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众人再起喧哗,“您这话是认真的吗?” “认真。”陶荇转头,“记录完了?” 大长老把纸拿过来:“完了。” 陶荇接过来看了一遍:“好。”说罢,手指在那印泥上一点,按在纸上。 红印按下,尘埃落定。 “回去宣发给众人。”陶荇擦拭手指, “诸位可以离开了,往后非必要,请勿擅自踏入我的私人住处。” 一众人心惊肉跳,魂不守舍,踉跄往外走。 待宅内人散尽,天边已挂上了夕阳,一缕泛红的光照进。 红色木门缓缓关上,将那抹斜阳挡在门外。 轻风拂过脸颊,红衣身影缓缓现身,若有所思打量陶荇:“你不当家主了?” “嗯。” “你买了这里?” “嗯。” “那现在,我是你的,还是,你是我的?” “这个么……都行。” 闲月垂眸思量,忽又想起什么。 刚才看得投入,把正事忘了,他蹙眉抬眼:“你根本就没被我困住,都是装的,你又在逗我!” “额……”陶荇无从解释,悄咪咪转身要走。 “往哪去。”闲月绕到他面前,“说清楚!” “我……”陶荇支吾两声,转移话题,“是你阻挡了老爷子恢复献祭制度啊。” 闲月哼了一声:“我没有阻挡,只是他把我吵醒了,我吓吓他而已。” “啊?” “啊什么啊,我被你家祖先摘下来塞进墙里,虽然封印没封住我吧,但是你们家搬迁,宅子突然安静了,我也就睡觉去了,一睡两百多年,本来睡得正香,他抱着那个人的骨头跑进来,我被惊醒了,很生气,就用幻象吓跑他啦。” 陶荇淡笑:“哦,原来是这样。” “这之后就没安宁日子了好么,时不时有人来。”闲月瞥他一眼,抓住他胳膊,“别扯话题,你为什么又逗我?” 这么一抓,他一怔,把那手臂拢至面前:“你受伤了?”
第044章 古宅幻形(完) 闲月的火气荡然无存, 顾不上再质问,拉陶荇坐下,掀起衣袖, 血迹已染红毛巾, 他看了又看:“是我弄的吗,风吹了什么划到的?” 陶荇些微走神,没听到他说话,直到080提醒他,才回神:“我也不知道啊。” 不管是不是他弄的,闲月抿嘴,抬袖自手腕上拂过。 随后,两人一起盯着伤口。 闲月眨眨眼,过了会儿, 又拂了一遍。 陶荇忍不住开口:“你在干什么?” “我想用幻象让伤口消失。”闲月认真道。 陶荇:“……幻象怎么让它消失?” “迷惑你我的眼睛, 看不见,不就消失了。” “……” 停顿半晌,陶荇清清嗓子道:“眼睛看不见了,伤口还在啊,还是会疼啊。” “会疼?” “不然呢?” 闲月想起自己吃坏肚子时的情景,还有能量流失时…… 他知道人受伤了会疼,但没觉得有什么,而此时回想自己也疼过, 忽然有了一点感同身受。 他抬眼:“你很难受是吗?”心里莫名涌上一阵阵紧张,还夹着闷闷的感觉, 仿佛要喘不过气, 他又问,“你去医院吗?” “这点伤不算什么。”是真没必要去医院, 陶荇起身,“上回你病的时候,我有买过个医药箱,在我房里,里面基本包扎工具都有。” 闲月拉住他:“我去拿。”话还没落人已经消失。 他飞上楼时回头看了眼,很纳闷,方才有一股强烈的情绪,他觉得,看见陶荇自己起身去拿医药箱,有点心疼。 眨眼功夫回来,把医药箱打开,他提起纱布,“怎么用?” “我自己来吧。” “不,我来。”闲月没给他,那心疼的感觉又出现了。 还有一些难过,莫名其妙想哭。 奇怪,伤的疼的又不是他自己,他想哭什么呢? “好。”陶荇便收手,“你先把毛巾解开,用水把我伤口清洗一下,再把那个白色瓶子对着喷一喷,那是酒精,然后把这纱布缠紧系住就好了。” 闲月一一照做,喷酒精时难免刺痛,陶荇条件反射地低头去吹。 吹了两下,头被抵住。 闲月将他头抬起,学着他的动作,低头在他胳膊上轻轻吹气。 丝丝痒意拂过,陶荇歪头看他,嘴角浮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笑。 “还疼吗?”闲月吹了半晌,抬眼问。 “不疼了。” “那我给你包扎。”闲月拿过纱布,缠了一圈,那手臂颤了下,他连忙放松力道,轻轻缠绕,小心翼翼打上结。 弄完这些,他有点不知所措:“接下来怎么办?” “没事了,我上去休息一下,你也休息吧。” 闲月点头,回房后,却怎样都睡不着。 心烦意乱,一阵阵惊恐。 人类的身躯是脆弱的,动不动就会疼,但他强烈的,想让陶荇不疼。 只要不疼,让他干什么都可以。 如何才能不疼呢? 疼痛的感觉他知道,但每种疼,是不是都不一样呢? 他踱来踱去,走至案前,灵光一闪,拿起水果刀,挽袖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大小和深度。 钻心疼痛袭来,闲月蹙眉,学着刚才的方法把自己包扎一下,然后举起手,感受那疼痛。 不能抬起,抬起会疼。 不能抓握,拿东西会疼。 