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峥不无嘲讽地想:当今京城,难道还有谁家,是心甘情愿能与熊家真心往来吗? 熊家强娶。 强压别人娶亲。 自家孙辈养外室反而毫不惩罚。 蒙混军功,反而因为没有沾染上京郊屠村的祸事,而沾沾自喜。 李郁峥对熊家的厌恶,愈发深重了些。 ※ 林舒手里拿着一张描金的请帖。 身后是新纳的妾室李晴晴为他温柔小意地捶肩揉背。 屋里熏着香,暖烘烘的让人眼睛都困顿了。 林舒看完请帖,有些厌烦得将帖子扔到了地上。 李晴晴也不去捡,只柔柔问道:“大爷,这是谁家的请帖,看样子富丽堂皇的,怎么还惹了您不高兴呢?” 林舒想想拿帖子上的意思,有些厌烦道:“陆家那群老不死的家伙,要攒个局,让几家坐下来聊一聊近况。” 他话说的有些隐晦,李晴晴却听明白了。 他话说的有些隐晦,李晴晴却听明白了。 陆家做东,要让这些陆家背后串联起来的势力,坐在一起讲和。 想到这些事情和自己或许也有关系,李晴晴脸色尴尬了起来。 林舒感受到她手指的僵硬,和揉按力度的变化,不由得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靠近自己,将她环在自己身边,低声与她说着话。 “熙和那个老婆子,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陆家派人说熊新昌必须要娶秦翩若,否则就有血光之灾云云,她就信以为真了?可自己嘴上也是个不把门的,自己没手段,还让熊心悦那个黄毛丫头把这等事情听了去,然后呢?大大咧咧地,不就惹了事吗?” 李晴晴点头,眼里心里都漫出了委屈。 如果不是熊心悦在春猎的时候惹事,自己又怎么会被徐静卉之列的贵女延期?熊心悦不轻不重地被罚,还有宫里的老嬷嬷教她规矩,可她自己呢? 她什么都没有。 熊家对自己,没有一点点愧疚之心,也没有给自己丝毫补偿。 若不是熊家对自己毫无作为,她又怎么可能会轻信了安秋雅? 又在赏荷宴上做出了那样的错事。 林舒看出李晴晴的沉默与委屈,抚着她的肩膀柔声道:“你也不必委屈,往后我会好生想办法,让熊家补偿你的。” 李晴晴听他说出了这样的话,心知他是有些不悦的,连忙收起了自己沉默委屈的表情,放软身段放柔声音道:“妾身不委屈,如果不是这些机缘巧合,妾身又如何能遇到大爷,又如何能过上了如今锦衣玉食的生活?虽说只是妾侍,可大爷给了妾身天大的体面,嫁给平民小户做正头娘子,恐怕也没有如今的富贵呢。这都是托了大爷的福。” 林舒低了头,用手指勾了勾李晴晴的下巴道:“你当真这样想?如果不是我先纳了你,恐怕现在你就要敲锣打鼓的,嫁到熊家,做熊新昌的正室夫人了呢。” 他的手指有些湿滑,说话的声音如同毒蛇吐着信子一般。 李晴晴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还是立马回了话:“大爷说笑什么呢?如果不是大爷纳了妾身,妾身能不能活着走出李家门,还不一定呢。熊家又有什么好?正如大爷所说,熙和大长公主又恶毒又阴狠,丫鬟婆子一点不留神,恐怕就失了性命。 “我那姑母,说是熊府的当家夫人,可日子过的,多委屈呢。 “说到熊新昌——”李晴晴顿了顿,冷笑一声,“难道京城人家,还当他熊新昌是个什么好人吗?既软弱无能,又贪财好色,高门大户家哪有置外室的?外室竟然还是烟花柳巷的出身,竟然还将这样的外室收入了府中,这还不够,还要让外室生下庶长子,这样的人家,怎堪良配?” 李晴晴声音里毫不顾忌的嘲讽取悦了林舒。 林舒捏了捏她的脸,声音冷冷道:“那你说,以后如果我娶了正头娘子,你当如何?” 李晴晴身体一僵。 她低垂着眼眸,声音柔的仿佛要掐出水来,说话恍如耳语,对林舒柔声道:“如今的好日子,妾身自知,是偷来的。往后大爷娶了正妻,妾身自然是要做好妾侍的本分,安心侍候大爷和大奶奶。” 林舒恍若不在意般又道:“若将来的大奶奶,不愿意爷有妾侍呢?” 李晴晴脱口而出:“那未免也有些太霸道了——吧?” 眼看林舒的眼神由温柔变得冷漠,李晴晴的话音,也软了又软。 她心道不好,恐怕林舒并不是凭空说来的。 李晴晴顿时眼泪迷蒙,水濛濛的眼睛看向林舒的眼睛,泫然欲泣道:“那么,妾身便祝大爷和大奶奶白头偕老,举案齐眉,至于妾身——哪怕一辈子在大爷身边做丫鬟,不……” 李晴晴挣脱他的怀抱,走到他面前深深跪下道:“不求能为大爷做牛做马,只求大爷到时候,能留晴晴一条贱命。” 许久,林舒向她伸出了手。 李晴晴如藤蔓一般攀着林舒的手缓缓半跪起身,凑近了到了林舒身边。 “你这条命,这辈子都是爷的。”林舒漠然道。 猛然将李晴晴拉近到自己身旁。 ……
