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没有挽回的地步了吗,你不喜欢我做那些事,我改,今后绝对不会再犯,你把方才的话收回去可好?” 唐青睁眼。 他看着萧亭的满面痛苦,指尖轻抚上那道皱起来的眉宇。 唐青神情中有怜惜,有不忍,还有坚定。 “王爷,此事并非为了我改变,而是为了你自己,” “这是我唯一求王爷的一件事,希望王爷能答应。” 萧亭:“……何事。” 唐青轻喃:“明礼,请你寻回自己的本心,好么” ** 萧王府迎来了一段温馨宁静的日子,萧亭几乎昼夜不分地陪了唐青半个月。 十几日来,唐青依旧温和如水,待萧亭与过去并无不同。 可他们之间不再有情人间的蜜语和拥吻,唐青已经做出的决定,不会再有更改。 十月中旬,到了冀州每年一度的丰秋节。 丰秋节当天冀州各地十分热闹,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粮食谷物和牛羊鲜肉,可谓是囤粮仓,迎元年。 唐青选在热闹的这天离开平城。 云幕灰沉沉,北风卷地。 韩擒驱动马车,带着唐青低调地赶往幽州的方向。
第97章 银风谷地处冀幽州交界带, 山脉绵长,又因幽州偏远,是以官道僻静, 偶有商贾货运的车队途经。 值十月下旬, 天寒风干, 要进城的商队早就赶着时间入境, 官道周围除了光秃秃的山岭, 罕无人际。 赶在天色暗前, 韩擒停了马车, 吩咐暗卫寻处避风的地方。 很快,暗卫搜寻到一处闲置已久的茶驿。 此座茶驿年久失修,行往冀州的商队兴许时常借住这间茶楼, 尚能看出用过火的痕迹。 暗卫将整间茶楼和附近都做了仔细地查探,确保四下无人,韩擒便将马车内的人接了下来,缓声道:“今夜在此地暂宿, 过两日就可进城, 先生再忍两日。” 十月末的天, 幽州干冷,唐青这会儿已身裹狐裘,毛绒绒的兜帽几乎罩去半张面容。 他眨了眨帽檐下的桃花眸,一边观察周围,一边跟在韩擒身后走进门口。 韩擒道:“此地破旧,好在能避风,且将就一晚上。” 唐青有几日住在马车, 奈何到了夜里风势太大,纵使安装了隔板, 每到深夜,只觉耳边有持续不断地鬼哭狼嚎,扰得彻夜无眠。 他近来觉浅,连续赶着路下来,脸又小了一圈,精神也不见好转。 韩擒看在眼底,满心忧虑,沿途尽量找寻能落脚的地方。 暗卫留了人专门值守,旁的都各自寻角落休息。 韩擒从马车后拎出半人高的包裹,将一块空地打扫干净后,利索迅速地搭起睡榻。 唐青拿着烧好的一壶水跨进门槛,韩擒正把被褥铺好。 他抖开被褥,从木箱内取出汤婆子,见此,唐青抬了抬胳膊,主动把热水罐入其中。 韩擒把灌了热水的汤婆子塞进被褥中,道:“等暖和了再上榻休息。” 唐青“嗯”一声,轻声应道:“辛苦你了。” 韩擒看着他:“先生瘦了。”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静下。 韩擒率先移开目光,许多关怀的话咽在嘴边,唯独眼神泄露了心意。 他狼狈起身:“我去弄些粮食,先生稍坐片刻。” 若再不出走,他怕自己遏制不住,做出连他都预料不到的举动来。 干冷的风扑在面上,寒意拨回神智。 良久,韩擒收回变化不定的心绪,从暗卫那里拿了条捕来的鱼。 他心无旁骛的将鳞片内脏和骨刺剔除后,用带来的菌菇酱料就着刚处理的鱼肉熬了点新鲜鱼汤。 这些日子,唐青的黯然伤神他不是不清楚。 表面上云淡风轻,可夜里总会因为噩梦惊醒。 为了缓解唐青赶路中途的疲劳,韩擒照着他的喜好备了几本书给他打发时间。唐青每每看着,便不由自主地出了神,恍恍惚惚的,连韩擒在一旁窥视许久也不曾觉察。 若他趁此机会伺机追求,唐青会答应吗? 韩擒怔神,火光乍响,鱼汤滚出乳白的泡沫。 他双目一眨,险些被热气熏出泪。 韩擒面无表情地盛了碗汤,又挑了几块肉和菌菇放进去。 因为太明白唐青的为人,所以韩擒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 无论对谁,即使分开,唐青留给他们的,只有温柔,没有怨恨和决绝的情绪。 可也正因这份美好,他清楚地看到了唐青坚韧的那一面,一旦认定的事,绝不回头。 鱼汤热度降下,韩擒端着汤碗走进茶楼。 * 入了夜,火光照亮茶楼一角。 唐青浑身有着说不出的疲惫,给幽州边贸舒主司去了信后,喝完鱼汤稍作洗漱便合衣躺下。 被褥已让汤婆子熨得暖和,双腿很快热了起来,连带着手和脸也因为温暖红润几分。 他缓缓眨眸,将自己蜷起。深夜独处时,适才有了机会放空情绪。 唐青还是高估了自己,他没有想象中的坚强洒脱。 连着半个多月,只能借助夜晚平复内心,力图让他尽快回复状态,别因此耽误了公事。 辗转之际,只听门外响起一道低沉声音。 “先生,可睡下了?” 唐青压了压嗓子,做出困倦时才会发出的语调。 “阿擒,找我何事?” 他欲下榻,韩擒似有所感:“我进去就好,先生安心躺着。” 唐青缩起正要落地的腿,整个人懒散疲倦的裹在褥子里。 