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画纸上却是一只伶仃纤细的脚。 季雨眠脸颊有些烧得慌,小腹处生出隐秘的热意。 他又想起阮羡今天贴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小季,你这么好,我真怕我会喜欢上你。” 他真的会喜欢我吗? 真的会吗? 我这么死气沉沉,没他有钱,没他好看,没他有趣。 还没他有那么多灿烂的色彩。 他真的会喜欢我吗? 可说不定真的会呢?
第15章 失望 画笔重重点在画纸上。 季雨眠皱着眉,小台灯下他的神情严肃,似乎在思考一件很严峻的事。 阮羡有对那个矫揉做作的小棉说过喜欢吗? 他像个福尔摩侦探般,拿着放大镜把阮羡和小棉相处的细节在脑海里一遍一遍放映。 似要找出阮羡对他的特别之处,来证明阮羡真的会有喜欢上他的可能。 可越是往深里回忆,他就越是能感受到一些近乎于自虐的痛。 因为阮羡叫小棉“宝贝”的次数比他多了太多了。 而且阮羡还经常说喜欢小棉,说小棉是世上最可爱的乖宝贝。 季雨眠胸口发闷,把自己气的不行,画笔将画纸划烂。 就在这时,客厅玄关处的门铃“叮当”一声响了起来。 知道他家住在哪的人并不多。 他的入职手册上有写家庭住址,说不定阮羡有看过。 季雨眠自己都没发觉到,他墨色的瞳孔里燃起了一丝隐秘的期待。 拖鞋都没好好穿着,他就奔到了门口,打开了大门。 昏暗破旧的楼梯间,阮明遇白净的脸出现在他面前,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 干净整洁的客厅内,阮明遇坐在沙发上,看了眼不合脚的拖鞋,抿了抿唇,笑得很友善道:“雨眠,能给我接杯水吗?” 季雨眠倚在餐桌边,闻言,拿起一次性杯子给阮明遇接了杯冷水,放在他面前。 阮明遇抱着杯子抿了一口,刚要开口,季雨眠倒先开口了。 “阮明遇,我不会再帮你做那件事了,也不会让你做那件事。” 阮明遇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但良好的素养让他并没有露出太难看的表情。 他尽量柔声道:“为什么?雨眠,你一向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我不想做伤害他的事。” 阮明遇耐心道:“可你之前不是说过,你讨厌他吗?” 季雨眠垂眸,看着起毛的黑色拖鞋,并没有说话。 阮明遇声音冷了下来,“怎么?你现在是对他起了恻隐之心了?你忘了你之前怎么说的?你说不会被他蛊惑的?” “我没有被他蛊惑。”季雨眠低头反驳道:“我只是觉得,他或许也有苦衷吧,其实他也挺可怜的。” “可怜?”阮明遇冷笑道:“季雨眠,你到底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脑子都不清醒了?” “我很清醒。”季雨眠冷声道。 “清醒?”阮明遇看着他,“那你是没看见自己今天在晚宴上看他的眼神,都快粘在他身上了,你还说自己没对他起恻隐之心?” 季雨眠垂着眸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 “好。”阮明遇却又道:“你不愿意做,我不强求你,毕竟我们怎么也同窗了四年,我不想因为这事跟你翻脸。” “但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季雨眠道。 阮明遇从包里抽出一份资料,“我找到了当年买走你画的那个人,这是当年他在那片海滩的所有行踪,跟你曾经的描述完全对得上。” “那个人不是我哥。” 季雨眠猛地怔住,他将头偏开,“我不信。” “那你好好看看这张照片,这上面的画,是不是你当年的那副?!” 阮明遇站起来,将一张泛黄的照片举到季雨眠面前。 照片里的画灰蒙蒙,像是有了很长的年代感,线条混乱不堪,很像是小孩的随手画,但又几乎没有什么色彩,只有黑色和白色,画着海滩,还有一只孤零零的小船。 季雨眠墨色的瞳孔震颤,深邃的眼角收缩,几乎是颤抖的看着这幅画。 他额间突然出了一层汗,呼吸也有些紊乱。 可他很快将头偏了过去。 阮明遇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没在我哥家找的那幅画,我帮你找到了。” 季雨眠紧咬着唇。 阮明遇道:“既然我哥不是你找的那个人,你可以离开了,我们的合作也到处结束。” 季雨眠却固执道:“我不会走的。” 阮明遇眉头紧皱道:“为什么?证据都在你眼前了,你这是还不相信。” 季雨眠手指紧握成拳,狰狞的青筋在他手背上凸起。 他曾以为,如果有一天别人告诉他——嘿,我找到当初买走你画的那个人了。 他一定会兴奋不已。 那天也一定会是他最开心的一天。 阮明遇继续道:“雨眠,你明天有时间吗?那个人说很想见你,或许你们见一面就好了。” 季雨眠薄唇紧抿,“明天我很忙。” 阮明遇:“……” 季雨眠这幅模样,一看就是在撒谎,他深吸一口气道:“那你到底还想不想见那个人了?” 季雨眠攥紧拳头,转头看向窗台上枯萎的洋桔梗。 以前他确实很想找到那个人,日日夜夜都想。 可当那个人不是阮羡的模样时,好像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 昏暗的卧室里,季雨眠思绪万千地躺在床上,手上还紧攥着一张画纸。 那画纸上是一只很伶仃纤细的脚。 阮羡真的不是当初那个人吗? 季雨眠翻了个身,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扣着枕头,一股淡淡的失望笼罩在心头。 他突然有些生气,气阮明遇的话为什么那么多事,为什么非要亲自去调查? 过了会,他带着又气又失望的心情沉沉进入了梦乡。 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画纸。
