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月,他在当地招揽贤才,提拔了几个诸如石敢这样的良材,又和韩擒李秀莽亲自对几人考察面试,敲定人选后,把名单交给郡守。 赶在临行前的最后几日,唐青连续耗费几个夜晚,写完接下去的部署计划,由韩擒陪同,亲自交给各个官职机构,方觉安心。 启程时秋雨潇潇,西风冷瑟。 唐青已经提前裹了身雪白狐裘,在韩擒的半搀半抱下坐上马车。 郡守等人目送他们远去,梧郡就那么小,一转眼,便过了雨水冲刷的街道。 沿途树叶飘零,城门外更是蔓延了满地雨水打落的秋叶。 前几日忙着写部署准备,唐青现今还昏昏沉沉的。 为了方便照看他,韩擒留在车内,兰香则去了另一辆马车。 韩擒叮嘱车夫:“再稳些。” 回头细看,靠在软枕的人身形一歪,他及时把人扶入怀里。 唐青早起后服用了李秀莽煎的药汤,此刻药效起来,眼皮坠坠,好似被黏住似的。 韩擒低头,拂开唐青微乱的青丝,唇贴在光洁细腻的额头轻轻吻了吻,臂膀稳稳环着人,道:“睡吧。” 此行返程,除了唐青应季候交替生病以外,倒还顺利。 十八日后,马车驶回邺都。 秋夜萧冷,王城繁华如旧,闹市通宵彻夜。 唐青一行人,与韩擒连夜入宫面圣。 ** 轩德殿内,御座前的帝王令众人免礼平身。 萧隽依旧淡漠尊贵,浅色冷瞳微眯,带着审视,目光扫过韩擒,再到尚书台几人。 台下皆是他得力的臣子,问候几句,视线最后落在唐青身上。 一别半年,此人瘦了,目光迎遇,那双潋滟美丽的桃花眼谦虚温雅,清柔如水。 较之前的疏离淡然,好似多了些许……柔情…… 萧隽的目光顿了顿,嘴上叙着一些问候之语,心底却沉了沉。 他无端地想:是谁,谁让唐青有了变化,谁在这双美丽的眼眸种下一抹情……
第38章 深夜, 轩德殿中灯影憧憧。 唐青一行被召集的人单独留在殿内以口述的形式和皇帝汇报,等他结束上报时,得到准许准备离开, 却听萧隽忽然出声。 “卿此行辛苦, 回去好生歇息。” 唐青揖礼, 再次谢恩。 走出书房, 就没他什么事了, 韩擒是最后被单独留下的。 旁的耳目众多, 他不便和对方有其他交流, 微微点头,传递了两人能懂的意思,方才离开大殿。 ** 秋末临初冬, 兖州的风吹得人皮肤生疼,深夜更是萧冷无比。 早已过了唐青平日休息的时辰,他回到潇湘殿,稍作简单洗漱, 带着满身的疲惫沾枕就睡。 梦境浮浮沉沉, 宛如一口巨大深渊扯撕着他的身体, 觉至转醒,唐青头重脚轻,全身酸乏,下榻时膝盖发软,竟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吃痛轻呼,这一下明显磕疼了,可身子和头脑迟缓, 并未立刻起来。 兰香听到动静,忙跑进来扶他。 “先生——” 触手滚烫, 那双素来流荡着风华的桃花眼,此刻连睁开都显得无力。 唐青躺回榻间,拍了拍兰香的手背,道:“莫要担心。” 兰香不敢耽搁,替他掖好被角,连忙去请了大夫。 来人是刘执太医。 兰香常去医署帮先生抓药,署里的人早已眼熟她,知她的身份。 唐青前不久被封为襄州巡察使,得帝王这般青睐,刘执自是不会怠慢。 他几次为唐青疗诊,不由感慨,此等世间少有的风华人物,竟拖着副荏弱不堪的身子,实在叫人惋惜。 * 唐青路途跋涉,长久劳神忧心,风寒侵体,虽一度妥善照顾,可他过去半年未曾真正休息下来,终归勉力支撑。 时至今日,挤压的疲劳在稍刻的松缓之后瞬间爆发,精神和身子便不堪负累的垮下。 此次病情来势汹汹,唐青沾了榻便难以起身,只得向御前和尚书台告了假,上头很快准了他的病假,令他好生休养。 几场秋雨落完,孟冬已至。 朔风长啸,整座皇宫愈显空旷冷瑟。 唐青缠绵病榻几日,今日得以靠枕而坐,手上拿本杂书打发闲暇的时间。 兰香捧了壶热水进来,唐青唤她:“将窗户开一开。” “先生,外头有甚可看的,园里的花都枯败了。” 唐青闷闷一笑:“想透口新鲜空气。” 兰香无法,只得把窗户敞开缝隙,让些许风钻入室内。 她道:“一早尚书台的几位大人想来看看先生,听闻先生病重,需得安静调养,这才作罢,留了几盒滋血养身的补品下来。” 唐青:“可替我谢过他们?” 兰香道:“谢过了,” 继而叹息:“都好几日过去,怎地不见大统领来看望先生呢?” 兰香早就看出点什么,只敢在私下无人时,像这般偶尔打趣一句。 唐青垂眸,静静翻着书,半晌,才道:“宫里不比宫外,行事断然没有那么多的自由。” 兰香叹息,她算着时间,把窗户的缝隙重新掩上。 唐青瞥去一眼,兰香摇摇头,忙声阻止:“不能再吹了。” 怕再被先生说服,继而心软开窗,她很快离开室内,跑前还捂着双耳,一副不能听的模样。 唐青望着响动的竹帘,轻声失笑。 * 晌午过后,李显义亲自来了一趟潇湘殿。 此时唐青正在案桌前练字,听到动静,很快上前迎接。 李显义宣读了一遍封赏的圣旨,目光端详,道:“几日未见,侍郎当真又瘦了不少。” 唐青从梧郡返都后,公务结束,巡察使一职自是撤了。 