青年双眸盈盈,瞳仁里的清光随着韩擒的走动而闪烁。 韩擒被他如此看着,心口窒息一瞬,端着安神汤的手差点不稳。 唐青皱眉:“又需喝药?” 连着十来日一天三顿药,满腹都是中药的味道,他暗暗叫苦不已。 韩擒:“……只是些宁神静心的汤,并非药。” 说罢,低下声道:“多少喝几口。” 唐青抿唇,继而浅笑一声:“我喝。” 他垂眸,吹了吹碗里的汤,慢慢将其服下。 韩擒目光不禁痴着,只觉安静温顺的唐青浑身散发着诉说不完的美好。 他全身的骨头都在发颤,那些趁虚而入的话堪堪止在喉间,艰难开口:“若先生睡不着,我可以说些幽州形势与你听。” 唐青自前几日就在看幽州合志,上面记录了幽州历年来的大事转变,不少“小事”因为各种关系并无记载。 这些小事往往牵扯诸多,唐青在朝为官,每到一个地方就需做足功课,才好应对接下去的工作。 伴着韩擒低沉徐缓的详述,唐青起初还出声,两人一问一答。而后渐渐合起眸子,脸颊偏了偏,贴在柔软的棉花枕上毫无知觉地睡着。 韩擒定定看着他,替他把被褥拢得密不透风。 火光将熄,纵然内心再有不舍,也该离开了。 走到门后的韩擒回头,唐青仍就着他调整放平的姿势侧身而睡,那么好,那么温顺。 倏地,他返步而回,掌心隔空细细地描摹着唐青的面庞。像是难以克制,薄唇很轻很轻地落在那道如春山远黛的眉眼之间。 微淡温暖的气息争先恐后地涌入肺腑,韩擒指节捏得泛白。 唐青此刻浑然无觉。 良久,又或只有几个瞬息。 韩擒敛息凝神,不敢惊扰这场窃取来的美梦。
第98章 天色未明, 幽州境域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不消几时,山野苍白渺茫,檐下落雪不断, 地面积雪已有半指深度。 唐青拢在被褥里, 隔着破旧的门窗, 静静观望这场来得猝不及防的初雪。 榻前烧着木柴, 火势旺盛, 唐青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格外明亮红润。 他双手抚上泛红的鼻尖, 揉弄顷刻, 止不住打了几个喷嚏,胸闷鼻痒,呼吸些许窒闷。 在降雪之前, 他的身子就因为气候突变而产生了负担,天没亮,整个人就病恹恹的。 韩擒照着他携带的药方抓了副药,将其煎好送进来时, 唐青侧过些许憔悴的病容, 眼神里含了歉意。 “耽误大会儿赶路的行程了。” 韩擒吹了吹药汁:“先生言重, 我们此行只为了护送你,而且当前雪势不减,不宜上路。” 说罢,掌心往唐青的额头轻探,微微起热。 韩擒面上不显,内心却不住一沉,得想办法尽快寻个有人烟的地方, 让唐青好好休息几日。 一碗药汁见底,唐青颦眉不语。 见状, 韩擒默默取下腰间的布囊递了出去。 “是什么?”他打开布囊一看,是裹了层牛奶的酥糖。 对方的关切之意都在眼底,唐青拒绝的话停在嘴边,拿起一颗酥糖轻轻含进唇里。 韩擒露出很淡的笑意,转眼即逝,而后叮嘱唐青安心休养,又背过身,用纸将四周有缝隙的地方严密堵住。 唐青躺回枕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过身,手放在脸颊前。 他的视线跟着韩擒,说道:“如果有事就先去忙,无须时刻守在这里。” 韩擒点头,悄无声息地把门合上,待走得远些,适才拿出幽州舆图,准备规划另一条路线。 *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幽州凉城,若依照官道继续出发,最快也要两天以后才能抵达幽州西南的边城。选择前往西北,约莫半日,即能抵达幽州西北的五乡县。 如若能送唐青到五乡县看诊,稍适休养,再从西北绕道转去凉城。 虽有些耽搁,与照顾唐青的身子比起来,韩擒宁可耽误一些时日。 韩擒决定改道北上,先带唐青去幽州五乡县。 日近正午,雪已经停了一段时间。 唐青服过药睡了一觉,醒来低烧暂退,尚有几分寒症,嗓子干疼,夹着间断的咳嗽。 韩擒将他连人带着被褥径直抱上马车,安置好正欲下去,唐青咳了声,轻声唤住。 “阿擒,能不能开点窗户。” 为了御寒,车内用棉垫塞得密不透风,唐青再次掩唇咳嗽,觉得有些胸闷。 韩擒迟疑,瞥见唐青咳得双颊泛红,心下不忍,稍微推开窗户的隔板。 隔着落下的帘子,留出一道缝隙透风。 他柔声问道:“这样可好?” 唐青眉眼弯了弯:“多谢。” 韩擒低声:“好生休息,若闷了,可以唤我说些话。” 唐青:“好。” 韩擒轻轻合起隔板走下马车,旋即策马驱向前方带路。 赶在夜色完全暗下前,他们顺利到达五乡县。 五乡县为幽州西北边口,与突桀相隔一道山脉屏障。 此山脉绵长无边,崤函之固,且常年瘴气不散,是以五乡县虽为一座小小的边城关口,却因地势独特险要的因素成为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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