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验完,他就近靠坐在坟边。 手机没电,反正也没人打扰,他要在这里等一会儿, 既然都与这里的鬼打过交道了, 那么安静陵园和冰冷墓碑,已经没什么可怕。 现在太黑,又没灯,他要等天亮看一看墓碑上的名字。 鹤林说过,通道在他的坟边,那么现在靠着的,就是鹤林的坟。 是可以先回家,天亮再过来, 可是,原主家里貌似一堆事儿, 谁知道回去后多久能处理完。 与他近在咫尺的地下。 鹤林走下阶梯, 月光已散,通道关闭。 走到岩石边, 听窸窣响动,回头见那台阶有身影闪过,他快走几步追上那身影,悬起的心落下,无奈对那个小骨头道:“小才,不要跑到这边来,等会那边洞口关闭,就回不去了。” 小才疑惑:“回不去会怎样?” “这里是活人与死人通道的交界点,我不知道留在这里会怎样,但我知道,鬼不能久留人类世界。” 小才似懂非懂:“可是,我听到小狗叫了,我想去看看,鹤先生,你听到了吗?” 鹤林摇头:“没有啊。” “但……” “我们怎么能听到外面的世界呢?”鹤林说。 “有道理啊。” “快进去吧,洞口快关了。” 小才应声,连忙跑过来,三五步下了台阶,走进微光浮动的洞口。 身后,鹤林于幽暗台阶处缓缓抬眼,眼中绯红火焰明灭不定。 陶荇靠着墓碑不知不觉睡着了,刚打会儿盹,忽被些许声音吵醒。 他警觉坐起,但听草丛响动,有什么东西在那草堆中! 他不动声色,定睛看去。 杂草晃动,被拨开。 陶荇握紧手。 草堆探出一个爪子。 陶荇挥拳而去……去到一半骤停。 周围虽黑,但不是伸手不见五指,还是能看见一些景象轮廓,此刻,他握着拳头,眨着眼睛,看那草堆里窜出一只小黄狗。 小狗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看到人,仿佛见救星般,呜呜汪汪摇着尾巴,爪子轻轻探了下陶荇的鞋。 “你是流浪狗吗?”陶荇抚抚心口,重新坐下,“吓我一跳,可我现在没有什么吃的给你。” 小狗呜呜两声,卧在他身边,耷拉着头,不再动了。 它好像也不是要吃的,只是想偎依个人,陶荇笑笑,闭眼继续休息。 天光微启,陶荇睁眼,先看到卧在自己脚边的小黄狗,黄色卷毛脏兮兮的,有不少脱落,又有的过长盖住了眼,瘦骨嶙峋,真是流浪狗。 他一动,小狗就醒了,圆圆的眼睛分外明亮,可怜巴巴看着他。 “你等会儿跟我走吧。”陶荇说,“不过我现在有点事。” 他转身,看向墓碑。 杂草丛生,无人打理,碑上覆满灰尘,这个坟墓至少有二三十年了。 他擦拭着灰尘。 经年风雨,那碑文颜色已掉,他极力辨认,从斑驳照片上看见一点熟悉的眉眼以及浅淡的字迹。 鹤林本名:林鹤卿。 挺巧合的,白骨们在下面给他用衣服花纹取的名字,三个字蒙对了两个。 林鹤卿,生于1972,死于1992,享年二十整,去世迄今三十二年。 看不见什么生平简介,也不知墓碑是谁所立,可能,当初就没有写。 死去三十多年了,他的家人或许已经搬离此地,或许将他遗忘,亦或许……也不在了,反正,早已无人来扫墓。 陶荇轻抚墓碑,将那灰尘擦拭得干干净净,再把坟前杂草清理,然后起身到别的地方。 临走前回头看了眼旁边,阳光明媚,视线清明,地上平坦,毫无变动痕迹,依然看不见掉进去的那个洞。 他沿着墓碑一个个去看,有的也像这样照片字迹斑驳看不清,有的还算新,偶尔也见摆放着花束的。 这一排没有熟悉面孔,他走到路口,抬眼看前面一个坟边摆放了花圈。 这个几近荒废的陵园,扫墓的人都少,花圈就格外显眼。 那应该是新死的人。 会是昨天才下去的那个吗? 他走过去看,新死的人,基本安排去新陵园,还来这里的,大概家人不太重视,或者条件有限。 三五个花圈在那崭新的坟墓边,相片一张消瘦的脸,昨晚白骨们晒月光,他路过,看见过那新鬼的样子,就是他。 墓碑是他的爷爷所立,生死年岁,简介很简单。 放眼看去,整个陵园唯有这一处新坟。 又转几排,在东边的位置,找到了那老人的碑,也有些旧,老人姓吴,1994年去世,迄今也有三十年,享年85岁,子女立碑,看墓碑与坟前草木,家人偶尔会过来探望。 北边看到那个断头白骨,1981年出生,2000年去世,只有19岁,死的时候比鹤林还要小,父母立碑,墓碑很干净,前面有干花,时常有人来探望。 南边看到那个姑娘,1998年去世,享年25岁,墓碑为其夫所立,干净无杂草,也是有人时常探望。 再到西边,找到了那个小孩,这个坟墓很新,但灰尘很厚。 陶荇把灰尘擦拭干净,小孩是2020年去世的,只过了四年,四年期间似乎没什么人来探望。 他死的时候才6岁,是病逝,陶荇想了想,怪不得,看他的肉身是穿着蓝白条纹衣服的,那是医院病号服。 不过,出乎意料的,小孩的名字叫子轩。 “不叫小才啊。”陶荇诧异,“名字里也没‘才’这个字。” 