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洄之和莫岁抓紧时机冲出重围,暂时将庞大的虫潮甩在身后。 但木蛛仿佛无穷无尽,就连脚下的土壤都被顶起,从岩缝中爬出的无数相同生物汇聚至虫海,刚刚清剿的那一点不过是瞬间就可以被补充的九牛一毛。 四面八方涌来的虫潮目标明确,再度排山倒海般扑来,虽然非常不想承认,但莫岁确定,这些木蛛就是在以他为第一目标。 或者说,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这些木蛛。 而这东西,十有八九是不出局就不能取下的保护手环。 主星,莫氏集团总部。 做工精巧的琉璃杯砰地砸向布满黑色麻点的高清大屏,木蛛堆叠爬行在镜头前,让人完全无法看清身处虫潮当中的莫岁和褚洄之。 “这他妈的还比什么?D131-α星有这种鬼东西,皇室那群饭桶干什么吃的,怎么选的比赛地点?”空无他人的顶层办公室内,莫凌昭怒道。 男人揉了揉眉心,扶正因被拉扯而有些歪斜的领带,在公开设备上接通秘书的连线。 “小钟,麻烦你安排一架飞行器,调整下我的行程,我现在要去D131-α星。嗯,越快越好,辛苦。” 但他很快脸色一沉:“场地封锁?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 西装革履的男人深呼吸,语气依旧温和有礼:“我知道了,你正常安排,其他的我来解决。” 莫凌昭切断公开连线,呼出自己的私人光屏。 “什么事?” 虽然通讯立刻接通,但传来的男声十分紧绷,似乎对莫凌昭没什么好脸色。 “方局长,好久不见。”莫凌昭不亲不疏地寒暄道。 “莫凌昭,你是不是不论见谁、不论多久,说辞都是一样的?”方覃冷笑。 “三天也能算好久?怎么,20号晚上在星恒酒店9009号房跟我上|床的不是你莫大少爷本人吗?” 莫凌昭笑容不变:“说这个就没意思了,方局长。” “你想利用我干什么?” 方覃直入主题,把话说得十分不客气。 “星炬杯场地的外层警卫有你的人吧,把我送进D131-α星,对方局长来说应该不算难事?”莫凌昭慢条斯理道。 “……就这?” 方覃嗓音低哑,他不知是自嘲还是嘲讽莫凌昭,嗤笑一声:“确实是我的举手之劳,你还真是会找适合的人帮忙。” “凌晨就能送你过去,打算给我什么报酬?” 莫凌昭失笑,分明温润优雅的笑声,在方覃听来却格外刺耳。 “对你来说,我的通讯不就是报酬吗?方覃?” 光屏那端沉默,片刻后传来方覃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别太不要脸了,莫凌昭。” 与此同时,D131-α星的虫潮依旧在聚集。 不能直接清剿,木蛛死亡后产生的毒雾与寄生藤蔓带来的威胁反而比活着的木蛛更大。但如果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木蛛聚集,淹都会被虫海淹死。 身后是铺天盖地紧追不舍的异变生物,莫岁却停了步,拽住褚洄之衣角。 “别跑了,没用。”他向褚洄之道。 莫岁冷静挑明两人一路上心知肚明却没人提出的事实: “这颗星球不算小,木蛛的行进方向却始终跟着我们,是因为我们就是被幕后主使设定的猎物。” “再准确一点来说,猎物是我,不是我们。” 莫岁没给褚洄之说话的机会,再度开口打断道: “我的手环,从它出现异常开始,这颗星球上原本分散无组织的木蛛就好像接收到了进攻的统一信号。” “但是手环自检没有问题,基础功能依旧正常运行。类似给洛达的装备匣塞入声波发射器,我猜我的手环上也被激活了类似的装置。除非我出局,不然我们会一直被虫海追逐。” 褚洄之喉头滚动,他假装没有听懂莫岁的弦外之音:“所以我们才要抓紧找到彻底解决木蛛的方法,不能坐以待毙。” 莫岁的声音冷静到有点残忍: “不,短时间内我们找不到破局的方法,只会被困死。这才是幕后主使的谋划,毒雾、消耗、寄生,全是慢性伤害,连手环的能量防护罩都没法激活,却确实足以致命。” 莫岁看向褚洄之: “唯一的出路其实已经摆在我们眼前了。我出局,虫海自然就不会再攻击你。” 褚洄之觉得莫岁的话很荒唐: “不行,如果你选择自行出局,积分会清零,只剩我一个负分在场上有什么用。” 褚洄之自以为提出了莫岁无法置之不理的强力理由,却见莫岁不为所动,灰色的漂亮眸子依旧直勾勾凝视着自己,带着决绝且明亮的光芒。 他突然明白了莫岁的意思,直觉莫岁将说出什么他绝对不想听到的话,语气里几乎带上恳求: “……别。” 但莫岁依旧义无反顾,清晰冷静道: “我不是自行出局,而是判定重伤被迫出局。只要让我出局的人是你,积分就会由你继承,小队总分依旧不变。” “不可能,我怎么让你出局?”褚洄之只觉得心口发凉,下意识反驳道。 “这更简单。” 莫岁的语气轻松到令褚洄之觉得匪夷所思。 他反握短刀,将刀柄塞到褚洄之的手里,直视着褚洄之,面不改色道: “捅我一刀。” 莫岁原先不觉得单人赛和双人赛有什么区别,只要单人表现够好、分数够高,结果都是一样的。 但见过了康辰和洛达的所作所为,他察觉到双人组队相比单独独斗的本质区别——无论情况如何糟糕,他都有一条绝对可以寄托希望的退路,那就是他的队友。 只要褚洄之带着他的积分在场上存活,他们就不会输。 