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低下头,佝偻着脊梁,一身凛冽暴怒的气息随着一道道深重压抑的呼吸声,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收敛,再收敛,在最后一刻,全数转变成无尽的哀伤与落寞。 仿佛经过了一段不为人知的痛苦淬炼,傅钧霆额头上溢出层层冷汗,嘴唇微微颤抖。 缓慢抬起的眼眸很沉,又多了一丝坚定。 “和他分手。” 夏南希一面惊叹于狗男人的想象力和执着心,一面无情地摇了摇头。 “那……” 傅钧霆似乎再度陷入混乱无序的精神漩涡当中,低眸压抑着什么。 半晌后,下定决心似的,无比清晰地说:“没关系,我会比他更好。” ?? 这番反应过于怪异,简直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 夏南希愕然地翕动嘴唇,没来得及开口,对方撑着墙缓慢起身,佝偻着脊背推门而出。 这就走了? 这人没继续发疯,夏南希倒有些意外,转念想起对方一贯的狠厉作派,追到门边大声威胁:“你要敢对宋凜喻下黑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他要是出事,我……我就去陪他!” 此话一出,那落魄的背影又震了震,没有回应,停顿几秒后,才迈着沉重不堪的脚步一步步离开。 待人消失在视线里,夏南希连忙关上门,全身鼓足的勇气也在须臾间抽离干净。 紧贴着墙,后怕地拍拍胸口。
第65章 追妻(6) 那日之后, 夏南希提心吊胆了一段时日。 晚上睡觉前总得先往大门外瞧瞧,生怕哪日大晚上又冒出个神经病。 一周过去,风平浪静。 两位神经大哥都不曾出没, 他的紧张状态这才有所缓解。 但随着相隔时间不断拉长,一整个月过去了, 受良心驱使,他又萌生些许的担心。 思来想去,先给柳珂拨去一通电话。 电话里,他磕磕巴巴左右而言他,半天讲不到重点。 柳珂似乎明白点什么,带着轻松的笑意,直率地打开话匣子:“你是想问喻哥最近过得怎么样?” 柳珂真是小天使。 “嗯。”夏南希感激应声,“他还好吗?” “还行吧,那天回来有一点……”柳珂爽朗地呵呵一笑, “没事,就是消沉了整整一日,第二天就振作起来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夏南希担忧地问:“现在还会经常喝酒吗?” “偶尔还会喝一点吧,红酒而已,没像之前那样烂醉了。” 柳珂想起什么, 说:“很快就没时间喝了。喻哥前几天临时接到姜导的一部大制作电影的男主,这周就要进组, 希望在剧组这几个月,他能成功戒酒。” 话音刚落,她又愤慨不已:“醉鬼是不是特烦人?他要不是我亲表哥, 非得抽他几个嘴巴子!” 是有点烦人。 却也情有可原。 夏南希和柳珂寒暄几句, 挂断电话。 握着手机,思绪徐徐地流转…… 宋凛喻的情况还算不错, 并未消沉下去,照常生活工作。 工作方面还接到了大导演大制作的男一号,也就说明那人并没有动用权势打压宋凜喻的事业。 还算个男人。 夏南希继而想起那日家中荒唐的画面,脑中不由冒出那位头号神经病离开前,堪称宣言的疯话—— “我会比他更好。” 这位是真的神经病,从那日的言行来看,也不像会洒脱放手的样子。 可是一整个月没有出现,反而给人一种憋着什么坏事的感觉。 一边忧心思虑,夏南希扫了眼茶水间外不时有人走过的过道。 之前有两次,傅钧霆作为投资人还曾来过嘉星,如今完全不见踪影,怪让人焦虑的。 要不问问陈运? 夏南希拿起手机,犹豫几秒又给放下。 那日自己的态度如此决绝,主动询问岂不是没面子。 一番思索后,他决定硬气一点,再晾着那混蛋几日。 几日不够,至少一个星期! 又不是离了男人过不下去,这个月自己不是照样吃好喝好吗,每日倒头就睡,毫无烦恼。 思维这么一发散,夏南希忽地想起晚餐该吃什么。 吃火锅吧,初秋的第一顿火锅。 离开嘉星,他直奔超市购买火锅食材,拎着最爱吃的肥牛卷,哼着歌走出电梯,掏出钥匙。 猝不及防间,瞳孔震惊,钥匙瞬间给吓到地上去。 只见他家大门前,靠着个近乎占满大半个过道的高大男人,正是一个月未见的头号癫子。 乍一看,今日的傅钧霆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侧脸冷峻而严肃,丝毫不见那日的颓废疯癫。 夏南希弯腰捡起钥匙,视线不经意一瞥,又见对方脚边放着一袋食材。 巧了,和他的袋子上一样印着“绿联超市”的字样。 夏南希心情复杂地撇撇嘴角,故作镇定自若地走向门口,靠着墙的男人随即动作,拎起地上的袋子,一言不发杵在他身后。 从背后看去,仿佛他俩一同去逛了超市,一同回家。 夏南希为自己此时还有闲心胡思乱想感到奇妙,收拢心神,将钥匙插进钥匙孔,同时思考自己应当如何在进屋的同时,将人阻拦在门外。 