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宿主,请你闭上眼。” 睁开眼时,天色已黑。 门外有急促脚步声。 陶荇在书桌前静立良久,回头,见林沿快跑几步过来:“你是不是想通了?” 陶荇没心情跟他废话,伸出三根手指:“第一,还我姥姥的镯子,第二,不要再骚扰我和我家人。” 林小少爷一愣:“你是来和我说这个的?” “是。” 林沿怔了怔,忽然噗嗤一笑,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陶荇,你没搞清楚吧,你的姥姥可在我手上,敢惹我,小心老人家身体吃不消啊。” “看来,你的人被打怕了,还没告诉你。”陶荇冷道。 林沿笑意僵住,连忙拨通电话,那边好一会儿才接通:“林少爷,人早就被救走了,那个人好厉害的,我们哪敢说啊……” 那边话没说完就挂掉了电话,只余滴滴声,林沿面色惊变,底气尽失,迟疑一番,又梗着脖子道:“那又怎样,这是我家,你这样跟我说话,就不怕进的来,出不去吗?” “我敢来,就不怕。” “你……”林沿捏捏手,一时恼怒,便打电话喊人,“好,我倒要看看,等下你是不是还这么嚣张!” 电话放下,忽有十数个保镖推门而入。 林小少爷得意扬手:“都给我上。” 陶荇冷笑一声,松一松衣领。 砰砰,哗啦……哎呦痛呼之声此起彼伏,速度之快,力道之大,令人眼花缭乱,根本躲闪不及,一排保镖还没怎么看清楚,已经全然倒地,痛呼不起。 林沿惊愕,不自觉起身,不知是想冲过来还是想跑,而忽地后背受力,他骤然趴倒,被一个椅子压在下面,四条椅子腿将他钳制得死死,无法动弹,而有人踩在椅子之上,正俯身看来。 林沿瑟瑟发抖,不是没领教过陶荇身手,可是,他明显感觉,这位今天下手狠戾,不给还手时机,甚至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镯子还我。”身后人道。 声音也比之前凌厉许多,那流露出的压迫之感,让人不寒而栗。 林沿颤颤巍巍说:“在我上衣口袋里。” 椅子一动,林沿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翻了个身,又觉胸口处有什么一闪而过,椅子重新压下来,等他回过神,那个镯子已经在陶荇手上。 陶荇把镯子收好,单脚踩住椅子,凛然目光看过来:“我已经跟你讲得很清楚,今天再讲一遍,婚事我不同意,与陶家联姻之事,你去找陶家,别来找我!” “我……我真很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陶荇直截了当,“我有恋人。” 林沿心里一咯噔,要在平时他必然会跳起来质问那人是谁,但现在他被人钳制在椅子腿下面,不敢有嚣张气焰,只敢问一句:“难道我不如那个人吗?” “不需要比较。”陶荇将凳子一踢,“你再来纠缠,就试试看!” 林沿被那咣当声吓了一跳:“好好,我不找你了。” 陶荇微眯眼。 “真的,我怕了你了。”林小少爷说的是真心话,威逼利诱都没用,打也打不过,还能有什么办法,“我真不敢找你了。” 陶荇没松脚:“第三。” “啊,还有第三?”林沿一想,哦,对了,他刚才是伸出三根手指来着,“是什么?” “我要见你爸。” “什么?”林沿糊涂,“他在另外的别墅,你见他干嘛啊,你又不愿意跟我结婚,还见什么家长啊……” “少废话,打电话叫他来。”椅子又是咣当一下。 林沿不敢不听:“好,好。” 陶荇松脚,椅子往旁边一勾,双手抱臂靠坐在其上,那地上的人颤巍着起身,拨通电话。 随后,就小心翼翼蹲在旁边,一起等人来。 夜风晃动庭院外的草木,在玻璃窗投下黑影,别墅里做事儿的人在自家少爷被揍时,就已经都缩在门边没人敢动了,现下,那院子大门被风吹得晃来晃去,却无人去关。 灯光莫名地嗤嗤作响,若漏电一般,忽明忽暗。 几道身影徐徐而来,悄无声息,等门口的人看到时,他们已到了厅外。 他们挺有礼貌,对着那些人道:“我们来找陶荇。” 门口的人眼睛发直,伸手往里指。 身影们从门外走进,明亮灯光将他们的脸照得更为苍白。 他们本来带着愤怒,要替鹤林打抱不平,然而,望见靠坐在椅上的陶荇和蹲在旁边鼻青脸肿的年轻人,画面跟想象中有点差别。 椅子上的人也正看过来。 第一眼看见鹤林,那眸中不自禁透出几分怜爱,片刻后,才回神,惊异道:“你们……” “我们来看你。”鹤林很羞愧,“打扰你了吧?” “那倒没有,但是你们……” 小南接话:“遇到一个机缘,就出来了,我们还以为你要跟人商议婚事。” “婚事?”陶荇往身边一瞪,“有吗?” 一个眼神把林沿吓一跳,往旁边挪了点:“没有没有,他是来警告我不许再纠缠的。” 鹤林更是羞愧:“你忙,我们先走了。” 陶荇起身拉住他,也就才一天没见,但他好似朝思暮想,分外亲昵,不顾众人在场,将鹤林拢在怀中,手指插/入他后脑勺的发中,贴着他的脸道:“你要走?” 