褚洄之艰难启唇,只觉得每一个音都发得极其滞阻: “你,让我捅伤你?” “只是权宜之计,控制在刚好可以触发出局判定的程度就可以。生命舱一分钟内就会赶到,我不会真的有事。”莫岁道。 什么叫不会真的有事? 刀刃是真的、动手是真的、造成的伤势也会是真实的,他需要真真切切地把莫岁捅成重伤才能触发出局判定和积分继承。 手中金属的触感冷到刺骨,褚洄之不可置信。 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莫岁是个残忍的人。 “你觉得我能对你做这种事?”褚洄之声音隐隐颤抖,他质问莫岁。 “那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莫岁平静道,眼中不见任何情绪,他并不是在提问,这是个明知得不到更好答案的陈述句。 无力感席卷全身,褚洄之觉得自己弱小得简直可悲,因为他现在确实无法想出比让莫岁出局更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办法。 如果眼前换成任何一个人,哪怕他自己,褚洄之早就干脆利落下手了。可偏偏,在他眼前的人就是莫岁。 “褚洄之,我是在拜托你帮忙。我想晋级,比起浪费时间寻找可能压根找不到的所谓稳妥办法,这是最好的方案。”莫岁道。 莫岁是不是知道,他这样说,自己就无法拒绝了。 褚洄之死死盯着莫岁,双眼发酸。 还说什么自己最懂得揣测人心,在他看来,最会利用别人心意的那个人,分明是莫岁。
第39章 柠檬 “老彭, 别扒拉你那几张破纸了,有空去街上给人写春联,还能多赚两块钱。” 十四岁的褚洄之还不像成年之后那样整日挂着一副假笑, 清瘦漂亮的少年眉目锐利, 浑身都写着生人勿近的警惕和阴冷。 老彭,领养褚洄之的老修士。他应该是有个正统法号的, 但他不让褚洄之叫他的号,说自己才疏学浅、不配称号, 给先祖丢人。 “都揭不开锅了,还研究这些废纸。复原了又能怎么样,你有灵力吗,还不如烧了当柴火有用。” 褚洄之冷言,把两张打工赚来的百元大钞拍在老彭正在修复的残卷上。 他长得高, 为人处事又成熟,说是十六七岁也有人相信, 所以经常能找到不太良心的兼职赚些小钱。 “会有用的。” 老彭也不生气, 乐呵呵地把钱揉巴成一团塞进口袋,指着桌面上修复了一半的残卷向褚洄之道:“过来帮我看看, 修的怎么样。” 少年毫不怜惜地顺手抄起脆弱泛黄的纸张, 只瞟了一眼,便无情道: “狗尾续貂, 灵路都不顺,白费功夫。” “得, 我再试试。”老彭知道褚洄之的天赋和自己天上地下,很相信褚洄之的判断。 他边收拾桌面, 便絮絮叨叨地道: “你啊,还是太年轻。人总会遇到常力所不能为的事, 在无可奈何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你有多想拥有改变现实的力量。” 褚洄之板着张脸,不知从那儿掏出张老照片,举到老彭面前:“这就是你的无可奈何?你女儿?” 老照片上的女孩子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岁,眼睛很大,并不算漂亮,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老彭一把抢过照片:“你小子,收拾屋就收拾屋,别翻我柜子。什么女儿,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我也还是个帅小伙呢,和她一样大。” “初恋。死了。你想救她没救成。”少年做出一副老成的样子,点头表示自己懂。 “这么大岁数了还为情所困,没想到你还挺相信爱情。” 老彭被揭了老底,颇有点恼羞成怒: “嘿!你这小屁孩子,毛都没长齐,还真以为自己能看透人情啊?” 他半真半假地咒褚洄之: “我看你又穷又缺爱,性子也差,也就一张脸长得好点,简直是天生吃软饭的料。哪天来个富家大小姐给你个笑脸再赏你两口饭吃,你立马就能围着人家鞍前马后。” “我才不会呢,整天围着另一个人转有什么意思。”年少的褚洄之切了一声,满脸不屑。 结着老茧的手指将少女的照片珍而又重地塞回衣服心口处的内袋,老彭用褚洄之最讨厌的过来人的口吻道: “等着瞧吧,有的人,你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也心甘情愿,却偏偏换也换不成,那才叫无可奈何。” …… 怎么会在现在想起这些没用的记忆。 四面是为了阻止虫海向内围攻而熊熊燃烧的火墙,温暖明亮的火光映在莫岁侧脸镀上暖色,褚洄之却只觉得刺眼。 “我们再拖一会儿,会有别的办法的。” 褚洄之始终没有握住刀柄,他扣着莫岁手腕,不让莫岁把刀塞进他的掌心。 纵观全局,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褚洄之怎么变笨了。 莫岁条分理析地陈述利害: “火攻或许可以拖住虫海,但我们也会被消耗,而且我们不知道幕后者有没有更多的后手,就算解决木蛛,也可能面临新的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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