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咬了一口曲奇,明明很好吃,黄油的味道浓烈,甜度也刚好,但是他情绪不高,“感觉我成了鹤哥的负担,但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之后我想自己去看病。” “他的伴侣是不是不开心了?” 男人刻意将话题往这边引,小满惊诧得瞪大眼睛,惊叹于他的敏锐,“你怎么会知道?” “也正常。” 顾矜芒搓揉着手指,从口袋里拿出口香糖,扔进嘴里,俊美的面容显得有些逆反的不羁,“鹤哥年纪也不小了,有伴侣也正常,但是他这样寸步不离地守着你,他的伴侣自然会有很多不满的想法。” “哪怕他是你亲生的哥哥,他对你的关注度太超过,伴侣也会感觉无法忍受,最后产生离开的想法。” 小满不懂他说的这些,可是他觉得很有道理,鹤哥的情路非常坎坷,前任因病离世后,空窗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见个喜欢的,可不能因为自己而搅黄了。 “那我该怎么做呢?”他是那样诚心地发问,“之前我因为生病做了傻事,鹤哥担心没看住我,我就跑去做傻事,所以才会管得这么严,导致自己都没时间谈恋爱了。” “很简单啊。”男人的眼睛很漂亮,专注地看着他,说话的样子也很可靠,他伸手过来,小满出于本能防备地将背脊贴到椅背上,谁知顾矜芒只是拂去他发顶的一点落雪,笑吟吟的,“你重新找个人看着你就好了。” “我没什么朋友,只有鹤哥,还有老师,剩下的就没有了。”小满为自己社交圈的狭窄感到懊恼。 可是下一瞬,原本站在桌前的男人蹲下身来,仰望着,抓住了他无措的手指,温和地推荐自己,“我也可以算是小满的朋友吗?我的时间就很多。” 小满神情复杂地低头看他,他心底的情绪就连自己都搞不懂,可是他首先抽回了自己的手,两只手都收到了椅背上,思索片刻后,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你能不要碰我吗?” “为什么?”这句话放在谁身上,都是一种沉重的打击,顾矜芒收回手,他受伤地看向小满,“为什么呢?我记得你说过我们是朋友。” “也许我们是不可触碰的朋友。” 青年说得煞有介事,他自从记忆模糊之后,总表现得有些幼态,小脸瘦得尖尖的,眼睛明亮而克制,他抚着自己的心脏,颤动着羽翼般的眼睫。 “每次遇见你,我都会感觉到无法自控的高兴,但是当你碰我,我的心脏,会感觉到害怕,疼痛,恐惧,所以请你不要再碰我了,如果你还想要跟我继续做朋友。” “你能理解我说的话吗?”他歪着头看过来,姣好的面容写满了天真与懵懂。 人类的大脑可以模糊很多东西,但那些曾有过的创伤,哪怕痊愈了,也会带来本能的惊惧,顾矜芒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不断地下沉,直到重重地摔到地上,变成了一摊血泥,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收回了颤抖的手指背在身后,点点头,“我明白了。” “你下午可以送我去医院。”小满觉得自己很坏,出于对朋友的愧意,他提出邀请,“让鹤哥好好地跟他男朋友沟通,下午你和我一起去,好吗?” “或者我自己去也是可以,我的司机可以载我去。”他琢磨不透男人的反应,只能在两人的冲突中找了个平衡点。 表现得很伤心的男人,听见了这番话,如同获得了新生,他笑容的弧度在不断扩大,就连面部的肌肉都有些微微痉挛,“那真是太好了,希望有一天小满哥哥能接纳我,让我成为能触碰你的朋友。” 青年觉得他误解了很多东西,张了张嘴想解释,可是男人恢复了雀跃的情绪,令他有些不忍心打破,“宝,不,小满哥哥,你要跟我上去看看吗?” “参观一下我的房子。” “好。”小满把拒绝的话都咽回嘴里,转而询问,“为什么你能住在萨岛里,我记得只有员工和学生才能住在这里边。” “这里是厨房,我会做很多菜,特别擅长中餐,我每天都会做饭,你可以随时过来吃,也可以发消息给我,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都会做。” 男人自顾自地开始介绍厨房。 厨房是开放式的,方方正正的格局,两面上下都做了米黄色的橱柜,锅具餐具的颜色都很鲜亮,看得出男人是个很懂得生活的人,介绍的时候,他那样高,肩背宽广,像只开屏的孔雀,仔细地告诉他自己会做些什么,最后他才扶着米色的流水台,细细地告诉他,“我是新来的音乐老师,这是学校给我安排的住处。” 这样就不奇怪了,尽管小满觉得他的气质不像个老师。 楼梯的是用厚重的沉木做的,暗紫的扶手,螺旋着往上,小满看到走廊两边有好多个房间,顾矜芒推开第一个,这个房间的采光很好,半面透明的玻璃船,能看见满窗的白雪,里边的柜子放着许多稀有的画具,画架放在雪景之前,简直就是为小画家而创造的美丽房间。 “你现在要画吗?”顾矜芒背倚靠着门,看小满喜欢得挪不动道,“我去把点心给你拿上来。” “不用了。”小满扒着窗户看外边,神情难掩失落,他看着自己的手,“自从开始吃药,灵感退却了很多,我已经三个月没有作画了。”小满的人生匮乏得要命,画画仿佛是他贫瘠土地里唯一开出的灿烂的花,但是因为自己,就连这朵花都枯萎了,顾矜芒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说些宽慰的话,反而是小满看见他的神情,摆摆手,安慰他,“可能这只是一时的,等我好了,就能画很多。” “我们去看看别的房间吧。” 