第109章 宴无好宴 八月初,京城,八珍楼。 穿过八珍楼的前堂走进后院里,沿着蜿蜒的小径,圆润温滑的鹅卵石铺就,两边栽种着郁郁葱葱的花草,待路过一道精心堆砌的溪流,再穿过一片笔直青翠的细竹林,便走到了一处隐蔽而豪华的雅间。 雅间门口挂着“荣华居”的牌匾,梨木雕窗,檀木桌椅,猩猩红绣八仙坐垫,墙面上挂着一幅沈大家的山水垂钓图,黑漆明亮的长案上摆着一只古玩博山炉,缓缓吐露着幽幽暗香。 闻得出来,是名贵的沉水香。 林舒抿了抿嘴角,谁能想的出来,八珍楼的后院里,还隐藏这这样一处隐蔽的雅居? 沈大家的画作、不多见的古玩博山香炉…… 陆家的底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厚重一些。 有小丫鬟引着林舒和林三爷林琦在一旁的茶桌前先落了座。 人还没有到齐,叔侄两人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屋里的摆设。 林舒的眼神,时不时地飘落在雅间里丫鬟小厮的脸上。 俱是唇红齿白、眉眼机灵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心生喜欢。 不多时,人便到齐了。 陆家二老爷陆千璋坐在了上位。 常乐侯安方文与林三爷分别坐在了他的两侧。 再下来是林舒与熊新昌,分别落座对面。 坐在最后的陪客,是陆千璋的儿子陆葳。 看到熊新昌,林舒不由自主地轻嗤一声。 指挥使司熊将军今天在军中,熙和大长公主做主,便让熊新昌前来参加这场秘密的宴席。 只是,让熊新昌这个废物来,他能听得出大家的话外之音吗?能拿得定什么主意吗? 还不如让熙和那个蠢老婆子来。 看着满屋子不太熟悉的面孔,熊新昌又紧张又激动,屁股在椅子上挪来蹭去的,让林舒更加对他看不上眼了。 殊不知熊新昌也对他这个坐在自己对面的贵公子鄙视至极——能在道观清净之地惹出那等丑事,如今还一副高贵清冷的模样,做戏给谁看呢? 富家公子哥的屋里事,就应当在屋里解决,闹笑话闹到外面去,算什么体面人家? 两个半斤八两的人,相互看不上对方,又相互在心里嘲讽着。 年轻的陆葳默默地观察着各人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安排上菜。 常乐侯安方文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陆千璋拱了拱手贺喜道:“有个喜讯,想来各位还有所不知——常乐侯府里新进宫不久的雅贵人,如今已怀有身孕了,实在是可喜可贺呀。” 一语既出,众人脸色都几不可查地变了变,除了熊新昌。 毕竟,对这些事情,他以前没想了解过,以后也不想掺和进去,他只想做个富贵闲人而已,每天喝茶遛鸟,看着怜意的肚子一天大似一天,才叫有趣。 而林舒的眼神,却陡然冷了下来,脸色也变得黑了起来。 安秋雅入宫还不足两月,却已经查出有孕,她入宫前,曾经被他诱骗了身子…… 虽然他的确如自己承诺那般,悄悄地给安秋雅了秘药,好让她将入宫的检查应付过去,可他却忘记了避子药。 这个孩子,会是谁的? 听说安秋雅一入宫便很得宠——的确,她身段玲珑又娇软,新鲜的身体自然容易得宠。皇帝花心又滥情,疏不见,入宫不久的陆蕴也极为得宠。 陆千璋说完话,便故意顿了顿,观察众人的脸色,林舒陡然冷下来的脸色,更是极大地取悦了他。 看来陆美人传回来的信儿没错,这个孩子,很可能是安秋雅入宫前与林舒媾和的孽种。 太医诊出有孕之后,正常后妃都应当喜不自胜,安秋雅却在得知自己有孕后,昏倒过去。 后来她解释道自己突然头晕,可面对前来探望自己的闺中好友陆蕴,安秋雅却将心中的恐惧一五一十地倾诉了出来。 陆蕴自然震惊不已,安秋雅这个傻子,都要入宫了竟然还能干出这种事情,她虽然没有明说那奸夫是谁,可入宫前,安秋雅与林舒的婚事都谈的七七八八了,除了林舒,还能有谁? 有了这样一个把柄,还愁不能拿捏林家与常乐侯吗? 不过,陆千璋看着常乐侯安方文乐呵呵的表情,心道,安家恐怕还无人知道安秋雅入宫前,便已不是完璧之身了。 陆千璋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长须,心里得意极了。 只要他们简单做个局,暗中试探试探林舒和安秋雅,坐实这个把柄,陆家接下来的一步棋,就不必自愁了。 陆千璋举起杯,声音郎朗道:“这第一杯酒,恭贺雅贵人,祝贺常乐侯,各位,我先干为敬。” 几人纷纷举杯祝贺,场面显得其乐融融。 常乐侯高兴极了,觉得自己也应当有所表示,拱拱手对陆千璋道:“陆贵人如今也是圣眷正浓,想必不久便也会有好消息了。” 陆千璋心里暗自嘲讽常乐侯。 恐怕是没什么脑子吧? 安秋雅与陆蕴虽说打小算是“闺中密友”,可既然进了宫,自然已是敌人,更何况安秋雅又有了身孕,难道常乐侯以为,陆家会眼睁睁地看着未来皇储,是安家人所出吗? 不过——即便是皇储,也不一定有命,等到继承大位的那一天。 更何况,这个孩子身世多疑,即便真的是皇帝的骨血,因为安秋雅的不检点和林舒的风流,也足以让这个孩子死无葬身之地。 甚至安秋雅、林舒之流,都不得好死。 这张底牌,陆家自然要紧紧握住。 陆蕴若是也有了身孕,陆家也不会看着安家在后宫独自坐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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