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此心平气和,说的只可能是真话,既然如此,那便意味着,陛下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和亲成功。 兵部尚书又想到陛下特别要求陪嫁的粮草,如果和亲队伍被劫在陛下的预料之中,那嫁妆中的粮草就很耐人寻味了。 兵部掌管的是军政,兵部尚书很清楚,北疆的粮草应当是不充足的,所以陛下的真正目的,难道是引诱镇安王犯错,进而收回兵权吗? 不对,如果是如此,陛下应该在得知和亲队伍被劫第一时间,就派出钦差彻查,可事实是,陛下不但没有第一时间派出钦差,还在今日兵部侍郎提出此事的时候,表现出了敷衍的态度。 所以,真相难道是陛下对镇安王并不像表面那样不满? 短短时间内,兵部尚书就思考了许多,他并不能确定陛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只是对陛下的才智谋略发自内心地叹服,态度也变得愈发恭谨了。 “陛下恩德,臣万死不足以为报!”兵部尚书再次叩首谢恩,齐锐犯错是事实,陛下不在意是陛下宽仁,做臣子的不能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扶齐尚书起来吧。”江存度对着食乐说道。 兵部尚书起来后,江存度再次开口:“兵部的人员也该调动一下了。” “陛下的意思是?”兵部尚书小心地询问。 “兵部侍郎心系北疆,既然如此就让他留在那里吧。”江存度淡淡开口道,“等兵部侍郎离开后,寻个得用的人,接替侍郎之职。” 兵部尚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道:“是,臣领旨!” 兵部尚书是来请罪的,没成想会收获意外之喜,他早就对手下的侍郎不满了,没想到陛下一句话就帮他解决了。 按照陛下的意思,钦差从刑部选派,而兵部侍郎只是随行人员,原本兵部侍郎还有侍郎身份,可陛下要另寻人接替兵部侍郎之职,这也就是说,兵部侍郎要变成白身了,可真就是一个随行人员了。 这一趟御书房之行,兵部尚书哭唧唧地来,脚步轻快地离开。 兵部尚书这边舒眉展眼,另一边刑部尚书却愁眉不展。 陛下让刑部派钦差,可具体派谁,要派几人,却都没有指示,这可愁坏了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在衙门想了半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散值后,便来了兵部尚书的府邸。 兵部尚书得知刑部尚书来访的时候,正在给坑爹的不孝子齐锐回信。 回信内容简洁明了:「陛下已经派了钦差,你要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就别认我这个爹了,老子不想被你连累。」 兵部尚书打定主意让齐锐长点记性,不然他早晚让儿子坑死。 把信封装好后,交给管家,兵部尚书这才出来迎客。 “罗大人,你来得正好,今日咱们再杀一局?”兵部尚书笑呵呵地说道。 刑部尚书摆手叹息道:“齐尚书,不瞒你,我今日被难题绊住了,恐怕无心下棋……” 兵部尚书眼睛一转,便知刑部尚书是为何而来了。 兵部尚书才见过陛下,弄明白了陛下对和亲之事的态度,他正愁没有表现的机会呢。 此时提点一下刑部尚书,不但能得到人情,还能让陛下看到他的价值,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罗大人也是两朝老人了,陛下想办什么事,会有什么态度,不是很明确吗?” 兵部尚书在暗示刑部尚书留意陛下的态度。 “齐尚书的意思是?”刑部尚书有些不敢确认。 “陛下最近对行宫之事催得紧。”兵部尚书却反问了一句,“罗大人觉得是为何?” 自然是因为陛下想去行宫避暑,可这与和亲队伍被劫,派不派钦差有什么关系? 刑部尚书一时没转过弯来…… 兵部尚书捋了一下胡子,又提醒了一句:“那罗大人觉得,陛下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就派出钦差?” 为什么?刑部尚书一时怔住…… 陛下没有第一时间就派出钦差,原因是什么,除了陛下无意如此,刑部尚书想不出第二个答案。 而陛下不想派钦差又是为了什么?一是陛下早已知道事件真相,二是陛下根本就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这两点不管是哪一个,都能给刑部尚书指明方向,那就是派钦差的事不急,派出了钦差也不一定要查出什么。 思路一旦打开,刑部尚书立刻豁然开朗,他对着兵部尚书一揖道:“多谢齐尚书指教,我今日得闲,咱们杀一局?” “罗大人客气。”兵部尚书还了一礼,笑呵呵地引着刑部尚书到棋盘前坐下。 这边,兵部和刑部的两位大人悠闲地对弈,另一边,负责行宫之事的工部和户部却忙碌异常。 为了如期完成行宫与堤坝工程,工部需要征调大量民夫。 任务下发到各地,各地府衙开始张贴告示,将徭役之事广而告之。 百姓们围在告示前,首先看到的就是“徭役”两个大字,许多人当即就变了脸色。 