显然不可行。 夏南希象征性地与身后之人僵持两秒,接着放开把门手,不给半点眼神进了屋。 将购买的生鲜食材一股脑塞进冰箱,拍拍手往沙发一坐,他倒要看看狗男人今日准备怎么发疯。 让人意外的是,傅钧霆进屋后,低眉顺眼地脱下外套,主动挽起袖子,稍作寻找,竟然穿上了夏南希喜欢的小奶龙围裙开始洗菜做饭。 ?? 某种程度来说,这也属于一种精神不正常。 小奶龙围裙与男人冷肃的气质丝毫不搭,围裙是夏南希的尺码,套在大两号的挺拔身躯上显得颇为局促。 小奶龙的脸都撑大了!!! 夏南希越是暗中观察,越是忍俊不禁。 玩手机的间隙抬眸,好几次都差点笑出声。 忍得很不容易,他却硬是没去搭理,直至闻着溢出的鲜香菌菇味道,这才佯装倒水喝,钻进厨房暗戳戳偷瞄。 菌菇火锅配肥肉,还算合他心意。 可惜有点清淡,原本想吃麻辣火锅来着,又偷瞧水槽,里面有正在畅游的鲜活大虾。 出于对食物的热爱,夏南希一时没憋住开了口,“不要盐水虾,我要吃油焖大虾!” 正在洗菌子的男人停下动作,回头凝视他一眼,抿唇点了点头,接着转回头继续洗菜。 ……? 夏南希瞅着男人宽阔的后背,满头问好。 这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话也不说,哑了不成? 夏南希很是不解地腹诽着离开,继续躺回沙发玩手机。 没心没肺的他,并不知厨房里今日冷静得近乎古怪的男人,这一个月里究竟历经了怎样的挣扎与癫狂。 - 这一个月。 傅氏集团总部所有高层、董事会成员,以及执行总裁办公室所在楼层的员工都知道一件事:总裁疯了。 并非夸张用词,就是字面上的“疯了”。 发疯症状从某日上午总裁顶着一双赤红的眼睛,不修边幅,头发凌乱,脚步虚浮,并且在例行的月度会议上迟到一小时开始。 一张阎王似的黑脸,一身从幽冥地狱爬出来的可怖气息溢满着整个会议室,几位总监顶着巨大的压力依次汇报。 会议结束后,每个人后背都不同程度的汗流浃背。 而工作能力欠佳的总监当日就被降了职。 也是从那日开始,总裁一改之前还算留情的怀柔政策,大刀阔斧地进行内部改革,冗余的部门统统裁掉,常年亏损专为家族蛀虫设立的吸血虫公司全部注销。 有些老家伙为此闹起来怎么办? 自然是把老家伙包养的小老婆,拥有一二三个私生子的事情一不小心抖搂给大老婆,一家子内斗得鸡犬不宁,哪还有时间来公司闹腾。 每个人都有弱点,有弱点就有攻破的机会。 这些杀伐果断绝情狠辣的事情,对于傅钧霆来说轻而易举,往常只是心情好,懒得去管,而如今他整个人沉溺于谷底满心郁闷,自然要将所有看不顺眼的东西肃清干净, 只是这么做了一段时间后,他的心情并未得到改善。 整整一个月,他的脸上近乎没有丁点笑容,那股子凛冽寒意也没收敛过,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告诉别人他有多么不爽,而惹怒他的人毋庸置疑,定然会下场凄惨。 他也用实际行动证明,那些人确实很惨,因而渐渐的,董事会与家族中敢于反对他的声音越来越少。 与此同时,无数吸血虫和沉疴已久的顽疾得到清除,整个傅氏集团从内而外散发出久违的蓬勃活力。 好似从一个看似威武雄壮,实则满肚肥肠的油腻中年人,摇身变成活力满满,拥有雄心壮志的大好青年。 但无论这一次雷厉风行的改革如何成功,都不妨碍大家一致认为总裁是个疯子。 从专业角度看,这场改革根本没有所谓的计划与谋略,更像是一场毫无章法的爆发,只不过行事之人能力太强,心态太稳太狠,故而最后他赢了。 傅老爷子也曾为此亲自来到总裁办公司,指责傅钧霆做事太过狠厉不留情面,傅钧霆面无表情听完,便让保镖将老爷子请了出去。 情面算什么? 他心情糟糕至极,没让整个傅氏陪葬已然算留了情面。 蛀虫本就应该清除,敢与他争的人也应该死! 傅钧霆冷冷地掰掉大虾的脑袋,黑色的虾线尽数抽出,他的眼底又浸满浓郁的黯色。 就在这时,客厅里的人清脆悦耳的声音越过包围周身的阴鸷空气,飘入他的耳中。 “饭做好了吗?我饿了!中午没吃饱,饿死我了!” 伴着抱怨催促的话语,蹦蹦跳跳的脚步声传来,极快地打破了那层阴暗的壁垒,让他眼底一瞬间恢复了清明。 不行。 不能那么做,不能动那个人。 他会生气。 “这个鸡汤好了吗?好饿哦,可以先喝一碗吗?” 见身旁的男人没有反应,夏南希忍不住扯扯对方身上的可爱奶龙围裙。 “喂!你倒是说话啊,可以喝不,我快要饿死啦!” 傅钧霆低眸,怔怔地凝望一眼身侧仿佛撒娇般的白净小手,倏然回神,坚硬的心脏泛起难言的柔软。 好想摸一摸,更想抱一抱。 可是,还不行。 傅钧霆轻吸一口气,克制住冲动的念头。 抿紧的薄唇微动,总算从晦涩的喉咙溢出一句,“可以喝。” “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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