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随着防御装置受到过量的火力冲击,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总局,门外传来警力部队上楼的脚步声和枪械撞击的声音。 褚洄之在赌。 赌巴顿不敢拿总局众多警务人员的性命开玩笑,赌巴顿会因为人员的聚集而解除走廊上所有暗中设置的陷阱装置。 这招确实不太光明磊落,几乎是在利用无辜的人铺出自己的生路。 但褚洄之管不了那么多了。 耳机里传来竞技场掀翻棚顶的热烈欢呼声,主持人的解说也在褚洄之耳边激情响起: “非常精彩的比赛,让我们恭喜莫岁选手,历经鏖战,取得最终的胜利!” 褚洄之唇角浮出一丝笑意,在麻|醉药物作用下已经快要进入浅眠状态的大脑重新获得一丝清明。 莫岁赢了,而自己想尽早回到他身边。 为了这个,不管是要付出什么代价,褚洄之都不在乎。
第77章 竞技场观众席上, 在众人的激动呐喊之中,巴顿的脸色阴沉得有些明显。 “操他妈的,到底哪儿来的疯子!” 巴顿盯着光屏上那张属于方覃的脸, 眼神中渗出阴毒的寒光。 “真见鬼了, 方覃不是还晕在医院吗。” 在暗网有人成功冒充扬加还可以理解,毕竟暗网的机制本来就适合隐藏身份。可眼前这人连生物系统都能骗过, 要不是确定方覃现在没有行动能力,巴顿简直怀疑这就是方覃本人。 身旁副手问他:“长官, 要关闭走廊里的毒雾喷射器和纳米切割仪吗?局里的人马上就要冲上走廊了。” 巴顿咬牙,两秒后,他“啧”了一声,泄愤似的狠狠给了人一拳: “这也要问我?他妈的赶紧关啊!” “能在总局混的家伙一个比一个背景硬,一梭子下去能打中七八个家族继承人, 真要出什么大事,我和你都得牢底坐穿!” —— 一连串子弹打穿房间正门, 走廊上明亮的灯光通过弹孔透入室内。 褚洄之看到走廊上影影绰绰的活动人影, 并没有任何血案发生,看来是巴顿做出了让步。 估计接下来扔进屋的就是催眠弹或者束缚网了, 褚洄之当机立断, 一个闪身,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方覃局长?” 看到身形样貌都与方覃一般无二的男人出现在瞄准镜中, 屋外严阵以待的警卫皆是一愣,有几个年轻的愣头青甚至错愕到放下了枪。 因为众人对方覃的信任, 对准褚洄之的长枪短炮都出现了松懈。 眼见众人的防备转换为半信半疑的担心,褚洄之轻咳一声, 假装有话要说。 下一秒,一枚烟雾弹被隐秘掷出, 浓厚呛人的白烟立时充斥整个空间,与此同时,褚洄之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突破包围,直冲而出。 烟雾很快被驱雾弹清除,“方覃”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极速下降的电梯中。 总算是甩开总局的警务人员了。 假冒方覃这招有利有弊,褚洄之虽然轻易逃出,却被方覃那些忠心耿耿的下属穷追不舍。褚洄之本体隐身,还将沾染了自己气味的符篆四散出去,这才骗过追兵。 脚步虚浮、视野模糊,隐去身形的褚洄之眯着眼睛半跪在地,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滑落。 精神涣散,他还要集中所有气力用于隐身,以防再度被追查到。 灵力难以凝聚,就连基础的回元术法都难以施展,褚洄之的手指堪堪结印便无力松开,他撑住地面让自己不至于栽倒,掌心冷白的皮肤被尘土染污。 现在还不能晕。 褚洄之抬手,微微颤抖着的修长手指勾出匕首,还缠着绷带的左手直接握上了锋利的刀尖。 殷红色瞬间渗透布料,褚洄之倒抽一口凉气,剧烈直接的疼痛感令他霎时瞳孔猛缩,大脑也像是被泼了盆冰水般暂时获得清醒。 趁着还有基本的思维能力和行动能力,褚洄之接通跟林文毅的通话,开门见山地说明情况: “听我说不要打断我。我这边出了点问题,放心我没有被抓住,但是我赶不回去,赛后采访必须得要你顶上了。发言都让莫岁来,你闭好嘴,不会有人怀疑你的。” 褚洄之现在沙哑无力的声音明显不对头,林文毅临危受命,慌张接话: “啊?我、我来?为什么?你,你要不等一下,莫岁要下场了,让他跟你说。” 褚洄之拒绝:“没时间了,我不算安全,你照我说的做,没必要再节外生枝……” “跟我说话是节外生枝吗?” 少年熟悉的声音突然插入,褚洄之所有的筹谋镇定都在瞬间荡然无存。是莫岁。 因为刚刚结束战斗,莫岁的声音还带着些微喘,但他并没有放缓语速,即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也要一句接一句地问道: “褚洄之,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现在在哪儿?出什么事了?” 夜晚的街道上并不算安静,车水马龙的噪音之间,精神涣散的褚洄之并不能完全听清莫岁的问话。 他将耳机内的通话音量一点点调到最大,耳膜都被震得隐隐作痛,直到莫岁的呼吸声盖过了一旁悬浮车驶过时的鸣笛,所说的每一个音都变得清晰 他听出来莫岁有些紧张,却没认为莫岁的紧张是因为担心他,只以为莫岁是在担忧事态进展不顺利。 “没事,别担心,线索拿到了,不会追查到……” 他话音未落就被莫岁打断: “你是不是受伤了?说话的声音为什么在抖?刚刚说不能及时赶回来又是什么意思?” 比起有没有找到证据,莫岁好像更担心自己安不安全。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褚洄之一怔。 