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这没什么。 珍娘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不管瑞郎是怎样的人,她都愿意和他厮守,不改心意。 “我知道,你和瑞郎有一段过往。”她轻声说,紧张的不停绞着手里的帕子:“也许他负了你,但……” 她的话还没说完,乔溪就不客气的打断她:“你今天来应该不是为了打听我跟他的过去吧?而且我也没兴趣回忆那些糟心事。” “你放心,我找他可不是为了叙旧情。只是他欠了我不少钱,我找他算账不算过分。” 珍娘想到了自己那些丢失的首饰,轻咬红唇,低声问:“他……为何欠你那么多钱?” “哼。”乔溪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你从进门开始对我发问那么多,难道之前一点都没去盘问你的好老公?还是说……你宁愿信我这个前情敌,也不愿信他的鬼话?” 这句话又恰好说中了珍娘的心思,她忽然有些慌张,急切道:“我没有!我、我自然是信瑞郎的!” “那你为什么巴巴跑来我家?”乔溪不客气的揭破她,“我知道从镇上过来的路途有多难走,你又是个小姑娘,恐怕更加不易,说明你这一趟是非来不可的。” “何况你应该也听说了,我早就成了亲,是、是……”乔溪说到这,狠心一咬牙:“是有男人有家室的,根本不可能再跟你的瑞郎有半分瓜葛。” “既然我的存在对你构不成威胁,你更不应当将我放在眼里。可是现在你心里有了怀疑,没有第一时间找你夫君质问,反而舍近求远找我,足以说明你对他的感情,远没有你以为的坚定不移。” 人心都是肉做的,经不起推敲试探。 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就算表面再怎么粉饰,永远也不可能再与从前一样。 珍娘潜意识里已经不再信任瑞郎,情感上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怀疑未来的枕边人,可是又怕他用更多的谎言欺骗自己,使她无法分辨他口中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就像乔溪说的,她心里宁可相信“情敌”的话。 “他欠我的钱,是我拿命换来的。”乔溪淡淡地说,“五十两对你们这些有钱小姐来说可能不多,但我们这些种地的庄稼人是要倾家荡产的。” “他为了你抛弃我,还卷走了我全部的财产,我找他还钱不过分吧?” 珍娘双手紧紧抓着帕子,默默点了点头。 一旁的小荷更是义愤填膺:“五十两银子!?” “天杀的!那可是我足足五年的工钱呢!” 她几乎忘了自己和谁是一个阵营,真心实意的和乔溪共情上了,惹得乔溪差点笑出声。 果然无论哪个时代,只有底层劳动人民人才能互相理解。 乔溪于是又转向珍娘,见她失魂落魄心思不定,又道:“你其实只是不想承认,你的心上人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你也不想承认,他只不过就是一个卑劣无耻的骗子,就和世上那么多的负心汉一样恶心。” “你之所以犹豫不决,到底因为他真的无可替代,还是因为你舍不掉自己付出的情感?” 他一句一句的质问,珍娘面上有些绷不住,神情明显动摇,几次张口想说话,又无力辩解。 乔溪近一步逼问:“你怎么能保证,他对你说得那些情意绵绵的话、为你琢磨的讨巧心思,过去没有对我说过做过?又怎么能保证,未来他不会对别人也这么做?” “李姑娘,‘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个道理你应当比我更明白。” 乔溪理解她无法割舍投入了“沉没成本”的心思,也懂这个时代的女孩子的无奈,把讨个如意郎君当做毕生追求。他恶心何秀才,一心要报复他,更不忍珍娘踏入陷阱,再三思考才托秦大叔带了信过去。 珍娘如果见信来找他,就代表她内心还有一丝清醒。 若是没有来,则表明她在这段感情中已没有抽身的可能。 乔溪不想做那个坏人,所以他把选择权交到珍娘手里,让她自己决定是否要继续被蒙蔽下去。 他的话不算中听,却也没有恶意。 珍娘眼中泪珠摇摇欲坠,然而始终没有掉落下来。
第47章 天色渐暗,在地里劳作的沈夷光始终不放心一个人在家的乔溪,抓紧忙完农活后便扛了锄头早早回来。谁知才到家,险些撞上刚好从门里出来的人。 他连忙后退两步,这才看清来人竟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她面容秀丽,穿着一件月白绸缎丝裙,满头珠翠,心事重重的模样。 此刻珍娘心绪大乱,尽管她自认没有失了大家小姐的风范,可惜凌乱的脚步依旧出卖了这个才刚十六岁不谙人事的少女。 眼看自己差点撞了人,珍娘立刻欠身低头道歉,再抬头时才发现面前是个身量高大、极其俊朗的男子,瞬间明白这位应该就是乔公子的夫君了。 珍娘忽然有些歉疚。 她这次贸然前来,只顾求证自己内心的困惑,没有征得任何人的同,更没体谅乔溪的处境,他已经成亲有家室了。如今半路碰上别人丈夫归家,她既难堪又担忧,生怕自己的到来造成别人夫妻误解,想着要好好解释。 可是话到嘴边,珍娘又十分犹豫。她担心完全说实话,难免涉及乔溪和瑞郎的过去,或许乔溪的丈夫回心生不满。毕竟应该没有哪个人不介意枕边人以往的情史,她怕害了乔溪。 就在她两相为难的时候,乔溪跟在后头跟着出来了,他看到沈夷光,也有些意外:“地里的活儿干完了?” “嗯。”沈夷光点头,回道:“我先进屋把东西放下,然后再去仲大娘家里接岑儿回来。” 