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榕浑身颤抖,惊喜地所有眼睛都泛起微红。 她的根系舒展开来,几步扑到司邱永身边,用手、用根须、用陡然爆发的香气死死抓住这个前夫,语气温柔,声线轻颤。 “老公,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在发抖啊。是哪里不舒服吗?有谁打你了吗?” 她一叠声追问着,发自内心地关切着对方。 司邱永陡然从灼烧的痛苦中回过神,被触碰到的地方酸疼不已,活像被煅烧之后,又扔进冷水中过了一遍。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外皮变脆弱了,可他无暇顾及。 他抬起头,看到了早几年就被他抛弃的前妻。 这个女人,这个早该枯萎的女人,先他一步成为了异化种。 她像是重新被栽种到泥土里,补充了营养液,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花瓣,都像是获得了新生一样,艳丽到他控制不住地颤栗—— 等级压制,是等级压制! 他这个前妻,特质一定比自己更强,在幻梦境中身处的位置,也一定比自己更靠近朝光之域! 司邱永脸色陡变,心中翻涌复杂的情绪,说不出是惊吓、畏惧还是愤怒。 他想大吼大叫,想要像以前一样直接打过去,但最后,他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对前妻状似体贴的禁锢做出太大反应。 他只是缓慢地、在莫名的巨大恐怖中扭过头,视线一点点挪到方榕身后。 那里一个年轻男人。 他穿着白衬衫牛仔裤,有着一头栗子色微卷的短发,右眼角一颗浅红色的泪痣格外引人瞩目。 在垃圾场压抑的暗色中,他那双浅色的眼睛依然明亮,甚至呈现出一种几近透明的璀璨来。 司邱永眼眶中的魂火呆滞地跳了跳,在唯有他能感知到的寂静中,发出一声灯芯爆燃的轻鸣。 他的世界瞬间被风暴填满。 无休无止的暴风雨从海上席卷而来,古城郊外的聚落顷刻颓圮。 大雨无声落下,巨大的银色身影从天空中一闪而过,充斥世间的光洒落在一具具白骨身上,无数灵魂被风卷入天空。 司邱永扬起了头。 他感觉到自己开始融化了。 他的皮,他的脸,他勉强留存于世间的一切,都在光芒里溶解。 他想要哀嚎,可他的喉咙发不出声音; 他想要逃跑,可他的前妻死死将他按住。 恐惧于早已经腐烂的内脏间蔓延,仿佛流淌一般的幻觉无时不刻刺激着他。 他特质被引动,他的灵魂发出尖啸。 魂火骤然壮大,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咒骂。 “方榕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要把他带过来!为什么!” “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想害死老子!” “我告诉你,不可能的!” “我要打死你这个贱人,你给我等着!” 司邱永大脑空白一片,压根不知道自己在骂些什么。 他只是凭借本能,肝胆俱裂地伸出手,像几年前那样重重扇向方榕,同时用骂声疯狂发泄自己的惧怕。 “住手!” 重朝一惊,连忙冲上去抓司邱永的手。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居然还打老婆!” 他速度不慢,但是,方榕居然比他还快一步。 啪的一声脆响,是方榕举起手,反过来一巴掌掴在了司邱永的脸上! 司邱永疼得惨嚎一声,眼泪一下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他胡乱挥了下手,想要挣脱禁锢他的前妻,然而下一刻,更多根系缠上他的腿骨。 扑通一声,原本蹲着的司邱永重重跪下,膝盖细微一响,裂开数道缝隙。 方榕呜地哭出声,一手捂着脸,肩膀不住颤抖。 她用颤抖的声音,充满心痛地指责道:“老公,你怎么能打人呢!你只是离开了两年而已啊,到底是从哪里染上这种坏习惯的!你不是说要一直给女儿做好榜样的吗?你这样让囡囡怎么看你啊!” 司邱永眼睛陡然睁大,魂火不断跳跃,不可置信几乎要溢出眼眶。 什么玩意!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而且方榕这个女人怎么敢还手的? 她以前不是只会缩在角落或者沙发上挨打吗! 司邱永想破口大骂,但方榕的巴掌来得比他反应速度还要快。 那些无处不在的根系,那些长满眼睛的叶片,暴风骤雨般落在他身上,他骨质化的外皮在击打下反复变脆,甚至开始剥落。 剧痛让他神智恍惚,仿佛看到了几年前躺在地上挨打的方榕。 但这一次,挨打的不是方榕了,而是他。 他试图挣扎,可他只是个特质评级为C的新生异化种,哪里能打得过方榕? 他越是想要反抗,就越是被根系和香气捆得结实。 他只能哀嚎着、祈求着:“方榕,老婆,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 方榕垂下头,肩膀颤抖得更厉害,似乎在落泪。 但她嘴唇动了动,说出口的却是—— “不要怪我,你的异化速度太快了。” 这不好。 如果异化完成了,直接进入幻梦境,下次再带囡囡进去的概率就变低了。 方榕轻声道:“你是囡囡的爸爸,你也该为女儿考虑的对不对?” 司邱永疼得说不出话,两眼呆滞地啜泣一声。 重朝在两人附近停下脚步,正好听到方榕这话,没忍住,不开心地瞪了一眼看起来很是羞愧的司邱永。 真是的,这人到底有没有做爸爸的自觉啊,还得老婆哭着提醒。 