐相处得不错的人。 曲渡边思忖:“让他进来。” 谢立杉行礼:“殿下。” 他看起来清瘦了很多,但还是维持着几分体面。 曲渡边:“有事就说。” 谢立杉:“我辞官了。” 曲渡边观他神态,福灵心至,“你为了阿姐?可此行随行人员名单已经定下,你就算辞官,也没办法跟上去。” 谢立杉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殿下一定有门路,便是做随从,做护卫,在下都愿意跟随公主前去北疆。” “在下不才,但也被谢伯父称赞有一两分急智,或许能帮上忙。” 曲渡边往常看此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认真起来打量对方。 “你是谢家二房的人,家里同意?” 谢立杉:“这段时间都在说服家里人,所幸我并非家中长子,有哥哥撑着,我自由些。” 但从此,家里也不会给他任何帮助了。 曲渡边:“你可会武功?” 谢立杉:“君子六艺,骑射最佳。” 曲渡边:“身手打不过护卫,又不是女子,无法近身伺候,各项平平,你在阿姐身边帮不上忙。” 谢立杉擦了擦额角的汗,“我……” “若真想帮她,我这里有另一条路。” 谢立杉正色:“您说。” 曲渡边:“北疆和大周,都互相俘虏过对方的子民,当做奴隶。这些奴隶被管束、被欺压,但他们却是最接近王庭的存在。” “我需要能长在王庭的眼与舌,尽一切可能反馈北疆内部的消息。” 谢立杉垂首:“我便做您在王庭的眼与舌。” 曲渡边没有立时应下。 “短短几个月的相处,真的能让你为阿姐做到这种地步吗?” 谢立杉:“不是短短几月。” 谈起织仪,他沉稳褪去了几分,有点青涩:“公主往常常去谢府找元娘玩,我们都在一个私塾里,只是她不知道我在看她。” 曲渡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何找我。” 谢立杉静了几秒,“您在紫宸殿和陛下闹僵的事情传出来了,北疆求亲的消息传来后,只有您一个敢为了公主跟陛下顶撞。” “你可能会死,或许根本都靠近不了王庭。” 谢立杉直视着眼前这位少年殿下。 “虽死无悔。” 片刻后,曲渡边道:“好。明日午时,有一百人商队,从京西出发,你跟着他们走,剩下的我安排。” 谢立杉:“多谢!” 他坚定的不像是迈入充斥着苦与痛的死局,而是赴一场风花雪月的约定。 谢立杉走后,曲渡边也没回他在侯府的房间。 他盘腿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除了模拟器之外,其余一条条能用的势力和人脉在他脑中交错。 叶小远给他披了件衣裳。 “殿下,先回屋吧。” 曲渡边:“懒得动。” 叶小远站在旁边陪他,“殿下,大势如此,今日之局,就算所有皇子一齐求情,也不会对结果产生影响。” 除非能天降大灾到北疆。 曲渡边在想。 要是他十二年前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他还会选择这十二年的时光悠闲轻松的渡过吗。 不。 如果没有感情,只告诉他未来发展的话,那么按照他刚来这个陌生朝代时的性格,他大概不会选择住在顺宁宫,从根源上避免一切麻烦伤心事。 要在十四岁前,从背着孽胎名号的小可怜,成为能影响两国大局的人物,让他走这条比登天还难,充斥着算计和血腥的路,刚穿来的他怕是直接掉头就走。 世间没有如果。 曲渡边披着衣裳从石桌上下来。 他距离他十六建府,正式接触朝政,影响政局,还有一年多的时间。 - 和亲队伍要离开京城的前一天。 顺宁宫。 下午。 曲渡边给了织仪一瓶解毒丹,里面装了五粒:“阿姐,这个你放好,要是中毒,它可以救命。千万不要丢了。” 织仪收好:“嗯,我贴身放着。” 曲渡边推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六六做的暗器,重新调整了,带着红色花瓣的是有毒的。袖箭、藏针簪、暗刃镯……都带好。” “没有那么危险,”织仪说道,“还要维系表面的和平,我身边也有大周的护卫,新王不会刻意刁难我。” 曲渡边:“护卫需要替换一批,到了北疆边境的时候,会有人把原本的护卫换下来。” 织仪:“谁?” 曲渡边:“一半是外公手下的亲兵,另一半到了边境你会知道。” 织仪点点头。 想了想还是问:“你和父皇之间……?” 曲渡边:“四哥五哥都找过我,阿姐,你别操心我了,我心里有数。” “织仪,进来,娘亲跟你说几句话。” 郭贵人站在后殿门口,冲着织仪招手。 织仪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活过去了。 母女两个关上了殿门。 郭贵人眼皮子都是肿的,这段时间天天以泪洗面。有阿湘公主和周太妃的前车之鉴,她真的无法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 郭贵人道:“今天便是你在顺宁宫待的最后一晚了,明天一早就要回到公主府,从公主府出发。