其实昨天那个新鬼下去就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小才按理说也不会记得,他之前以为小才死的不久隐约还有记忆,这猜测昨天就已印证是错的。 立碑者是……福利院,他可能是孤儿。 陶荇叹了口气。 他们都说,不要知道自己生平,不想记起生前是谁,陶荇虽然一一看过,但不会告诉他们。 脚下小狗转来转去,陶荇看看它,淡淡一笑:“走吧。” 走到陵园大门,再回头看,陶荇发现,原来鹤林的墓在园子正中间。 按风水来说,那里就是阴气汇聚地,会不会这样,那个通道才在他的坟边呢? 大门边的保安亭仍然没有人,电脑还在亮着,仅剩的两三个监控照着荒地。 他才抬脚走,但听亭子后有轻微一声呼喊。 他眉目一蹙,走到亭后,见那里蹲着个人,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这人有点眼熟,他伸手一拍,那人赫然一惊往后跌倒。 陶荇看清楚了,是那个扔下他跑路的司机。 他瘪瘪嘴:“呦,你怎么还在这儿呢?” 司机抬眼:“是你!”随即惊恐道,“鬼打墙,出不去,三天了,我怎么走都走不出,电话也打不通,车子一遍遍绕到陵园门口,我只好下来看看,可是踏进来,就更不出去了,大门消失了,你也出不去是不是,我快饿死了……” 陶荇朝前挑眉:“什么大门消失了,那不是吗?” 司机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眼中一片迷惘:“不可能啊,我在这里转了三天,不可能啊……” “走吧。”陶荇踏步而出。 “等等我。”司机心有余悸,跟上他,“一定是鬼打墙,鬼不让我们走,但是我怎么没碰见你啊,这三天你在哪儿呢?” 陶荇没好气瞥他一眼:“什么鬼打墙,我没看见啊,我去朋友家呆几天而已。” “啊?”司机骇然,“你朋友住这附近吗……” 陶荇没回话,走出大门。 080瞧那司机还在发抖,心下痛快:“不管是不是鬼打墙,他大半夜把宿主丢在这里,结果自己也没走出去,算是个教训。” 陶荇挑眉一笑,捞起小狗往前走。 大清早,这个地方没有车,他不想再坐那个司机的车,反正风和日丽,郊区路边花繁叶茂,当做晨跑也不错。 跑了几步,080忽然道:“宿主,你看,你头上是什么?” 陶荇抬眼,见头上约两尺的距离,悬着一朵……小小的粉色的云,绵绵软软,像个抱枕那么大。 伸手去碰,碰不到什么,只如拂过潮湿水汽,肌肤一抹清凉。 他新奇打量这朵粉色的云,他走,云就走,他停,云就停,似乎铁定了要跟他。 陶荇想了想,会心一笑:“鹤林,是你吗?” 云朵中雾气流转,浮浮荡荡,出现两个字:[是我] 字迹也是粉色,较云朵颜色稍深。 “原来这就是你卖的关子。” 云里字迹变幻:[实在舍不得和你分开一个月,便在你这里留下一缕魂气,可以随时与你联络,自作主张,希望你不要怪我。] “怎么会,我很高兴。”陶荇道,稍顿须臾,他又笑,“舍不得?” 云朵字迹消失,鹤林没回话了。 “好,不逗你了。”陶荇往前走,“你能看见我吗?” [看不到,只能听到你说话。] “那我身边的声音你能听到吗?” [能听到,你在跑步。]字迹道,[你还没回家吗?] “没有,快到家了。”陶荇摸一摸怀里小狗,“我要先去宠物医院。” 边走边聊,不管说什么都有趣,也不觉路途遥远。 路上基本没人,不然见到个自言自语,还时不时仰头的人,怕是要被当精神病。 旁人看不见头上那朵云,当然,幸好看不到,如果看到就很麻烦了。 路上经过宠物医院,借充电器给手机充电,给小狗洗干净,修剪毛发,喂吃的,打疫苗,再顺道去办个养狗证,他不擅长起名字,小狗是黄色的,就叫它小黄吧。 小黄收拾好后,是个非常漂亮的狮子狗,十分乖巧。 手机上多条电话与消息,是那个哥哥陶池发的,无外乎因他逃婚之事兴师问罪,他懒得细看,也有其他消息,原主家事还没搞得很清楚,他暂时都没回应。 忙了一上午,按照身份证上的地址,回到老街时已是下午。
第051章 墓地白骨(7) 刚进街口, 路边一咖啡店冲出一对年轻男女,两人不由分说拉住他:“老板,可找到你了, 你去哪儿了啊, 一直联系不上,这咖啡店还开不开啊?” 人多的时候,虽然旁人看不见,但头上云朵还是消失了,大概怕打扰他。 陶荇此时确实顾不上和鹤林说话,他看两人穿着同款围裙,戴塑料帽,应该是咖啡店的店员,再看那咖啡店面积挺大, 原木的装修风格十分雅致。 “哇, 我是老板啊。”他心里一喜,经营一家咖啡店,那还不错嘛,但怎么账上余额那么惨淡? “你当然是老板啦。”女店员道,“可是你前几天不是说没生意,还说你要进豪门了,不开了嘛,开不开给个准话, 我们俩也不能一直在你这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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