他现在反应速度有点慢,因而没立即对莫岁的问题做出回应,可就是这一秒的迟疑也令莫岁感到不可接受。 莫岁紧张道:“褚洄之!说话!你现在怎么样?” 褚洄之少见地显出点木讷,他老实回答道: “我,我只是吸入了麻醉药剂,没什么大事。” “我会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好,耳机有定位,你明天找到定位,把我捡回去就好。” “开什么玩笑。” 褚洄之的耳机里传来窸窣起身的声音,莫岁没接受褚洄之的方案,不容置喙地坚定道: “赛后采访安排在半小时之后,还有时间,我现在出去找你。” “不行!” 褚洄之哑声叫住莫岁。处在神智彻底溃散的边缘,掌心的疼痛已经无法再带给他更多的清醒了,他全凭意志力在坚持。 “你不能离场,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跟你扯上关系,不能让你被怀疑。” 莫岁觉得他的话很荒谬。 “你晕在不知道哪个角落,让我不要去找你?” “你是觉得你自己这么不重要,还是觉得我是可以随便抛弃别人的人?” 莫岁在医疗箱内快速搜罗了些可能用得上的药物。 “林文毅,把他定位发我,我现在出去。” 气象播报无人机在空中飞过,预报天气变化的消息。 “根据气象局协调,今晚十一点到凌晨两点,主星东南部将有一场人工降雨,降雨强度为中到大雨,距离降雨还有五分钟,请室外居民注意避雨。” 这对褚洄之来说是好事。 雨水会洗刷血迹和脚印,淋雨也有助于帮他维持清醒。 他的光屏被远程呼出,莫岁共享了两人此刻的位置。 “我现在飞过去大概还得十分钟,你可以看到地图上我的位置,不要睡,等我过去找你。” 褚洄之撑着眼皮看向光屏,街道纵横的地图上,一个太阳似的橙色小圆点正在快速靠近自己。 半空中,冰凉的雨丝已经开始落下,褚洄之撑住一旁的墙面起身,逼自己行动起来,好尽可能快点和莫岁相遇。 他道:“莫岁,跟我说话吧。” 如果说鸟为食亡,褚洄之觉得自己大概真的会为了虚无缥缈的爱去死。 只是为了听到莫岁的声音,他就能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乍然听到褚洄之突兀的要求,莫岁也还是一口应下: “好,可我不太会说话,你想听什么?” “随便,你说什么都行。” 随便绝对是最难完成的要求。 莫岁绞尽脑汁,一时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如果是莫岁自己需要通过和别人聊天以维持清醒,他绝对想听到自己喜欢的话题,而他的喜好也非常明确。 星炬杯夺冠、最新款的机甲装备、橘子味的甜点,这些具象的事物都能非常直接地让莫岁感到愉悦。 但换成褚洄之,莫岁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不太知道褚洄之喜欢什么。 不管衣食住行,褚洄之从没说过自己很喜欢什么,也没说过自己很讨厌什么,好像所有实在的东西对他来说都不是很重要。 但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偏好,除非他从来都在压抑自我、迁就他人。 莫岁突然觉得自己离褚洄之很遥远,遥远到,如果褚洄之现在消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找他。 雨势渐大,能见度很低,莫岁看不太清深夜雨雾下朦胧的街道,也听不太清褚洄之那头的声音。 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是对的,又不想拖得太久。情急之下,他选择自己最熟悉的话题,开口问道: “褚洄之,我给你讲关于我自己的事好不好?” 莫岁知道褚洄之对自己并不全然坦诚,也隐隐察觉褚洄之并不像他所一直认为的那样完美,可对此,他心底响起的声音并不是责备。 他想的是——没关系,只要把自己真实的喜怒哀乐都分给褚洄之,褚洄之就能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莫岁没头没尾地开口道:“其实我第一次知道自己能变成小鸟的时候还是挺开心的,我觉得能飞是最好的事情,比那些放火吐水力气大的家伙不知道自由多少倍。”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原来肥啾只是没有天赋、除了长得可爱之外一无是处的小鸟,可我从出生就不被允许做一个没有天赋的人。” “我瞒了这个秘密很久,除了父母、哥哥,还有药物研究所的首席研究员,你是第一个知道我星兽体秘密的人。” 莫岁顿了顿,接着纠正道:“如果说得再准确一些……褚洄之,你是第一个,我主动告诉你我的秘密的人。” 莫岁有点语无伦次,但因为褚洄之偶尔会在他停顿的间隙回“嗯”示意他接着说,他也就没有停下组织语言,想到什么便说了下去。 “我知道瞒住秘密是很辛苦的事,所以我想,不会有人生来就愿意欺骗别人。如果有无论如何都要瞒住的事情,那么一定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讲述自己的心路历程是莫岁不得已而应急的下策,可他不知道,这恰恰是褚洄之最想听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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