此行有功,且功劳不小,皇帝照常赏赐许多名贵珍宝,唯独没有加封官秩。 唐青接受了赏赐,李显义环顾四周,问:“侍郎,可要给你遣几名宫人留在身边伺候?” 尽管潇湘殿不大,可此地只唐青和兰香二人,瞧着清冷。 唐青喜清净,本欲推辞,转念一想,近日生病总劳烦兰香照顾。 兰香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忙前忙后,揽着里里外外所有活儿,平日里笑嘻嘻的,虽不见抱怨,但到底还是太辛苦了。 遂温声答应,多留了两名宫人在潇湘殿。 一人负责备膳,一人负责洒扫。 只应对片刻,已有些疲劳。唐青送走李显义,站在门外捏了捏眉心,手指很凉。 兰香扶着他进门,道:“先生继续歇息。” 唐青并未推辞,收拾了案桌上的几本杂书,睡前喝了点粥,漱口完毕接着卧回睡榻里。 * 更深人静,觉不安稳。 唐青仿佛困于梦魇,颦眉摇首,汗湿的发髻忽然叫人轻轻抹了抹,替他拭去冷汗。 甫一睁眸,便和坐在榻边的人四目相望。 唐青紧了紧嗓子,发现自己一只手被韩擒握于掌心。 韩擒单手揽他,待他坐稳,倒了杯温水送到面前。 唐青饮下,眸光越过合起的窗户,问:“几时了,你……怎么会过来?” 韩擒道:“今夜值守,担心你的身子,想见你,就潜了进来。” 唐青倒头闷笑,身子自然地倚进韩擒怀里。 对方环搂他,手臂自腰后圈至腹前,手掌继续握着他的手不放。 “谨慎如统领,也会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 韩擒轻抚他的脸,任由打趣,专注道:“瘦了许多,这几日有公务在身,想寻个机会见你,时间总不合适。” 直至今夜,韩擒再等不下去,这才做出此等潜人寝屋的行径来。 唐青眼眸半阖,脸颊贴在韩擒的脖颈一侧蹭了蹭,青丝落下,掩去侧容。 好不容易寻得相处的机会,韩擒想看清他的脸,手指拨几下,把垂落的发丝拂至耳后。 “还要休息吗,可以靠着我睡。” 唐青含糊一笑,拿起覆在手背的那只大掌,手心贴着手心覆盖,似乎玩了起来,对比起两人手指和掌心的差距。 他道:“刘执太医给我看过了,每日药剂不断,安心调养,过些时候就能恢复,不必太过担心。” 嘴上的话虽是这般安慰,可有人担心自己,还做出违背性子的事情,说不开心是假。 唐青原本就是个归属感薄弱的人,在现代如此,来到异世亦然。 在大邺,梁王府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与韩擒走近,更多的,给了他一份踏实感。 似乎和这人随意叙谈几句,就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实在的,少了几分飘忽不定。 是以,私事方面对旁人向来从无要求的他,轻声询问:“明晚还来看我吗?” 韩擒允下:“好。” 唐青哑声一笑:“叫你夜夜翻墙也愿意?” 韩擒目光凝在他上扬的唇角,如花柔软,阵阵温暖浅淡的沁香涌入鼻息,再端方严肃的君子,此时抱着怀里风华绝美的人,也情难遏制。 意随心动,韩擒掌心微微托起唐青的后颈,照着那片如花柔软的红唇,落下一吻。 啄吻一下,又一下,渐渐变得密切,不再满足简单的触碰,轮流含衔上下唇,撬开唇缝,抵入炙热的舌。 两人抵颈缠吻的次数并不频繁,但韩擒已有无师自通的本能。 唐青倚在韩擒怀里,逐渐被放至榻间,青丝铺了满枕。 他半睁氤氲的眸子,声音轻哑:“……还要吗。” 韩擒呼吸滚热,指腹触碰两片湿润的唇,抵于微露的殷红舌尖轻碾,旋即拥紧他的腰肢,薄唇贴在颈侧辗转几下。 过片刻,韩擒克制念想,未在白净的颈肤留下痕迹,还拢好拨乱的衣襟,拉起被褥,将唐青裹得严严实实,不敢多看一眼。 唐青安安静静伏在韩擒怀中,适才一番情绪波动,已经疲劳。 他昏沉沉道:“若还在宫外就好了,在梧郡想吃就吃,想见就见,不像这宫里,到处都充满限制……” 韩擒低声安抚:“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心疼唐青。 此途艰辛,无论就公冶侯和郭常一案,又或南行梧郡,唐青付出之辛劳,只除了一个毫无权柄的黄门侍郎,至今未得任何官秩封赏。 纵使有心替唐青求份恩情,可他作为天子的近侍,断然没有出宫自居的道理。 而自己……暂且没有立场为唐青要一份皇恩。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注视唐青睡下,时辰将至,韩擒这才悄然离殿。 ** 翌日晚,因和韩擒约定好半夜相见,唐青提早沐浴净身,着了淡雅素色的宽衫,青丝尤带些许湿意。 他吩咐兰香把熏香熄了,安静靠在榻前看书,偶尔扫一眼窗户方向。
121 首页 上一页 35 36 37 38 39 4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