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想吃的东西,尽管告诉大娘!”仲大娘拽着乔溪的手不放,叮嘱道:“家里还缺什么,也都一并告诉我!” 乔溪连连点头,他本想亲自送送大家,却被仲大娘轻轻推了回去,直说他身子重,让他好生歇着。 “都是村里人,哪个不晓得回家的路?”她笑眯眯摆手,蹒跚着步子往家走,自言自语的说:“你回来,我们就放心了……” 乔溪拗不过,只得目送他们离去。 村里人呼啦啦一堆涌过来,又齐刷刷离去,很快乔溪的小院子再次恢复到冷清。他一个人坐在树下,盯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发了很久的呆。 与此同时—— 沈夷光快急疯了。他一路冲进皇宫,把这件事告知了岑儿。 岑儿也是愣了很久,期期艾艾的问:“小溪哥哥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沈夷光哪敢回话。 他深知乔溪从来不是任性的人,这次不告而别,恐怕很难劝回来。 为了岑儿和大邺,沈夷光总是委屈乔溪,事事将他放在最后,他心中有愧。因此这次无论如何,他都要去找乔溪。 他也知道眼下局势刚刚平复,正是用人的时候。即便有大长公主主持大局,不会出什么乱子,但他担心自己不在身边,岑儿会害怕。 岑儿看出了他的所有顾虑,立刻抬头挺胸道:“我可以的!” “你放心去吧!” 沈夷光望着岑儿小小的脸上满是坚定,心中一阵柔软,轻声说:“舅舅会很快回来。把你的小溪哥哥也带上。” 岑儿握住他的手,不放心又道:“万一小溪哥哥没有回村怎么办?” 这对舅甥头靠着头一合计,俩绝顶大聪明弄了个悬赏令出来,上头写明了找到乔溪就能得黄金千两——当然全从岑儿的私人小金库出。 拜别岑儿,第二天天不亮,沈夷光一人一马出了城,迎着第一道曙光奔向远方。 ———— 乔溪的生物钟让他准时在清晨六点醒来。 昨晚仲大娘端了不少好吃的过来,而且他一天三顿,顿顿都有神秘人投喂,根本饿不着。他本不想麻烦别人的,奈何每天打开家门,都已经有人把做好的饭摆上。 今天他故意起得比往常早,决心一定要逮住那个偷偷送饭的家伙。 穿好衣服走出房门,乔溪看着外头天蒙蒙亮,口中呼出一阵白雾,搓了搓手取暖,小心翼翼蹭到门边,不发出一点声响。 大约五分钟后,门外果然传来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乔溪眼疾手快一把拉开门闩出去,刚好逮到了正要把篮子放下的某人。 鬼鬼祟祟弯腰的陶音被突然出现的乔溪吓了一跳,眼巴巴看着他,一副手足无措的笨拙模样。 乔溪双手叉腰,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陶音过去总神采飞扬的模样,此时看上去怯生生的,能说会道的嘴也不再伶俐,干巴巴的辩解:“我、我就是给你送点饭……” 乔溪没有回答。 陶音低头把篮子轻轻放到地上,小声说:“我知道仲大娘他们都在照顾你,你也不缺吃喝……” 他说到一半许是觉得难堪,又说:“你要是不高兴,我以后不送了。” 陶音灰溜溜要走,乔溪终于开口问:“不进来坐吗?” “我又不吃人。” 陶音猛地回头,却见乔溪笑盈盈的望他。 他的眼睛里瞬间盛满了泪水。
第91章 再次坐到乔溪家里,陶音看上去很是拘谨,他见乔溪忙着给他倒水,连忙摆手说不用于是乔溪也就没有坚持。 两人坐下后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乔溪先开了口:“我家一直都是你在打扫吗?” 陶音老实回话:“我想着等你回来看到家里乱糟糟,还得挺着肚子收拾。” 其实他那时以为乔溪肯定是回不来了,成天失魂落魄蹲在村口张望。后来大山哥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就提议帮乔溪打理院子,这样等他回家后到处都干干净净。 “谢谢。”乔溪诚恳道谢。 陶音脸上一红,讷讷摇头:“……不谢。” 两人再一次陷入沉默,乔溪又问:“上次我家门口的糖和酸杏仁也是你放得吧?” 陶音回道:“听我娘说,刚有孕的人就爱吃酸的,我就特意去了趟镇子。” 说完他偷眼瞥着乔溪的肚子,眼里掩藏不住的羡慕好奇。 见此情景,乔溪大方的问:“要不要摸摸看?” “……要的!”陶音眼睛一亮,好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他小心翼翼的在乔溪圆滚滚的肚子上轻轻摸了摸,小声呢喃:“真好啊——……” 过了一会儿,陶音心满意足收手。 直到这时两人的气氛才慢慢热络起来。陶音也不那么拘谨了,他伸着脑袋在院里环视一圈,问:“三郎呢?” 听他问起三郎,乔溪脸上的笑意浅了一些:“我一个人回来的。” 陶音起初听没明白,待到仔细打量乔溪的脸,后知后觉:“他不要你了!?” 没等乔溪解释清楚,陶音怒了:“他敢不要你!?” 虽说陶音如今比过去成熟了不少,但急躁的坏脾气那是一点没改。本来因为过去的事对不住乔溪,他始终愧疚小心,生怕说错话惹他生气伤心。 然而听说乔溪是一个人回来,他误以为三郎负心薄幸,怒气瞬见上涌,也忘了要冷静拘束,愤怒的拿手锤桌子,像是要咬死三郎。 