顾矜芒就连自己的卧室都对小满开放,小满摇摇头,“这是你的卧室,属于你的隐私,我不能偷看。” “那好吧,以后有机会再看吧。”他这话说得暧昧,就连迟钝的小满也感觉到了,他严肃地纠正,“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我没有那个意思,请你不要感到害怕。”男人比他高出许多,他想伸手安抚他的耳朵,最后只落到他的鬓发,“小满哥哥,我不是你的敌人。” 小满没说话,他告诉顾矜芒自己要回去告诉林鹤下午不用他陪着去,男人把他送到一楼,帮他层层叠叠地套上很多衣物,包得像颗圆球,“你跟他说完了,就过来,我可以照顾好你,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他似是很期待自己的到来,小满点点头,“我一会儿就过来。” 林鹤不同意,他凶得很,“我说出去玩怎么玩得不见人影,原来是被他叫走了,你以后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他是个骗子。” “我刚去他那边看了,没有看到厨子,他的曲奇巧克力都是自己做的。”小满忍不住为他辩解。 “唉。”林鹤感觉有些无奈,拿出做哥哥的威严,“反正我说不行,你给我歇了这个心思。”他一边说话,一边在给人打电话,那人非常高冷,他打过去一个,对方就挂断一个,可他没有把林鹤拉黑,好像是享受这种被在乎的感觉,小满猜测他是鹤哥的男朋友,更加不愿意松口,“鹤哥,我昨天听到你和男朋友吵架了,你有伴侣,还和我住在一块,他会不高兴是很正常的,我真的可以照顾好自己。” “你能照顾好自己个屁。”林鹤懒得理他,嘴里骂着电话那头的人兔崽子,跟小满说,“反正没得商量。” “我已经做了决定。” 小满一旦决定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很放肆地推着林鹤上楼,“你上去换身衣服出门,去找你男男朋友解释清楚,他不接你电话,就是等着你过去找他。” 林鹤拗不过他,他望着低矮的穹顶叹出一口气,“如果我告诉你,顾矜芒就是你想不开的理由呢?” “什么?”这个可能性在小满的脑子翻滚了许久,被喜悦与蜜糖埋了个彻底,又被林鹤翻了出来,“什么意思。” 林鹤看着他活跃的眼神变得暗淡,有些于心不忍,但是总好过他一直被蒙在鼓里,被顾矜芒再戏耍一次,他痛下了决心,“顾矜芒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坏人,就是他害得你变成了这样。” 小满刚失去记忆的时候,总有许多问题,林鹤把故事大概跟他说过,但他没有提及具体的姓名,以至于小满都不知道坏人的名字叫什么。 “难怪看见他,我总感觉喜悦又悲伤。”他这样说着,许多画面从他脑中闪回,他的眼前被蒙上了一层轻纱,模糊看到的仿佛是别人的故事,他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遵守承诺再出门去,而是慢慢悠悠地一步一步走上二楼,在自己的床铺上躺下来,当感受到剧烈的不适,他习惯沉睡。 到了面诊的时间,林鹤上了楼,看见他睡得很安静,身体蜷缩着,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他给医生去了电话,说了当下的情况,医生将下午的会诊取消,让他多留意着些。 顾矜芒在下午三点准时来敲门,来开门的人是林鹤。 “你告诉他了?” “是的。” “林鹤,你成功激怒我了。”男人留下意义不明的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但他森冷可怖的眼神,让林鹤有些后怕。 他睡到了后半夜,接到了男朋友的电话,对方在出紧急任务的时候被流弹击伤,他只说并不严重,就是需要静养,左手手臂需要时间恢复,可能没有那么及时能回复爱人的信息,一整夜的惊惧在此时变成了现实,林鹤反复追问流弹的来历,可男友也很茫然,表示侦查局正在调查。 “你要过来吗?”男友小心翼翼地询问,“你的小满离得开你吗?”他这样说着,给林鹤发来了照片,血淋淋的手臂里取出了坚硬的弹壳,无非是为了勾起他的恻隐,林鹤感觉到头皮发麻,如果自己还不离开,他不知道顾矜芒这个疯子还会对无辜的人做什么,他将心一横,“等我吧,我现在就出发过去。” 他已经对小满做了警告,他不会再那么容易相信这个可怕的男人,但他出发前还是敲响了隔壁那栋阁楼的房门,顾矜芒应该以为他会带着小满一起过去,穿得跟个花孔雀似的,只看到林鹤一个,眼神变得冰冷,“什么事?” “我知道是你在捣鬼。”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矜芒就要把门关上,林鹤抵住门,“顾矜芒,你做的事你自己清楚,我今晚就要出发去崇泽,短期内回不来,小满的疗程你都一清二楚,我回来之前,希望你能做个人,别碰他,如果你不想把他弄死的话。” 权力的确可以让人变得扭曲,林鹤对他的手段感到恶心,但是他现在的确没人可以托付,老师虽然也关心小满,但是永远做不到跟顾矜芒这么仔细,他实在是没有办法。 “小满哥哥是我的,我自然会照顾好他。” 顾矜芒就这样将门敞着,回屋换了一身衣物,顶着漫天的风雪,走到了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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