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上邱钺的目光,傅迟颂立马川剧变脸,无缝衔接可怜巴巴的表情。 “明明就是,昨晚人家在山洞那里好好的狩猎,他臭不要脸一过去就把山洞搞塌了,我都受伤了,你也不会心疼我。” 弃犬似的眼神和十三年前一模一样,让邱钺狠不下心凶他。 “好了,不委屈。”邱钺揉了一把他银色的头发,又帮他磋磨皱的衣领抻平。 邱钺头也不抬的道:“队长,这狗崽子臭的像掉进屎里一样,先走了,一会儿到会议室找你。” * 地底城的今日,清空高阔。 并肩走到一颗巨大的榕树下,半明半暗的交界处,傅迟颂轻轻撞了一下邱钺。 邱钺微微蹙眉:“劝你现在别惹我,要不然一会儿开花的就是你另一条胳膊。” 傅迟颂兴致缺缺的“哦”了一声。 傅迟颂挑挑拣拣,选了一个依山傍林,清净私密的地方洗澡,地底城唯独洗浴这一点很不方便。 傅迟颂看向坐在岸边石头上的邱钺,非常热情的邀他一同沐浴。 邱钺清瘦的手指撩起一捧水,不偏不倚落在傅迟颂脑门。 “噗...咳咳咳咳......” “别不正经,洗完就赶紧上来,呛死我可不管你。” 邱钺扫视周遭一圈,古木参天,草木葱郁,深处绿烟迷离,如同身临秘境。 身后草过人头,倒是个适合谈话的地点,不需要担心被人偷听。 “傅迟颂,我问你。”邱钺在颅内把自己的问题罗列成清单,捡自己最关注的问题问:“你是引导者吗?” 傅迟颂怔愣了一下,有些不理解他的问题:“当然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家是哪儿,奉禅家,我当然是引导师。” 邱钺一言不发,直视着傅迟颂的眼睛,似乎想从中获取一些他说谎的蛛丝马迹。 傅迟颂看出来邱钺在怀疑自己,又道:“你要是不相信,我一会儿可以给你净化,那样你就会相信我了吧。” “那你昨晚杀死猎物,用的是什么异能?”丝毫不给傅迟颂反应的机会,邱钺直截了当的问。 “路上有很多腐烂的动物,但是腐烂程度和死亡时长明显不符合,是腐化类的异能?” “但是你昨天对付里修斯,明显是空间类型的异能,按照常理一个人只会拥有一种类型的异能,就算可以后天习得也不可能两种都有这么高的威力。” “除非你还有同伴,难道我们漏下了什么角落没发现。” “但是你刚刚还说自己是引导师。” “真的会有这么超规格的人吗?” “看不懂啊……” 傅迟颂明显被问住了,迟疑了一会儿,干巴巴的开口:“我没有。” “……好,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我等你什么时候愿意主动和我说。” 邱钺尽力不想让这里的气氛变成拷问,争取给傅迟颂最舒服的氛围,缓和了一下,接着问道:“那你刚才说的长老会是什么意思?” 傅迟颂三两下就洗好了,光着身子大咧咧的走上岸。 邱钺不自在的撇开目光,等他穿好衣服。 “长老会,三权之一。”傅迟颂回答的含糊其辞。 “别在这儿跟我放没有味儿的屁。” “......那个,我之前就想说了。” “说什么?” 傅迟颂抬手把湿漉漉的头发全都撩到背后,水珠从侧颈滑过,蹲下来,平视着邱钺。 “你现在骂人的词汇好丰富啊,明明以前就只会笨蛋,大饭桶什么的,你到底蹲了什么下九流的局子?” 邱钺支支吾吾的:“......个人兴趣而已。” 傅迟颂似懂非懂的拉长声:“哦~~~~” “长老会这件事很简单,其实我马上就会成为那里的第十位长老,继承奉禅家老家主,也就是我爷爷的位子。” 邱钺听完恨不得一脚把傅迟颂揣进河里:“我以为你这些年能学的精明些,没想到还是想一出是一出,我不是告诉你永远不要告诉别人你的真实身份吗!你把我说的话都就饭吃了吗?” “奉禅迟颂,你知道你这名字在当年被悬赏了多少钱吗?你被发现之后,是戴星博他们拼命救下的你,你忘了吗!?” “我当然记得!”傅迟颂厉声打断。 邱钺被惊的一颤。 “我现在不是十五年前那个手无寸铁的小孩儿了,我有能力保护自己和你,我希望你能用看成年人的眼光看我。” 傅迟颂低垂着头,水滴顺着湿嗒嗒的头发,沿着硬朗的线条滑下。 “你明白吗。” …… 邱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心想去摸摸他的头,鬼使神差的伸出手。 在半空中顿住,无措的捻了捻空气,又讷讷的收了回来。 “……好。”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傅迟颂偏头看向他,金瞳收盛着树缝间隙的漏进来的光束,耀目的逼人。 邱钺原本还有一箩筐的问题,可一对上他的眼睛,突然短路,呆愣的张口没吐出半个字音。 “……没有。” “那该我问你了吧。” 傅迟颂转过身子,伸手捋了一把邱钺在衣物上摩擦起了静电的长发,“噼里啪啦”两声后再次重归阒寂。 傅迟颂看着他,轻轻拾起他的手抵在唇边,无比虔诚的说道:“你这十三年,有没有后悔把我自己一个人留在孤儿院,你有没有后悔把我丢下……说真话。”
