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缘不动声色地后退:“与你无关,师弟。” 闻修决发出一声低低的笑,他的声音仿佛一阵夹杂着寒意微风吹过来:“你忘了,我也忘了……我早就不是你的师弟了。” 头顶的纸伞再次挪动,少年重新暴露在雨水中,湿润的气息将他包裹起来,紧紧锁着他的肺腑,闻修决有些难以呼吸,他看着那身白衣转身将要离去,忍不住口不择言:“师兄若嫁他,我会连你一同毁去……既然不好,那我们都不要好了。” 白衣仙君淡淡回望:“你尽管来。” …… …… 沈缘后又想起这件事,忍不住有些奇怪,那人叫他师兄,身上却未曾穿着万剑宗的弟子服,反而是一身黑衣,并且在他凑近过来时,沈缘才看清了他不仅仅是脸上有伤口,那些被雨水冲刷去血液的外伤一直蔓延到脖颈之下,实在是有些莫名。 他原以为这只是一场小小插曲,并不值得留意。 待到婚嫁之日他穿着好了那身绣线衣裳,由云栽雪将他接到浮云宗去举行仪式,沈缘因体弱暂且被安置到了备好的婚房之中歇息,外头的人在着急忙慌地检查各式菜品和装饰,云栽雪去了浮云宗祖坛那边问香,沈缘便百无聊赖地拿了云栽雪的一些书来看。 “音律本……”沈缘琢磨着那些晦涩词句,略感有些无趣,并非是看不懂这些字,只是他对音律实在是一窍不通,便是再珍贵的古籍,看在眼里也只有安眠的作用了。 上回他在万剑宗内枕下翻出一封云栽雪几月前给他写的信,打开漆封细细地读过后便去问他:“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那像是一封诀别信。 云栽雪搂过沈缘,只笑着叹气:“当时眼睛毁了,怕自己要不好,才给你留了这么封信,你没看见就没看见罢了,如今又翻出来,叫我难为情。” “可如今我看见了。”沈缘靠在他怀中轻声道:“云少宗主文采斐然,其中末尾一句词写得好极了,只是字迹潦草了些……你该好好练字。” 瞎着眼睛,又怎能写好字?云栽雪只连声道“好”,捧着他的脸亲了亲,笑道:“我倒是忘了自己当初写的什么了,你读一读给我听。”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沈缘轻轻地念出来,道:“这句好。” * “咔嚓。” 窗外忽有异响,沈缘顿了顿手指将书搁下想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却不料那扇挂了红绸的窗子猛地被推开,从外头翻进来一个人,青年从一旁抽屉中摸出短刀来严阵以待。 “什么人?”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一身肃杀之气,眼眸中黑色暗涌,时隔几日,他脸颊上的伤口已经大致好全,凌厉下颌间打着房间内暖色阴影,即便是发丝凌乱也难掩全身的冰冷气息,少顷片刻,闻修决看着他慢慢开口:“师兄穿嫁衣……真好看。” 沈缘日常穿着白衣居多,虽的确是如同真仙人般挺拔似松不堪折断,可冷不丁地这么覆上一层烈烈红衣,倒显得他多年病骨苦痛都好了许多,青年脸上似乎添了一些淡淡妆容,嘴唇处印了艳艳口脂,耳尖挂着一串翡翠玉石,轻轻地垂在肩上,不论如何,看得出这身的确是下了大功夫的。 沈缘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闻修决弯起眼睛,轻声道:“我找到能叫师兄恢复记忆的方法了……真的好难,不过幸好还有法子可以挽救,若是师兄嫁了他,我怕是死了都不甘心的。” 少年上前半步,道:“不论师兄恢复记忆后或厌恶也罢恨也罢,若是好一点儿……师兄不再理我也好,只记得我,别只将我忘了就好……别嫁给他。” 他既娶不到师兄,旁人也必不能来娶。 沈缘只端坐高台做永远风华无双的沈仙君便行了,他做信徒来跪拜供奉,永生永世地受他所驱使,那仙人在上,纵然自己不能叫他走下神坛,也不会允别人将他拉下来。 “你怎知我是否愿意恢复记忆?”沈缘沉着声音警告道:“不论我与你有没有旧缘,可前尘往事烟消云散,我如今心已许云少宗主,你若不愿,也只该当做不知道,去过自己的日子。” “我哪里有自己的日子?”闻修决上前来,忽地如同被魇住一般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双肩,少年声音满含郁气:“我一生中只有师兄!从来没有自己的日子可过……恢复记忆便好了,我帮师兄恢复记忆……你不会喜欢云栽雪的,你不能……” “你不能让他排在我的前头,又要嫁给他伤我的心……”闻修决握住他拿刀的手腕,声音颤抖不止:“我已经找到法子了……师兄用过我的心头血,如今应再剖出我心脏来尝尝熟悉的味道……” “噗呲——” 沈缘用力将刀扎进了他的脖颈间,他的动作如此果决,将闻修决所有未说完的话遏止在了喉咙里,少年在剧痛中睁大眼睛,模糊的血色如同一只只红色蝴蝶般散开,他知道自己的躯体在慢慢跌倒下去,可心中仍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在拉扯着他。 如此,狠心。 他说:“对我的婚事指指点点,我已经忍你很久了,非我宗门子弟,何必唤我师兄作假?” 少年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话,却被源源不断涌出的血水所浸溺,他的眼眸也被血色遮掩,再也看不见眼前青年清俊模样,闻修决用力抓紧了沈缘的那身嫁衣,这一刻他的心中百转千回,他想到了师兄或许会抵触,或许会不解……也有可能,他就是喜欢云栽雪想要嫁给他。 