第16章 春梦 风平浪静的海滩上,一个十二岁的瘦弱小男孩蹲在沙滩上。 小男孩身上穿着皱巴巴比他要宽大许多的短袖,小短裤也是松松垮垮的,用一根黑色鞋带固定。 因为长期晒太阳的缘故,小男孩伸出来的手臂、握住蜡笔的手都是黑黑的。 可他五官倒长得十分英气,眉眼深邃,眼尾上挑,小鼻子高挺笔直,下颌线清晰锋利,紧抿的薄唇显得很是神气认真。 孤儿院的人都说这个小男孩生了一张俊俏无情的脸,长大后可不得了,也不知该迷倒多少小姑娘。 可他们都不愿意接近这个小男孩。 因为这个小男孩性情阴郁,很少搭理其他人,总是垂着眸子用蜡笔固执地在纸上画画。 可他的画又跟孤儿院其他小孩的都不同。 别人小孩的画都是有着碧绿小溪的紫色小房子,又或是天空飞满了五颜六色的飞鸟,又或是各种颜色混杂的美丽花圃。 他的画里面却永远只有单调的灰白色。 他坚持的认为他的画没错,因为他所看到的就是这样的。 曾经也有富商觉得这小男孩长得好,想领养回家当养子。 可大多都会被他死气沉沉的画吓住,从而断了这份心。 小男孩现在就蹲在沙滩上,日复一日的跟从前一样画着面前的海滩—— 灰色的海浪,黑色的小船。 只是他画着画着,视线总忍不住向不远处树荫下的一条长椅望去。 最近这片海滩上来了个奇怪的人,那人穿着天蓝色的T恤,天蓝色的牛仔裤,甚至连头发都泛着淡淡的蓝色。 有次他还偷偷看到,这个奇怪的人眼睛也是天蓝色的。 很多人都说蓝色是大海的颜色。 可是在他的世界里,周遭都是一片灰的,根本没有大家所说的蓝色。 这是他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看见这么多颜色,在周遭都是一片灰压压的海滩上。 观察久了,他能看出这个奇怪的人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还是个正值青春的少年。 奇怪的少年总是每天下午两点来到这片海滩,手里拿着一本书,他却不看,然后懒洋洋地躺在那条长椅上睡觉。 阳光从树叶缝隙里往下投射,撒在奇怪少年修长的身形上,他左腿交叠着右腿,姿态随意而又优雅。 那本书展开放在他的脸上,为他遮挡倾泻下来的阳光,露出来的手腕白得发光。 小男孩看了眼自己黑乎乎的手。 是因为那个奇怪少年有书不看,却用来遮阳光,所以才会长得那么白吗? 他也想买一本书,跟那个奇怪少年一样。 但是他没钱,孤儿院的书又都放在高高的书架上,不允许他私自带出来。 他停了下手中的蜡笔,开始很仔细地看躺在长椅上睡觉,用一本书遮挡阳光的少年。 阳光下,少年的头发泛着一圈蓝色的光晕,身上的衣服也是干干净净的。 他不自觉地挪动脚步,想离那少年近一点。 可他还没挪多远,那躺在长椅上的少年动了动,左腿伸直放在长椅上。 小男孩如受惊的小兔子般停住脚步,一动不敢动。 他似乎感觉到那少年发现了他,这让他很羞愧。 可少年却并没有再动,似乎刚刚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长椅上。 小男孩攥紧拳头,左右环顾之后,还是忍不住想更靠近一点。 可这次,还没等他靠近。 他就听到一道清脆而又朝气蓬勃的少年音从那本书下传了出来—— “喂!臭小孩!” “你都眼巴巴偷看我好几天了,你是条可怜兮兮的小狗么?” 这场梦境因这道少年音而惊醒,就好像一片平静的湖泊投下了一颗小石子,荡起了一片涟漪。 季雨眠发觉自己在做梦,他使劲攥紧了拳头,他不想醒来。 梦依然还在继续。 只是这梦里的小男孩却突然被赋予了他的想法。 他要走到那个少年身边,拿走他脸上的书,看清他到底长什么样。 可他的鼻间却突然嗅到一股海水的潮湿气息。 小男孩还没来得及站起身,一道灰色巨浪突然扑了过来,如深渊巨兽般张开滴着粘液的獠牙,将他和少年毫不留情地吞噬进了肚子里。 季雨眠落入了深海,他鼻子不能呼吸,全部被海水堵住了,他用力地游啊游啊,去寻找那被海水吞噬的少年。 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追寻不到少年的身影。 像无数次重复的梦境一样。 梦里的他十分着急,嘴边尝到一股咸味,他似乎听见了自己无声的哭泣和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混在一起。 他挣扎地想要醒来,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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