第15章 在这片旁若无人的静默之处,两人处于一种近乎微妙的失衡对峙。 傅迟颂轻托着他的手,没用上半分力道。 邱钺眼神短暂的忡怔,字句一颗颗一粒粒的粘连黏在喉咙口。 邱钺讪讪的抽回手,被傅迟颂啄吻的那处像是被灼伤,他不着痕迹的捻了捻,烧伤一样的疼。 邱钺低着头,长发软懒的滑落,虚虚实实的遮住半边。 像笼着层亟待戳破的纱,碍事,傅迟颂只能看见他雪白姣艳的脸部曲线。 傅迟颂没说话,静静等待这尊雕塑开口,似乎有无尽的耐心。 “或许,有几个瞬间......” 傅迟颂听见邱钺这样说,小小的字节让他的心脏鼓胀。 他有心想伸出手触碰邱钺冰凉的纹理,手指刚刚探出,又畏惧似的收回来,揣回一捧空气。 傅迟颂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不成样子,像个胆怯的守财奴,忍不住漏出一点笑来,低低沉沉,落在邱钺耳边。 邱钺知道,从昨日重逢开始,两个人一直隔着一层心知肚明的屏障。 可一旦把这层隔阂撤下,两个人的关系就会处于一种近乎尴尬的地带,看似牢不可破,实际轻微的颤动就会分崩离析。 邱钺第一次站在高处审视自己仿生人的身份,一直以来,他把自己桎梏在仿生人的躯壳中,毫无意义的自我撕扯。 直到傅迟颂来到他身边,拿着把小锤子,轻轻的、长久的敲打,终于给这层壳敲开一个缝,漏了丝光。 “小东西。” 邱钺颈项微弯,树缝间落下的光影在他曲线优美的鼻尖坠着,像是镀了层金釉:“你是怎么想我的。” 傅迟颂静静地用目光描绘他精致的轮廓,视线逡巡,掠过他唇形优美的一点莹红,落着茸光的鼻,终点是那双古井不波的眼眸。 傅迟颂平静开口:“我小时候被你救下,你收留了我,你是我的恩人,我很感激你。” “所以……” “可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傅迟颂打断他:“我找了你十三年,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我知道自己对你的感情早就已经脱离了这个范畴,我喜欢你。” 人类对于爱情的界限模糊不清,邱钺亦然。 他还没有自恋到认为面前这个年轻优秀,比他更加耀眼的男人会喜欢自己。 相差十四岁的年龄;优质alpha,而自己是由于常年注射抑制剂早已变得残破不堪的劣质omega;还有自己曾经犯下的累累罪行,十三年肮脏的案底,像一颗牢固的钉子,把自己钉在无形的耻辱柱上。 他早已不是那个排行榜榜首,在城市大屏无限轮播的耀目的能力者。 作为书中的邱钺,他的一生早已一蹶不振。 时间像条无法挣脱的锁链,把他拦在了那死寂的十三年。 和在烂泥里扑腾的自己不同,无论是作为傅迟颂还是奉禅迟颂,他都是令人仰望的存在,合该享受自己余下灿烂的一生。 而不是和自己纠缠不清。 “人类总会把感激之情误认为爱情,我是施救者,你是被救者,你对我的感情不过是报恩。” 邱钺声音中漏出些许机械的质感,一字一顿道:“仅此而已。” “不是的,我……” “我说了,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邱钺眼神冰冷,声音中仿佛能掉下冰碴。 “果然是小时候太惯着你了。” 傅迟颂从他突然转变的态度中,觉察到了他无从出口的犹豫,直截了当说:“你是在担心我们的年龄差距吗?还是那十三年的牢狱,你觉得见不得人。” 傅迟颂既然把话放在台面上讲,邱钺也不端着了,索性破罐破摔,只要能让他杜绝了这不该有的心思就好。 “是,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别人如果知道我坐过牢,知道我是因为杀人坐牢,还和你厮混在一起,我抬不起头……就当是维护我这点儿所剩无几的尊严。” “可你是因为我……” “不是。” 邱钺矢口否认,黑白分明的眼珠冷漠的纯粹,一字一顿道:“我是为了戴星博,那个傻子。” “......” 邱钺撑着地站起来,背影颀长清瘦,如同墨色瀑布的长发,在风中扬起毫无防备的弧度。 邱钺声音淡漠决绝:“戴星博被赵东制药的人杀了,我是为了他才去杀人的,不是为了你,你在我心里的分量,远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 傅迟颂愣住了。 没有那么重要。 傅迟颂原本确信,即使邱钺没有承认,但他对自己也是同样的感情。 所以无论邱钺如何推开他,有形无形中和自己拉开距离,傅迟颂都装做没有看见,依旧没有脸的贴上去。 而如今,这轻轻丢下的几个字,重重的捶打在傅迟颂骄傲的脊梁上,让他所有的深情变得一文不值。 傅迟颂还欲待说些什么,然而唇齿滞涩,发不出半个音节。 邱钺又道:“在这里呆了太久,里修斯该等急了。” 邱钺背对着傅迟颂,长长的吸气又吐出,他觉得这里的草味太过熏人,喘不过气,如同在水中窒息的金鱼。 傅迟颂一言不发,心脏像被凿开了个口子,四下漏着风,骨子里渗出细细密密的疼。 邱钺侧身看了他一眼,傅迟颂可怜巴巴耷拉着头,像无家可归的小兽,落魄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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