需要放平,垂下也疼。 “好了,知道了。”他放下袖子,推开陶荇的房门,刚进门,神色一骇,连忙道,“放下。” 陶荇正端杯子喝水,被吓得手抖了抖,水险些溢出。 闲月走上来:“不能拿东西,会疼。” “还好啦……” “不行,我喂你。”闲月未做多想,端起水杯递到面前,看陶荇发呆,他把杯子往前一点,“喝啊。” 陶荇低头喝水。 其实……不让用受伤的手拿,他可以换一个手啊,用不着喂。 喝完水继续躺,闲月放下杯子,一回头,连忙走过来:“不能垂下去的,会疼。” “胳膊不垂下去怎么睡?”陶荇把手举起来。 闲月连忙又一按:“也不能抬。” “那怎么办?” “要平着放,才会不疼。”闲月都试验过了,把陶荇的手臂托起,“这样。” 陶荇:“这,我睡着了还是会垂下去啊。” “那……”闲月想了一想,“我帮你托着,你睡。” “这倒不用……” “我说用就用。”闲月打断他,“你快睡。” 陶荇:“……” 这他哪能睡得着? 他佯装闭上眼睛,十分钟后睁开,正与闲月目光相碰。 他道:“我睡好了,你也去休息吧。” 闲月小心收手。 第二天,闲月手上的伤已好了,但陶荇的还没好。 人类就是脆弱。 为了感同身受,闲月又一次划伤自己,按照陶荇的伤口愈合程度划,这将合不合的伤痕,最容易撕裂,更多的动作不能做。 于是,他去帮陶荇穿衣服,洗澡,他觉得这些事情一定要做,如果不做,陶荇会疼,陶荇疼,他心里就难受。 这种难受叫他坐立不安,无法忍受。 第三天,人类的伤还是没好,闲月就再一次划伤自己。 而后他去给陶荇喂饭,喂水。 一直到七天后,那伤口终于愈合了。 天气阴沉,下着濛濛细雨,陶荇被好生照顾七天,身上快长草了,他起了个大早,到后院去锄锄地,剪剪花草。 楼上的窗户打开,清风卷来,头上一片红影闪过,绵绵细雨被阻挡,陶荇看身边人扬起衣袖,正帮他挡雨。 来人眼眸清亮:“你不疼了吧?” “不疼了。” “太好了。”闲月的喜悦溢于言表,忍不住转了一圈,回头见雨又落,忙把衣袖再扬起。 陶荇道:“你好像很开心?” “是啊,我开心啊。”闲月郑重道,“你一疼我就难过,这七天我都要难过死了,你不疼了,我就开心。” 陶荇看着他的表情,再看他撑在自己头顶的衣袖,扬手拉过,与他一同走到台阶下,这里有回廊,淋不到雨。 他也郑重道:“谢谢你的照顾。” “不用谢,以后我每天都这样照顾你好不好?” 喂水喂饭,穿衣,洗漱,夜里守在床边托着胳膊…… 陶荇:“额……不用了。” 床边有个人大眼瞪小眼盯着自己,他一夜都没睡好。 闲月一蹙眉:“可是我想照顾啊,我觉得,为你做事,我也是很开心的,不知为什么,反正,由衷地开心。” 斜风吹入廊下,把他的额长发吹到身边人面颊。 陶荇抬手卷住。 闲月凑到他面前:“我愿意为你做很多事,我真的爱你,接受我吧。” 陶荇手指一动,卷住的发梢随风而散,他微微一笑:“不接受哦。” 闲月脸色一变:“你!”他捏了几下手,而与眼前人对视,也不知怎么,什么话也没再说,转身走了。 走得很慢,素来习惯性的拂袖动作也没了。 走到厅内,靠坐在沙发上,他垂着头,半晌不吭声。 陶荇走进来,笑道:“生气啦?” 红衣人欲言又止,咬咬唇道:“没生气。”顿了下,继续道,“真没生气,你不用怕我再绑你,你放心,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他现在不能忍受陶荇受到半点伤害。 “我只是有些伤心。”闲月抬头,天色昏暗,屋内开了灯,琉璃吊灯落下明亮而璀璨的光,眼前的面容在灯下若如天人。 他看得有些痴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抚一抚心口,沉思良久,忽问:“你是不是心里也很伤心?” “什么?”陶荇已经坐在了他旁边。 “解散家族,卸任家主,你会不会失落伤心?”闲月转头,“这个……你们人生虽然不长,但未来也是有很多可能的,你不要失落好不好?” 陶荇没忍住笑:“我要是失落,就不会解散啦,解散才是轻松呢。” “真的没伤心?” “没有。” “好。”闲月想了想,“你说轻松,那你其实是开心的?” “嗯,可以这么说。” 红衣人笑起来,眉眼弯弯:“你开心,我也觉得开心。”他甩甩袖子起身,那难过情绪褪去不少,但依然笼罩在心里,令他惆怅。 他不禁一叹:“到底为什么不接受我呢?” 也许……”闲月环视这古今交错的宅子,闭眼思量,“他是人类,我也应该让自己像人才对。” 他找到思路:“这屋里的东西都是我用能力复刻的,不算数,要用人类的方式送他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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