乔溪连忙解释:“不是这样的。” “是我不要他。” 陶音听完立刻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乔溪轻笑,“只是有些事还没想明白。” 陶音恨铁不成钢:“你傻啊!?” “要是三郎转头娶了别人,你可怎么办啊!?” 他急得团团转,仿佛是自己吃了大亏,自言自语道:“那可是大将军夫人呢!你要是就这么走了,岂不白白便宜了旁人了!?” 乔溪哭笑不得,拉住他说:“你快别转了,我头晕。” 陶音看他还是老神在在悠哉悠哉的模样,真是替他捏把汗,急切的问:“你怎么都不着急?” “我为什么要着急?”乔溪轻哼一声,“他要是想再娶亲,那就娶呗!” “我又不能拿链子拴着他。” 乔溪根本不在意什么‘将军夫人’。如果可以选,他更想当将军,而不是什么夫人。 况且,他笃定三郎不是那样的人。如果自己看走了眼,那也只能认了。 陶音微微张嘴,气得想骂他几句,又担心乔溪再也不理他,憋得满脸通红。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乔溪单手撑着下巴,气定神闲:“你这性子,也不适合装深沉。” 陶音一听,嘟嘟囔囔道:“我哪有……” 嘴上这么说,乔溪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重重出了口气,如释重负:“你不懂,我现在每天说话前都要好好想几遍才敢开口。” “我娘说,就是因为她们太宠着我,才使得我行事总是任意妄为,说话没个章法,伤人伤己。” 乔溪笑道:“可是我觉得你过去那样也很好,敢爱敢恨,有什么说什么。” “我很喜欢。” 他的直白让陶音脸上炸开一片红晕,他扭扭捏捏的问。:“真、真的呀?” “那你不生我气了吗?” 乔溪摇头:“不生气。” 得到这句话,陶音背过身悄悄擦掉眼泪,又假装无事发生回头。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乔溪缓缓说道:“虽然当初的确是你推我下河,可是救我上来的人,也是你。” 乔溪一度伤心难过,冷静后也想得明白,也许陶音那时承担的痛苦并不比自己少。只是在面对矛盾时,他选择了最极端的办法解决问题。 所以他才说,陶音是头脑简单,做事不计后果的笨蛋。 陶音垂下头,悔恨的说:“我那时……没想那么多。” 诚如宋四婶所言,陶音已经被惯坏了,行事从不深思熟虑,全凭脑袋一热。 那时他一心想让乔乔回来,以为只要把乔溪推下去,一切就会回到原样。 他思考问题的方式太过简单,没有考虑乔溪会死这种可能,也没纠结那样的行为是在杀人。 陶音其实本意不是伤害乔溪,可他做的事终究还是差点酿成大错。 “对不起。”陶音愧疚的说,“我再不会那样了。” 乔溪走后,陶音才真正知道过去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任性,他每天都盼着乔溪平安回来。不管他原不原谅,他都要当面再道歉一次。 “我不是说了,过去的事不提。”乔溪笑了笑,“你可别再哭了,我可不喜欢哄人。” 陶音破涕一笑。 他们之间经过那么一遭,也许再不能回到过去的亲密,毕竟有些伤害难以弥补。 但随着时间推移,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不要沉溺于过去已经发生的事,不后悔曾经做过的决定,人生只为以后而活。 乔溪一直信奉这样的理念,也坚持执行。 他不觉得自己和陶音是“和好”,而是认为这是重新开始。 他和陶音还能不能做朋友,一切交给时间。 从那以后,陶音得了空就来陪乔溪说话。只是他还是过分紧张,每当乔溪想要做什么,陶音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死活不让他动,生怕乔溪摔着碰到肚子。 乔溪没有拂逆他的好意,捧着肚子在院里的躺椅上眯眼睡着。 桃叶村的日子太悠闲,乔溪每天按部就班吃饭睡觉,还有陶音例行陪着散步活动,日子不知过得多潇洒。 这天他眯眼睡到一半,迷迷糊糊听到有小孩说话,下意识道:”岑儿回来了?” 乔溪睡迷糊了,竟忘记岑儿早不在家里。他起身怔了许久,才发现面前的孩子是福哥儿。 福哥儿本来躲在门外,唤了几次都不见乔溪醒来,只得趁着没人悄悄进来。 乔溪揉了揉眉心,有些失望:“是福哥儿啊……” 福哥儿挠了挠头,憨憨的问:“小乔哥哥,岑儿……以后真的都不回来了吗?” 乔溪沉默片刻,如实回答:“不回来了。” 福哥儿难过极了,小声说:“可是俺答应要给他编个草婆婆,他还没看到呢……” 那天岑儿走得太突然,都没来得及和村里昔日的玩伴们好好告别。福哥儿还以为第二天还能相见,却没想到那天在学堂竟是最后一面。 可是人生本来就是如此,许多你以为会长久陪伴的人,最后都莫名其妙突然离去,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好好道别。 乔溪伸手在福哥儿头上揉了揉,轻声道:“就算没看到你的草婆婆,岑儿心里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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