两人对话自然而然透着一股亲密,毫不避讳在场的珍娘与小荷,又很有默契,好像只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完全插不进第三个人。 而沈夷光果真没有多问一句,进去后放下锄头,跟乔溪说了两句话,又对珍娘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往仲大娘家里走去。 珍娘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们,心头竟生出几分羡慕。 她何尝不是日日期待幻想,自己与瑞郎婚后也能这般恩爱和谐。想到此处,她眼睛又有些泛红,急忙低头掩饰,不想在乔溪面前露怯。 乔溪貌似没发现她的欲盖弥彰,自顾自的说:“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去。” 听了他的话,珍娘连连摇头:“不必麻烦你,我是坐了马车来,此刻车夫就在村外等候。” 她本以为天黑前肯定能到家,却没想到在乔溪家里待了那么久,一不留神都这么晚了。 但是乔溪并不是跟她客套,坚持要求送她到村口,珍娘实在无法推辞,只好默许了。 好在乔溪很有分寸并未与她并行,始终不紧不慢跟在身后五步远的距离,既不会过分接近惹她不安,又不会太远看不到她。 因为身份尴尬,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开口,直到走到村头,乔溪看到一辆由两匹枣红马拉着的马车停在树下,还有个年轻力壮的老实车夫拿着马鞭在一旁等候。 见到他们,车夫立刻恭敬起身,低声道:“小姐,咱们该回去了。” 珍娘满脸疲惫的点头,回头对乔溪诚恳的说:“乔公子,多谢你一路相送。” “此番叨扰,请恕珍娘无礼。日后有机会,我必定亲自设宴款待道谢。” 她说的诚恳,乔溪却满不在乎的摆手:“这有什么,李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说着他把手里拎了一路的小篮子塞到小荷的手中,笑道:“等你们到家恐怕天都黑了,我想着你俩路上肯定会饿,所以给你们准备了点吃食。” “这是我亲手做的萝卜肉饼,都是乡下人手艺,别嫌弃啊!” 乔溪从前在大学时总受那几个热心善良的学姐照顾,因此对女孩子大多都很和善。即便珍娘和他并不熟,而且两人身份不合,可他还是忍不住啰嗦两句。 “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一定要多注意。” 一旁的小荷听了抿唇一笑,轻快的说:“车夫都是咱们自家人,而且有功夫傍身,他是老爷专门给小姐出行安排的,哪用得着你操心。” 珍娘此次没有推辞,对乔溪再次道谢后,在小荷的搀扶下踩着马凳上车。直到坐进车厢之前,她停下动作,回头看向乔溪: “乔公子,你当初……是不是也很难过?” 她没有具体指代任何事,但在场的两个当事人彼此都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乔溪沉默了几秒,淡淡回道:“再难过也都过去了,总比一路错下去的好。李姑娘,及时止损。” “珍重。” 他说得真切,珍娘表情愣愣的。 乔溪说完也不久留,同她们挥手后转身走向村子。 他能说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剩下的还要靠珍娘自己抉择。 没走几步乔溪听到岑儿的叫声,抬头一看,原来沈夷光不知什么时候带了岑儿在前方等着他。 “你们怎么来了?”乔溪面上不由自主带了笑,三两步走上前与他们汇合。 沈夷光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他还是没问那个姑娘是谁,因为这对他和乔溪来说,都不重要。他们三人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岑儿在中间,左右牵着两个最亲近的人,一步三跑,仍然是唱着不成调的歌儿。 而另一边,马车也在飞速奔驰在回城的路上。 半路小荷打开竹篮子,从油纸包里拿出一张饼,用帕子垫着递给她家小姐。珍娘还不饿,可盯着手里圆乎乎金黄黄的饼,竟真觉得肚子咕噜作响,低头轻轻咬了一口。 萝卜的清甜和肉汁的鲜香瞬间溢满口舌,不比家里的小厨房差。 小荷边吃边点头,嚷嚷道:“小姐,我觉得那个小乔公子其实是大好人呢!” 好人…… 珍娘默默嚼着饼。 小荷自小和她一起长大,与她同气连枝,一心都为了她考量。连她都说乔溪是好人,可见乔公子才是真正的品行端方,是她错眼了。 回到李府天色果然全黑透了,珍娘偷摸带着小荷溜进院子。她知道父亲近来忙着筹备婚事,无暇看顾她,所以才敢背着出去找乔溪,就是算准父亲发觉不了。 珍娘心烦意乱,又一路坐车劳累,实在想早早回房歇着,没料到在院子刚好遇上正到处找她的何秀才。 以往见到情郎,珍娘总是万般欢喜,即便日日相见也觉羞涩。可今天从乔溪那里回来再见他,她竟忽然没有了往常的情意。 眼前是瑞郎深情脉脉的眼睛,耳边却响起乔溪字字诛心的话。 ‘你其实只是不想承认,你的心上人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你也不想承认,他只不过就是一个卑劣无耻的骗子,就和世上那么多的负心汉一样恶心。’ ‘你怎么能保证,他对你说得那些情意绵绵的话、为你琢磨的讨巧心思,过去没有对我说过做过?又怎么能保证,未来他不会对别人也这么做?’
90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