鹤林很不好意思,红着脸抬手推了他一下:“我在这里干什么?” 小南想到什么,低声说:“鹤先生,不是说这家人跟你是亲戚吗,你不要多看看?” “不用了,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鹤林的视线在林沿面上扫过,“我既不打算记起生前事,也就没必要叙旧。” 众鬼们无声叹气,是啊,过去这么久了,这个什么林少爷,见到鹤先生没一点反应,他压根不认识这位亲人。 那他大概也不会是鹤先生的儿子。 “行,那既然是误会,没什么事儿,我们走吧?”众鬼们道。 鹤林点头。 陶荇道:“我跟你们一起。” 还没等到林父过来,他思量片刻,折返回来,瞥过那套紫砂壶茶具,轻蔑一笑,又转身追上鹤林。 林沿颤颤在身后问:“这个就是你的恋人吗?” 陶荇没回话,已走出门外。 大门之外,植被葱郁。 独栋的别墅隔很远才会有一家,绿化是做得好,但在夜晚,便透出几分阴森之感。 走出来的鹤林脚步放缓,在那树影之中,回头看向别墅。 “到底还是有些不舍吧。”众鬼们惋惜,“鹤先生……” “我没事。”鹤林道,“你们不是要去见亲人们吗,都去吧,那么,就此告别了。” 群鬼们沉寂片刻,点头,再跟他二人告别,便各自游荡而去。 等他们的身影看不见,鹤林笑道:“在天亮时,他们便会去转生了。” 陶荇正盯着他看:“嗯。”而后问,“你呢?” “我……也该回去了。” “我和你一起去。” “通道这次开启,只能走鬼,不能走人。”鹤林淡淡一笑。 陶荇道:“那我送你。” 鹤林没说什么,与身边人相牵,慢慢往前走。 刚走出别墅区,他脚步一顿,抬头看去。 “怎么了?”陶荇问。 “小才……又回来了。”鹤林满面疑惑。 说话间,一辆车刚好停在他们面前,从里下来几人。 陶荇惊愕看着其中一人:“姥姥?” 老妇人快走几步拉他的手:“你来这么久了,我实在是担心你,叫他们陪我来看看。” “这……” “我不是瞎折腾啊,我知道就算你真有事儿,我来了也只是添乱,可……”姥姥说,“小黄今晚特别闹腾,一直叫,还拿爪子挠门,我心里真的很不安。” 陶荇低头,见小黄从车里跳下来,原地打转好几圈后,突然朝着树荫狂叫。 树荫后,走出一个穿病号服的小孩,向陶荇和鹤林笑笑,然后抱起小狗:“小才!” 小狗呜咽一声,额头贴在男孩脸颊。 男孩流下两行泪,小狗也流了两行泪。 姥姥讶异:“啊,小黄认识他啊,小荇你在哪捡的狗,这才是它主人吧,怪不得它今晚这么躁动,它感应到主人了,虚惊一场。”老人拍拍心口,走上前,“孩子,那这狗就还给你吧,我们以为它是流浪狗才带回家的。” 小男孩抬眼,眸中一哀:“还是你们帮我养吧。” “怎么……”姥姥还想说话,陶荇轻声打断,“好,我会把它养好。” 男孩道了好几声谢,紧紧搂着小狗。 陶荇颔首,看身边人:“鹤林?” 鹤林倏然抬眼,浮起僵硬笑意:“怎么了?” “我们……走吗?”陶荇把那微颤的手攥紧。 “走。” “好。”陶荇向开车的人道,“谢谢你们,烦请帮把我姥姥送回去。” “客气什么,都是邻居。” 陶荇又向男孩道:“小狗就由你送回?” 男孩应允:“必须的。” 老妇人发现什么,扶扶眼镜,挡在陶荇面前:“小荇,这位是……” 陶荇便将手一扬:“我男友。” “哈?”姥姥的目光立刻落在鹤林身上,“哎呀,谈对象了怎么也没说一声啊,你好啊,我是小荇的姥姥。” 鹤林连忙点头:“你好,你好。”饶是死了多年的鬼,见到恋人的家长,还是会紧张。 姥姥笑道:“不客气,你们俩要约会吧,我懂,好,我走我走。” 他再看鹤林:“这个小伙子我一看就很喜欢,比那个林家少爷好。” 道路上,刚刚跑过来的林沿听到此话,脚步一顿。 刚才在屋里他问来的人是不是陶荇恋人,陶荇没回话,他不死心,要跑出来看看。 虽然已经被揍服了,可林少爷就是想跟“情敌”比一下,看看自己哪里不好。 谁知,刚一走到,就听见这话。 林少爷还没比就被否定了,偏偏不敢上前,只好在后面看鹤林,方才厅内没仔细看,等意识到他是陶荇恋人,想打量时,人已经走了。 此下,林沿在昏暗路灯旁,看着那树荫下穿中山装的男人,路灯泛白,树影斑驳,没什么色彩,只有白灯与黑影,以至于树下人也落进黑白之中。 而在这黑白交汇中,林沿莫名觉得,那张脸有点熟悉,就好像才在哪里见过一样。 他没想出来,眼见那群人已散去,陶荇的姥姥坐车离开,抱狗的小男孩不知所踪,陶荇二人牵着手走在道路上,越行越远,消失在视线里。 有车鸣笛,林沿回神。 那车子驶近,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臭小子大半夜叫我过来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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