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什么回?回去干什么?都不想要命了吗?”唐远山实在怒极,好不容易救回来,竟还想着回去送死,田源村现在已经是一座死寂下来的村子,但那些倭人可不一定走了,也许现在正在村子里埋伏着,等这些人回去后一网打尽。 唐远山既然把这些人救回来了,自然不会让人再回去送死。 “我们都想回去,我逃过来的时候,我爹娘都还在村子里呢,说不定他们还活着,我想回去看看。” “是啊,逃出来的时候家中的银钱都没带,那可是我们攒了半辈子的银钱,留着给我儿子娶媳妇呢。” 有一两个人撺掇,其他人自然也就跟着附和,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怎么回去?桥烧了,准备游回去?凭你着一瘸一拐的腿?还是连弯起来吃饭都困难的胳膊?”付汀的声音并不大,却自带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把你们救回来容易吗?那些下河救你们的人没受伤吗?遭遇这么一场苦难,我们大家都痛心,我也知道你们担心家人,担心钱财,可最重要的是活着啊,一个人要是没了性命,那所期待,所渴望的一切便都没有了。”付汀的话虽然残忍,却也是事实,没有什么比事实更能让这些人信服。 “那群倭人有多么残忍,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这一刻从这里出去,那么下一秒迎接你们的,将是倭人的长箭长刀。”付汀一番话让众人都沉默了下来,开始反思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正确的。 “之前不告诉你们,是怕你们担心,先前倭人已经零星派了好些人越河了,但都被官兵和远河村村民拦了下来。” “你们如果想送死,我不拦着,现在就从门里出去,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就能到达小远河边,只不过,这次要是再出什么事,我们便不会管了。”唐远山在一旁补充道,话中不免带着威胁的意思,但不可否认,在当下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一行人被付汀和唐远山说的面红耳赤,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现在寄人篱下,吃远河村的,住远河村的,还要受远河村民的保护,他们却还想着闹事,真是太不应该了。 看终于将人安抚下来了,付汀也松了一口气,眼下不能再给唐远山他们增加工作量了。 村子里增加了晚上的巡逻,所以时湛便当了第一批夜晚巡逻的人,第二天换班就行了。 夜半,倭人果然还是夜袭了,河边巡逻的人逮住了好些,全都就地正法了。 就这样一连换了几天班,倭人看袭击无望,便也放弃了,巡逻的人已经连续两天没逮到人了。 唐远山带着一些水性好的官兵和村民去了田源村,总得搜寻搜寻,看有没有活下来的人口,时湛和薛青自然也在内。 一到田源村,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众人。 此刻的田源村尸横遍野,大人、小孩、哥儿、姑娘尽遭遇了非人的待遇。随处可见断壁残垣,被烧毁的房子孤零零的立在荒野当中,往日里充满烟火气的村庄现在只剩苍凉。 这哪里还能看的出来是住人的村庄?墙头树上的乌鸦叫嚣着,似乎正诉说着这一场悲剧,还有的落在尸体上,叨食着一块块腐肉。 唐远山命令众人在面上戴好手帕,两两结伴挨家挨户的搜寻,一上午快过去了,竟没找到一个存活的人口。 直到时湛看见一对夫妻。 男子个子十分高大,背上插着一把刀,却还是将自己的妻子牢牢护在身下。 那被护着的妇人头发上簪着一朵贝壳雕成的桃花短簪,时湛记忆力一向很好,自然记得这块簪子是付汀亲手雕刻而成的。 时湛连忙上前,想将男子搬开。 “湛哥,你这是做什么?”薛青疑惑,却还是帮自家湛哥。 男子被搬开后,一张青黑色的脸露了出来,果然如时湛猜测的那样,这个男子赫然就是自己和付汀第一次赶集时给他们石头坐的买肉屠户。 屠户说自己的妻子怀孕了,付汀就送了屠户妻子一朵桃花短簪,以及一块小马贝雕。 妇人头上簪着的,正是付汀送的那块。 时湛忽然有些恍惚,关于付汀的所有事他都记得清楚,和付汀有交集的人,时湛自然也记得清楚。 屠户说起自家妻子的时候,一脸甜蜜的表情时湛现在都能记起。 “湛哥,怎么了?这两个人你认识吗?”时湛的沉默吓了薛青一跳。 时湛瞬间眼眶通红,如果倭人进攻远河村,自己能不能保护好付汀,屠户和他妻子的命运会不会在自己和付汀身上上演? “湛哥!湛哥?你怎么了?别吓我!”薛青慌了,时湛现在的样子像是要杀人一般。 咽下喉中的哽咽,时湛道:“这个人我认识,先前赶集的时候阿汀还送了他们礼物,咱俩动作快一些,将人入土为安吧。” 薛青答应了。 “回去后不要告诉阿汀这件事,我怕他伤心。” 一番搜寻,最后的结果无疑是令人失望的。 尸体过多便容易引发疫情,不能就这样不管,唐远山便做主将所有尸体一并火化。 八月初五,万寿节刚过,倭人便呆不住了。 很快沧溟海上就打了起来,不仅仅是白天,远河村甚至晚上都能听见海面上传来的爆炸声。 今年的中秋宴已经取消了,陈池来信说已经快马加鞭往清溪镇赶,局面形势严峻,还得陈池回来主持大局。 战事并不是一帆风顺,从唐远山带回来的消息来看,沧溟军节节败退,已经开始缓慢后撤了。 村里人人自危,有些人家甚至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先离开远河村,投奔亲戚。 