他将所有的状况摸了个清清楚楚,准备好了一切应对措施,那些藏在心底的话有千箩百筐,他如今依旧能够回忆起多年前那枝血梅……可没了记忆,终究是不一样的,他未曾想到的是,没有熟悉作为支撑,他连将那些话吐出口,与师兄拉扯争执的机会都没有。 原来一切一切的宿命,都源于多年前那白衣仙君笑吟吟地看着他所说出的那句问候:“你叫闻修决,是吗?” “我不甘心……” 闻修决抓着沈缘的衣摆慢慢跌倒下去,在血色模糊间,他仿佛在刹那便又回到前世那场决裂之中,青年转身离去,留他一人孤苦无望,在爱恨纠葛中挣扎。 于是生如行尸走肉,死如游魂野鬼。 于是爱不得恨不得。 于是…… 在意识彻底模糊之前,他听到大门被猛的打开的声音,有人快步走了进来,他跌倒在地上,手中那块红色衣裳被利刃割去,连最后一丝气力也已散尽。 吵吵嚷嚷的声音依旧在耳边,他听见有人问:“这是什么人?怎么会在大婚之日行刺沈仙君?真是胆大包天!” 云栽雪将沈缘搂在怀中安抚着,轻轻地亲吻他的额心哄着他,正欲要回答,可有一道清冷之音比他更快地说了出来。 “扔出去吧。” 沈缘道:“无关紧要的人。” ---- 第二个番外over 第三个是俩受一起出现,小闻吃大醋,基调还是甜甜
第49章 番外三《半衾轻梦浓如酒》 带着暖意的夕阳霞光渐渐自窗口滑落下去, 夜色渐浓。 桌案上点起了雕花烛火,微弱光线透过幕帘,打在青年白皙肩头之上, 沈缘微微张着薄唇小口喘息着,似是被什么妖物攫取了全身精气, 淡色双眸恍惚不清,略有些失神,长长的羽睫不停闪动着, 自眼角处溢出湿润。 一只带着抓痕的手探出来,将遮掩了大半光亮的纱质帐幔拉开一块,闻修决起身披了衣裳,又低下头去想要吻一吻仙君潋滟唇间芳泽,却不料被他默不作声地偏头躲了过去。 “怎么?” 闻修决低低轻笑,捧着青年的脸颊碰了碰他挺立鼻尖, 缠绕着的柔软发丝在他指缝中慢慢散开, 其后露出了沈缘被含得红肿的耳尖, 闻修决贴着他的唇角低声道:“师兄这是恼我了。” 沈缘咬着唇中软肉, 轻斥道:“骗子……” “怎么就骗子了?”闻修决将他捞入怀中, 柔软棉衾从青年肩头滑落, 露出了一身的靡靡暧昧痕迹,嚣张的红痕自沈缘脖颈至胸口间纵横交错, 一直密密麻麻地蔓延到他被遮住的腰下, 闻修决呼吸停滞一瞬, 手指忍不住探入被中触碰到了沈缘腿根:“……好像有些肿了。” “别……”沈缘下意识抖了一下, 随及推着闻修决胸口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却不料被揽得更紧, 方才险险被遮住的腰身也裸露在了微凉的空气中。 濒死中求得一线生机不容易, 这么些日子里,沈缘不论是在万剑宗内还是魔族这边,都是被好好地精养着,从不受一点苦一点累的,平日里连风都很少吹,孟师叔近来炼制的丹药,大多都给他送了过来补身子。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快要大好了,虽不能恢复到未受伤时的程度,可能寻个身体康健,不再轻易害病已经算得上是上天垂怜,可沈缘却未曾想到昨日至今晚床榻上那接连几次作弄,几乎叫他又重新见了一回阎王,半只脚都迈进了十八层地狱里。 说好的最后一次,却是一次又一次。 从夜晚到翌日黄昏,沈缘几乎已经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差点儿失去意识,喉咙里像被染了煤油烧起来的木头熏哑,连道出一声气急了的怒斥,听到闻修决的耳朵里都像是撒娇,于是只歇了短短片刻,便又重新被拉入了情欲的深海里。 “师兄……亲一亲。”闻修决未待他回话,便将被子拢上来盖住沈缘身躯,随及在他额心间轻啄一口:“我得出去一趟,逢青迟说南城中心起了乱子,大约又是谁顶着前领主的名声在闹事。” 沈缘对他说的这些不感兴趣,如果可以,他宁愿闻修决被此事绊住脚,最好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回来才好,叫他好清净清净。于是便不发一言地缩进了被子里,将自己藏着闭起眼睛来。 “师兄睡了?”闻修决声音里带着笑意。 沈缘“嗯”了一声。 “的确是该困了,毕竟师兄一直躺着也累得狠了。”闻修决将他散乱的头发拢起来用带子扎了发尾搁在枕上,看着沈缘微微颤动的长睫忍不住软了声音:“我最晚明早回来。” 不回来最好。 虽是如此想,但沈缘还是很给面子地应了一声,若非是闻修决此人将他当做了执念不肯放下,那黑化值简直比股市涨跌动荡得更厉害,沈缘绝不会选择浪费自己的大好青春,赐给主角一个happy ending结局。 “师兄有什么需要,只叫外面的人就好,他们若解决不了,就等我回来,南城那边的玉石做得不错,待我解决了那人,给师兄带几块来,打磨成珠子或者直接做了剑穗,都很不错。” “……” 他说完这句再静静地等沈缘应时,却只听见了一阵悠长的呼吸声,闻修决俯下身去看了看沈缘已经安静睡着的容颜,轻轻地叹了口气,几次迈步也没舍得彻底离去,他不晓得南城那边到底乱到了什么程度,但显然那些东西,不敌沈缘在睡梦中轻蹙眉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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