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夫悠悠哉哉坐下,表情格外从容,就好像被徒弟当众揭穿心思也不是什么窘迫的事,反而淡定点头:“正是。” 乔溪:“……” 他极力控制自己不要露出什么表情泄露心思,但这真的太困难了。 所以……林大夫到底是怎么顶着一张无欲无求寡淡清高的脸,理直气壮的承认自己就是爱装逼的啊啊啊啊啊!???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设啊!? 乔溪捧着热茶各种凌乱,干巴巴笑道:“……挺、挺好。” 屋里气氛实在太尴尬了,乔溪脚底都快抠出一栋三层大别墅,赶紧转移话题:“那天听你说小竹子病重,可我今天看他精神不错,这是怎么回事?” 林大夫瞥了一眼小竹子,忽而开口道:“你把岑儿带去你房里玩。” 小竹子知道接下来是大人们说话的时间,听话牵起岑儿的手往西边的小屋去,还很贴心的带上房门。没了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小小的会客厅立刻安静下来,只余碳火燃烧发出的轻微声响。 见林大夫表情严肃,乔溪也跟着紧张起来:“难道真是什么治不好的绝症!?” 小竹子才几岁啊!? “不是。”林大夫摇头,在乔溪一颗心还没放下的时候,又补充道:“不过也差不多。” 乔溪神情怔怔的,良久才自言自语道:“可小竹子还小呢……” 才十二岁的他,怎么就得了这么重的病? “连你也没办法吗?”他又问。 乔溪还记得初来这个世界,睁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小竹子。当时他还沉浸在一片混乱的情绪里,一面为了爷爷的突然过世而悲伤,一面又对自己身处异世恐惧不安,两股情绪不断拉扯他,使得他痛苦异常,恨不得重新再死一次。 是小竹子一直拉着他的手安抚,每天陪在床边给他讲笑话,就连他喝下的每一碗苦得要死的药都是小竹子端来的。 对他来说小竹子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心智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乔溪心底其实是把他当成朋友的。 他表情难过垂首不语,林大夫没有安慰他。他本就是口舌笨拙之人,多说多错。何况小竹子会分化成地坤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就在他沉思之际,就听乔溪又问:“那‘地坤’是什么意思?” 林大夫猛然扭头,用乔溪眼里几乎算是最不淡定的表情问他:“你如何得知的!?” 于是乔溪把刚才两个孩子聊天的事说了:“看小竹子那么难过,我也不敢多问。” 林大夫没想到小竹子居然自己全说了,无奈扶额叹气:“罢了。我本不想同你说。” “此事事关重大,我不欲让更多人知晓。毕竟多一个人知道,徒儿就多一分危险,你记得切莫外传。” 乔溪看他十分严肃,也感觉到了事情紧急,连忙点头,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说一个字。 接着林大夫同他讲了小竹子的身体状况,叹息着说:“我试了许多方法,翻阅所有古籍,还写信回师门询问同门师兄姐们,可有法子改变。” “可惜命由天定,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林大夫素来冷淡的面庞染上一抹哀伤,秀致的眉眼皆是对自己的责备,以及对小竹子的愧疚:“我日日上山也是为了给他寻药。” 乔溪很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可是手才要碰到对方,看看人家那纤尘不染的白衣,犹豫着缩回手道:“这也不是你的错,你尽力了。” “毕竟,医者难自医。” 林大夫听闻,口中跟着呢喃重复了一遍: “医者难自医。” 可恨他自诩医术高明,又是师门众多弟子中最受师父器重的,然而这有什么用呢?到头来连自己的徒弟都帮不了。 乔溪知道人在面对亲人绝症束手无策的时候,任何语言安慰都是苍白的,索性干脆不开口静静陪坐,等林大夫自己调整好心态。 他以为小竹子真的得了病,不禁又问:“他需要哪些药?我要是得空也去山里帮忙找找,人多力量大!” 只要小竹子真能好起来,乔溪很愿意帮忙。 “多谢。”林大夫也不推辞,弯腰从脚边竹篓里摸出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出来,道:“这是紫金乌,我找了三个月,才只寻了这么一棵,万分珍惜。” “你要是有心,可以帮我留意。” 乔溪定睛一看,立刻想起了胖掌柜的话…… 价值万金的紫金乌! 接下来他都快听不清林大夫的话了,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东西看,仔细确后发现认真是一模一样! 不过虽然钱重要,他到底记得小竹子的病,理智回笼后又问:“这东西能治小竹子的病吗?” “不能。”林大夫遗憾摇头,“此物于寻常人不过就是普通的滋补身体功用,与人参无异,并非无可替代。” “但若以它做引制成药丸服下,可助地坤短时间内隐匿气息,不被人察觉身份。” 乔溪糊涂了:“啊?不能治病?” “隐匿……地坤气息,又是什么意思?” 他说着才想起来:“不对。