见到这种情况,一名不识字的汉子问旁边人:“上面写的是什么?” “官府又要抓人服徭役了……” 在百姓眼中服徭役就是去当免费苦力,没有人愿意前往,可他们又无法拒绝,因此官府的强征行为,在百姓看来和直接把人抓走没有什么区别。 “怎么会这样……”不识字的汉子黝黑的脸色上透出几分惨白,“俺要离开了,俺家中的爹娘和娃子怎么办?” 回话的人叹了一声,刚要宽慰两句,就听旁边突然有人“咦”了一声。 “我是不是看错了?服徭役可以拿工钱?” “工钱?”后面看不到告示的人忍不住开口,“俺做梦都不敢这么想嘞!” “要是给工钱,那可真是老天爷开恩,我第一个抢着去!” “历来官老爷抓咱们干活,哪有给工钱的……” “你们看啊,告示下面有写!”先前说有工钱的人,指着告示下面说道,“真的有工钱!” “哪里?写在哪里?” “让我也看看!” “后面的人不要挤了!” “啊!我看到了,真的给工钱!” “工钱!多少工钱?” “每个青壮,每月半贯……” “半贯?”有人惊呼道,“我在外面做工也不过小半贯!” “官老爷真的给工钱吗?” “不但给工钱,这告示上还说了,家中只有一个青壮的,可免除徭役!”有人大声念着告示上的内容。 “真的可以免除徭役吗?”先前不识字的汉子听到这一条,立刻拉着旁边人询问。 “哎,你别拉我啊!前面人挡着,我也看不到告示啊!” 不识字的汉子松开手,又转头去问旁人…… “是真的是真的,上面都写着呢!”终于有人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不识字的汉子激动之下,跪下连连磕头,他的家中除了他,便只剩下老弱妇孺,如果他去服徭役,那一家老小真是没了着落,如今这额外的规定,可以说是拯救了他全家。 “这种好事真能落到咱们身上吗?” 一道质疑声突然传出,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 “是啊,如果咱们干了活,拿不到钱找谁说理去?”又有人提出了疑问。 “我曾去某位大人家中帮工,工钱到现在还没有讨回来。”有人说出自己的经历。 “俺也从没听说过服徭役能拿工钱。” “我看这告示就是骗咱去服徭役的……” “陛下金口玉言,不会骗人!” 一道轻婉的声音突然传来,听到的人下意识转头,就见一位戴着帷帽的小姐站在人群后方,旁边还跟着一位容颜姣好的婢女,主仆二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 “陛下住在宫里头,哪知咱外面的事。”有人反驳道。 “外面都是官老爷和差爷管事。”有人跟着附和,“官老爷要是不给钱,咱也见不到陛下。” 百姓的担忧很现实,也很朴素,自古皇权不下乡,虽然京师脚下没有到如此地步,但陛下日理万机,全国大小事务都需要陛下过眼,很难面面俱到。 戴着帷帽的小姐,正是出宫的江泠姝,她听到众人的发言,便忍不住出声替陛下说话:“陛下不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众人只当富家小姐不知民间疾苦,许多人都回过身,不再接话,只有一人回道:“这位小姐说得好听,我们要是受了冤屈,见不到陛下,你能替我们做主吗?” 江泠姝并非什么都不懂,这段时间她每日都听师傅讲课,所学就包括了一些治国之道。 所以听到此人的发言,她下意识便想说自己可以……可很快她又想到自己只是后宫一女子,如此干预前朝政事,恐会惹来非议…… “小姐,咱们该离开了。”云藜开口道,这里人多嘴杂,她怕有人冲撞了公主。 江泠姝看着拥挤在告示前的人群,今日的她最终还是没能把做主的话说出口。 江泠姝怀着心事离开了人群,来到锦绣坊所在的街区。 “之前是我莽撞,冲撞了琼颜姑娘。”一个男子的声音从锦绣坊内传了出来。 江泠姝和云藜进到锦绣坊内部,以为有人在为难琼颜,便出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这声询问,一个文雅扮相的公子转头看来,见到是两位姑娘,他礼貌作揖道:“在下齐铭,来此是为了向琼颜姑娘赔罪,不知两位是?” 江泠姝身份特殊,不适合在此公开,琼颜上前解围道:“这两位是我的客人。” “原来是琼颜姑娘的客人。”齐铭一点也不认生,又拱了拱手道,“失礼失礼。” 说完齐铭又转向琼颜:“琼颜姑娘,之前是在下无状,多有唐突,还请见谅。” 齐铭所说是在画舫上醉酒遇到琼颜之事。 前不久,齐铭偶然见到锦绣坊内的琼颜,回想起这件事,便有了今日的赔罪。 “齐公子,之前的事我并未放在心上。”琼颜对着齐铭说道,“我还有客人要招待,还请齐公子见谅。” 齐铭看向门边新来的客人,他拱手歉意道:“是我失礼才是。” 说完,齐铭视线转到店中首饰上,他道:“店内首饰别致,不知琼颜姑娘可否推荐一二,我想赠予家中长姐。” “不知齐公子长姐平日喜欢什么样的风格?”琼颜询问。 齐铭脑中闪现长姐手握长枪的模样,再看柜台里面小巧精致的簪子,他道:“长姐喜欢结实耐耍一些的……” 琼颜没有多想,只以为齐铭所说的长姐喜欢把玩首饰,便推荐了一款点翠蝴蝶发簪。 齐铭买下簪子,最后看了琼颜一眼,便道别出了锦绣坊。 真正的客人离开,琼颜把江泠姝和云藜请进了锦绣坊里间的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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