倭人这是有备而来,付汀这些天有些心悸,夜晚,海上的炮轰声轰的付汀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 时湛只得将付汀紧紧的搂在怀里,试图以此来给付汀一些安慰。但时湛的心里也越来越担忧,隐隐有了一点想法。 这一天,唐远山带来了一个消息,沧溟军开始征兵了。 陈池已经从京城赶回来了,海上战况也送入了官府。 倭人不知如何培养了一队人,队伍庞大,水性极为熟练,总是于夜半潜入海中,不仅破坏沧溟军的船只,更是在沧溟军饮用的淡水里投毒,顺便击杀落单士兵,沧溟军防不甚防。 沧溟军不乏有水性好的,组成了一支先锋队,也试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倭军早就有准备,沧溟军还未靠近就被射杀, 先锋队因此折损了一大半。 军师提议,沧溟海沿海村庄,渔民捕鱼为生,水性非凡,且对周围海域岛屿更为熟悉,可组成先锋军,或能达到奇效。 沧溟军将领立刻采纳,即刻下令征兵。 像时湛和薛青这样的年轻,水性又极好的汉子,自然是征兵的首选。 唐远山能想到,时湛和付汀自然也能想到。 “不行,时湛不能去,我跟陈池说,陈池他一向很听我话的,这次肯定能让时湛逃过。” 为官之人,贪污受贿和徇私舞弊皆为大忌,可唐远山还是忍不住徇私。 时湛是付汀的丈夫,战场上刀剑无眼,如果时湛去了,回不回得来还说不定,如果发生万一,付汀哪里能受得了? 时湛罕见的在这个事上沉默了,没有对唐远山表示出自己不想去的意愿。 付汀明白时湛有自己的想法,付汀也从来不会干涉时湛的决定,便推辞了:“舅舅不用跟陈舅舅说了,哥有他自己的想法,也不能让你们难做。” 唐远山忽然察觉了时湛和付汀的意思:“时湛,如果你真要去,那就最好早做打算,和付汀和离。”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唐远山也是在想,时湛此去危险,先锋队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敢死队,冲在最前面的,如果时湛有个万一,还是不要连累付汀的好。 付汀是他亲外甥,唐远山总是有私心的。 时湛听了唐远山的话,竟觉得也很有道理,不能连累付汀。 恰巧这时,薛青来了。 “湛哥,我得去参军了。” 时湛很震惊:“怎么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你是家中唯一的男丁。” “湛哥你也知道,我平时大大咧咧吊儿郎当的。我以前没什么大的志向,就想安安稳稳的生活,我妹子崇拜英雄,我爹娘虽然不怎么说,但其实也希望我成才,我也不能一直就这么窝囊下去。”薛青笑道。 “如今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如果有万一,湛哥多帮我照拂家人。”薛青没想过时湛可能会参军,唐远山不允许。 “我也试着做一次我妹妹心中的大英雄。”此刻的薛青熠熠生辉,是付汀和时湛从来没有见过的。 薛青走后,时湛也确定了内心的想法。 “阿汀,对不起,我想,舅舅说的话很对,我不能连累你。”时湛抵住付汀的额头,小声道,竟像是把这当成最后的温存一般。 “所以哥的意思是,打算跟我和离吗?”付汀面色冷凝,时湛却终于忍不住了。
第38章 时湛很明显的看出来,付汀有些生气了。 “阿汀别气,如果可以,我想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可是舅舅说的对,我不能耽误了你。”说完,时湛将付汀紧紧的揽在怀里,声音中满是紧张和无措。 “可是你却没有问我的想法,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你知道吗?你不能把你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你也不能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做没经过我同意的事。” “我之前是不是说过,我们之间有误会,要说清楚不能憋着,同样的,有事情也要互相商量,我们一起解决。两个人的感情是需要互相付出和经营的,不是单方面的付出,哥你都没问我,怎么知道我不愿意等你?”在付汀的爱情观里,是渴望那种一谈就是一辈子的恋爱,时湛很好,付汀是想要和时湛长长久久的。 “哥,我知道你怕耽误我,可我也相信你会回来的,你做什么事情,我都会支持你,所以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做。”付汀如月光般温柔的声音一下一下安抚着陷入胡同的时湛。 时湛想,得夫如此,夫复何求,自己活该一辈子深陷在名为付汀的漩涡里。 既然决定要参军,后天早上就是最后的期限,时湛和付汀能呆在一起的时间就只有今天半天和明天一天了。 付汀表面上看起来很淡定稳重,其实内心还是很慌,说付汀不担心时湛的安危吗?不是的,付汀比谁都要担心,担心的要死。 时湛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付汀之后的生活还得安排好。 时湛找了唐远山,被唐远山知道要去参军后,理所当然的挨了一顿臭骂。 “时湛,你知道这一去意味着什么吗?水性好的人有很多,不差你一个,不一定要你去,你就和付汀好好生活不好吗?”唐远山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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