你到现在也没告诉我,地坤到底是什么病?” 所有的病都有个具体病因,比如心病肺病肝病,可是他跟林大夫在这聊了半天都还没搞清楚,小竹子到底哪里不舒服。 林大夫此时也觉察出不对来,有些错愕:“……你不知道?” 乔溪一脸懵逼:“我应该知道?” …… …… …… 过了晌午,乔溪从林大夫家告辞回家。岑儿和小竹子依依不舍告别,承诺明天还要来看他,这才使得小竹子又高兴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岑儿蹦蹦跳跳别提多开心,想着明天还可以见到他的小竹子哥哥心里就很快乐,巴不得一睁眼就到第二天。 而可怜的乔溪神游天外,一副丢了魂的落魄样,还没从林大夫的话里回过神。 后来林大夫仔仔细细和他科普了这个世界的所谓“天乾地坤”之类的事,乔溪起初听得云里雾里,接着渐渐开明起来,在心里想着如果把这些陌生名词稍稍换一下…… 天乾对应alpha 地坤对应omega 中庸对应的应该就是beta …… 卧槽这不就是abo的世界观设定吗!? 乔溪震惊到五雷轰顶。 这世界果然太颠了。
第28章 第六次。 沈夷光放下碗,看向乔溪,表情疑惑。 自从林大夫家回来,乔溪就一直这样魂不守舍,恍恍惚惚,话也不说,干什么都心不在焉。 就好比今天这盘白菜炖萝卜,盐实在放得太多,简直齁的没法下口,可是他还。不敢说。 上次他就因为此事提了一嘴,说菜咸了,结果被乔溪一顿讥讽,让他有本事自己动手。还说不做饭光会张嘴吃的家伙还有脸叽叽歪歪挑三拣四,直喷得沈夷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没法回嘴。 他也想亲下厨,可是想起被自己炸了洞的屋顶,哪敢再轻易进厨房,从此缩着脑袋不敢言语。 寄人篱下的苦果然只有自己才懂,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沈夷光捧着碗叹气,转头小声问岑儿:“他怎么了?” 心情这么不佳,莫非那小竹已然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了? 岑儿看了一下乔溪,抱着碗用同样小的声回道:“不知道哦,小溪哥哥好像被吓到了。” “被谁吓了?”沈夷光更加茫然。 非是他托大,可是……就乔溪这种性子,什么人或者事情能吓到他? 沈夷光无比确信,就算真有恶鬼当面现身,乔溪也能冷笑捡起地上两块砖上前与鬼拼杀,什么东西能吓到他? “食不言,寝不语!”乔溪不耐的敲着碗,学着沈夷光以前教训岑儿说话:“你俩能不能安静!?” 因为心里太烦躁,乔溪敲碗的动作又快又重,以致于筷子都放下了,碗还在小幅度震动,发出“嗡嗡嗡”的轻微声响。 岑儿不敢再说话,把小脸埋进碗里喝汤,怂的不像一国未来储君。 这不成。 沈夷光皱眉。 岑儿将来迟早要做帝王的,怎能如此气弱,动不动就胆怯,半点气势也无? 以后他每天上朝面对底下文武百官,两派意见不合争论不休互相叫骂是常有的事,逐渐发展成群架互殴也偶尔。到时岑儿若不能淡然处之保持威仪,难道还能还躲到龙椅下? 他轻咳一声,待要振作士气亲自教导岑儿遇事沉着,不必慌张,忽然瞥到乔溪面色不善。 …… 罢了。 沈夷光重新默默端碗。 智者不争高低。 食不言。 乔溪哼了一声。也知道这对舅甥怕了他,可是仍然郁闷:“你俩那是什么表情?我难道很可怕吗!?” 沈夷光明智的不开口,老实的岑儿却犹豫点头:“可怕。”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乔溪皱眉,“再说不就说话声音大点,我也没打过你吧?” 岑儿嘴里嚼着萝卜干,回答的声音更犹豫了:“可是……小溪哥哥看起来会吃人。” 乔溪:“……” 沈夷光忍住想发笑的冲动,轻咳一声问:“你有何烦心事?小竹子病情如何?” 听他提到小竹子,乔溪神情又萎顿下去。他想起林大夫叮嘱不要告诉别人的事,也答应了要保密,绝不可能跟沈夷光说实话。 但他心里确实有不少疑惑,需要一个人为他解答。林大夫跟他讲了很多,可毕竟当时太震惊,很多东西听得不清楚,还是想再问问。 “你……知不知道天乾地坤?”他试探着问道。 沈夷光点头:“自然。” 既然乔溪问起,沈夷光很快猜到了:“是小竹子要分化了吗?” “……你怎么知道!?”乔溪蹙眉,疑惑难道是自己说漏嘴。 沈夷光当然知道。 天乾地坤彼此互有吸引,这是天性。而他们之间互相吸引的源头就是靠着各自身上的气味。 通常气味越是相投,契合也就越高,感情更深,是以天乾地坤中夫妻二人情感甚笃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不在少数。 只不过大多达官富贵舍不下一屋子莺莺燕燕,不愿取舍罢了。 前些日子沈夷光就敏锐捕捉到了小竹子身上传来的信香,那是一种很淡很淡的某种花香味,因此他才确认的。 不过这些事他不能如实告诉乔溪。天乾和地坤这二者在大邺都很稀少,天乾大多武力超群或文思敏捷,民间很少见到,一般都出身显赫,绝不会是普通人。 正因如此,秦大叔才仅凭拳脚功夫便猜出他是朝廷中人,且官职不低。 假如乔溪知道他是天乾,必然也能联想到这些。 好在通常中庸是闻不到任何一方的信香,方便了沈夷光隐匿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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