他看了看轻轻推着司邱永胸口的方榕,疯狂给邻居打眼色,希望邻居想个什么办法安慰一下方榕。 宗应谕走过来,只看了一眼,就道:“叙旧的事情可以往后放一放,先处理正事。” 重朝:“……啊?” 他在心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这种话能叫安慰吗?可别像有些短视频里一样,把当事人弄得更崩溃了! 他有些紧张地看向方榕,离奇的事情发生了,榕姐居然真的渐渐平静下来,还一脸抱歉地向他们点了点头。 她说:“不好意思,我好久没见老公,见他突然染上怪习惯,太激动了。” 宗应谕:“老公可以回家再劝,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说着他想起了什么,补充道,“给他留点面子。” 方榕似乎深以为然,点点头:“你说得对。” 重朝:。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和他们完全不在一个世界。 他多看了司邱永两眼,不明白方榕为什么对这个人这么温和。 方榕整理了表情,伸手扶起司邱永。 司邱永一抖,惊恐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重朝,一个恐怖而不可思议的猜测在他脑中成型。 这三个危险的家伙,该不会是想把他带走,彻底处理掉吧?! 尸骸被灼烧的幻痛又一次从身躯每个角落升起,一股怒火在腐烂的心脏上点燃。 司邱永无法控制情绪,崩溃地尖叫:“方榕,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这个歹毒的女人,你就和那个贱人一样,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就算他要死,那也要拉个垫背的! 司邱永知道,这附近有个很不一般的派出所。 他们处理普通的纠纷,偶尔也会带走一些出现异化征兆的人。 既然方榕不放过他,那要死就一起死!! 司邱永几近暴起,灵魂发出尖锐嘶嚎,超过人耳能捕捉的声波瞬息扩散,高浓度的污染直接从垃圾场里爆发! 方榕脸色陡变,宗应谕眼神也冷了下去。 重朝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男人,不明白他又在发什么疯。 真是的,怎么榕姐的老公看起来精神状态也不对劲。 这座城市,这条街,就和最近的鸿雪市一样奇奇怪怪。 重朝烦恼地皱了皱眉,浅色的眼瞳里写满了困扰。 宗应谕回头一瞥,眉眼间染上些许恍然。 他拉住快要爆发的方榕,示意她克制些。 “囡囡需要爸爸。”他这么说。 方榕沉着脸点点头,用力掐着司邱永的手臂,语气却是温温柔柔的:“老公,你怎么又乱来啊。不是说好了要给囡囡做个好榜样吗?你就冷静一点吧!” 司邱永没回答,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高亢的嚎叫,吵得人直想捂耳朵。 整条三晶街上残留的污染被这声嚎叫引动,与他的魂火发生共鸣,细微的灵源和污染一并被他吸收,飞快修复着他身上的伤痕。 司邱永大喜过望,眼眶里魂火剧烈跳动。 他还想再怒吼,杂乱的脚步声就从垃圾场外传来,打断了他的动作。 几个居民探头探脑地向这边打量,两名民警急忙跑来,身后还跟着一位满脸警惕的异警。 为首的民警是个中年男性,远远瞧见三个人围着一个人,立刻高声喝道:“都住手!不许再打架!” 重朝被喊声吓了一跳,赶紧往远站了点,回过身和民警解释:“没有没有,我们没在打架。是这个司邱永他打老婆,我们只是劝他不要欺负榕姐而已。” 他用力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真的什么都没干。 宗应谕也退到他身边,冷静地附和他的话。 民警没注意到身后异警古怪的表情,狐疑地看了看两人。 重朝外貌比较乖巧,身材也很瘦削,看起来就不大像是会打架的人。再加上他身上衣服整整齐齐,没有拉扯和剧烈运动的痕迹,倒也能侧面印证一些东西。 宗应谕个子更高,气质更为冷厉,但他穿了一身比较正式的西装,如果和人发生冲突,衣服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板正。 两位民警打量完两人,立刻将目光转向叫得很大声的受害者。 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但身上没有什么伤痕,最多就是蹭了点土,属于去做鉴定都完全健康的类型。 他的身边站了个正红着眼睛的女人,头发和衣服同样有些凌乱,身上也没有伤口,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推了下他。 “老公,你这又是干什么呀。”女人无措地问。 男人条件反射一样跳开,重重推向女人肩头:“贱人,离我远点!” 哦,夫妻吵架。 中年民警脸色一冷,和重朝同时出声。 “住手!” “你干什么,怎么又推榕姐!” 见重朝似乎想冲上去,另一位年轻民警哎呀了一声,赶紧上去拉住他,又配合队长把那对夫妻隔开。 异警还是没有说话,两位民警看了看他的表情,在内心确认这是一场不涉及“其他因素”的家庭纠纷。 他们连忙分头询问起情况,熟门熟路地做起调解。 重朝一直觉得司邱永有点问题,警察一问,他立刻就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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