娘不能陪你去。” 织仪趴在她腿上,“没事的,小七会送我。” 郭贵人:“娘不知道那些国家大义,只想跟你说,要是北疆乱了起来,你就跑。跑得越远越好,别管其他人,什么自私自利,娘只要你活着就好。” 织仪撑起身,虽然心里不这样想,但她没有反驳郭贵人的话,点点头:“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一夜长谈。 第二日。 织仪回到了公主府,换好了嫁衣。 嫁衣一共有好几身,有些款式比较简便的是在路上穿的,有些是到了北疆边境穿的。 织仪上了马车后,夏赴阳整队。 在礼部的唱和下,和亲的队伍终于出发。 曲渡边策马,护在织仪马车旁边。 他随行的时候也没闲着,在脑海里编【整蛊造梦】,投放到库鲁王的身上。这个他最开始抽奖获得的东西,让他从居安殿比较顺当的走了出来,再次购买使用,竟是在这种场景。 所有能用上,或许能帮上忙的物什,他都用上了,【整蛊造梦】是最后一个。 在他看来这是小孩子的把戏。 但隔三差五用一个,说不准能有些奇效。 一路走了许多日,送至距离京城三百里外的山鸣关。 礼部随行的人就此停在了这里,“送亲三百里,往后前方,便拜托夏小侯爷了。” 夏赴阳:“嗯。” 曲渡边走到他身边:“给你的东西记得用。” 夏赴阳:“好。” 曲渡边给了他三粒解毒丹,他知晓外公手上应该有压制毒素的东西,千钱丹,上次六六多撑的那几日,靠的就是这个。 这东西限购,一年十粒,上次给六六买了一颗,阿姐五颗,夏赴阳三颗,他自己还剩下一次购买机会。 解毒丹不是吃下去后瞬间万毒都能解,六六的毒花了三颗才彻底解除。 虽然不知道夏宏中的毒解了没有,但还是备着点比较好。 从六六身上赚来的寿命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他现在剩下的总的寿命值还有十二年多一些。 氪金容易赚钱难。 夏赴阳拍拍他的肩膀:“公主在等你,去吧。” 织仪站在马车下面,微笑看着他。 曲渡边站在她面前:“阿姐。” 织仪:“总觉得你还小,可现在才意识到,你早就长得比我高了,”她所有的话都在顺宁宫说尽了,姐弟二人沉默许久,她才道,“顺宁宫就只剩下你了,答应阿姐,照顾好宣娘娘和我娘亲。” 曲渡边点头。 织仪:“那阿姐就走啦。” 她转身进了马车里面,曲渡边下意识伸手,只抓住了她火红嫁衣上的一点凉意。 夏赴阳上马,对他道:“我会照顾好公主的。” 和亲的队伍从山鸣关再次出发,越往北走,便越是能感到那股透骨寒风。 曲渡边牵着马儿,伫立在原地,看着和亲的队伍走得越来越远,他攥着缰绳的手慢慢收紧。 礼部尚书道:“七殿下,我们回去吧?” 按照规矩,礼部尚书可以不用来的,但七皇子要求送亲之后,陛下就把他召进了紫宸殿,让他随行,一路看着七皇子,别让他真的冲到了北疆。 毕竟七皇子有偷跑的前科。 曲渡边没有吭声。 忽的,他翻身上马,策马狂奔。 礼部尚书慢了一步,没能抓住他,惊声道:“殿下!!” 他以为七皇子要冲到北疆去。 “快点快点!” 顶着寒风追逐的少年上了山鸣关的一处陡崖。 距离悬崖一线之处,他勒马而立。 曲渡边望着远处的送亲队伍,气沉丹田,“阿姐!” “我一定会来北疆接你回家——!” 寒风凛冽,他眼底却燃了一簇炽烈的火。 织仪坐在马车内,走过这条阿湘公主也走过的路。 她掌心压在心口。 “阿姐只希望你们平安。”
第133章 北疆。 到了边境之后, 织仪马车的护卫换了一拨人。 皇城来的护卫被重新归拢,随她去王庭保护她安全的,有五十人是徐劲挑的精兵, 还有五十人是伪装成商队来边境贸易的徐停凤手下的人。 护卫等级上了两个层次。 短暂地在北疆停留之后,北疆的迎亲队伍,将织仪请回了王庭。 奇怪的是, 迎亲的人是库鲁王的弟弟, 约莫十来岁的少年, 新王本人并没来。 织仪皱眉:“你们王上为何没有亲至。” 那少年表情有点奇怪, 却也知道, 北疆与大周目前需要维持和平, 语气还算恭敬:“并非怠慢,而是王上在请巫婆婆驱邪。” 织仪:“?” 驱什么? - 王庭。 王帐外。 篝火燃了一圈,中间台子上有几个穿着打扮怪异的婆子和老头,围着最中间盘腿坐着的男人跳舞。 男人眼底下青黑一片。 正是库鲁王吉日格拉。 他尚在二十来岁龙精虎猛的年纪,夺了父权, 吞了王庭, 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身边漂亮的草原姑娘尤其多。 但就在半月前,他开始天天做噩梦。 梦境五花八门, 极其单调也极其恶心,先是有貌美的歌姬投入他的怀抱, 待他有所动作的时候, 就会突然有一只大勺子, 喂他吃热腾腾的牛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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