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少有会有刻意的等级压迫,毕竟他们效忠的、狂热在意的对象全是虫母一人。 侍从立刻诚惶诚恐地躬腰双手呈上:“是,大人!” 他心中还是不免为见不到伟大的母亲而遗憾怅惘。 他同样不知道,在他走后,那张小纸条就悄无声息地化为了一堆飞灰。 …… 时蕤摆弄着刚刚才给他送过来的终端,费了老大劲,终于在法布勒斯手把手的教导下学会使用。 一通百通,新奇得不行的时蕤搞出来个用来聊天联络的账号,他立马转过头,期待地说:“法布勒斯,把之前切西尔留给我的联络方式拿过来。” 法布勒斯没吭声,欲言又止。 时蕤察觉到了什么,脸蛋上挂着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忙问:“出什么意外了吗?” “侍从在清理您的那堆衣服时,还以为都是您不需要的东西,所以把那些东西都给销毁丢弃了。”法布勒斯快速地说,“我很抱歉,妈妈,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叮嘱他们。” 其实不会,虫母的东西虫族怎么可能舍得扔弃,别说是一件衣服,哪怕是虫母用过的手帕都会被他们珍藏。时蕤在玩游戏的时候,还不知道虫母用过的任何物品对虫族来说都能称得上是至高无上的奖励。 法布勒斯脸上的愧疚和不安不像是装出来的,他雪白的眼睫轻轻地垂着,嘴唇也抿成了一条发白的直线。 时蕤沉默了一会儿。 “妈妈,如果您不信的话,我可以将侍从唤进来问问。这也是他们工作上出现了失误,他们不该擅作主张的。” 时蕤慢吞吞地说:“不用啦。” “那么,妈妈,我们要返程重新问那个人要联系方式吗?” “现在已经离开很远了吧……算啦,我们总会有机会见面的。” “您说的没错,那个人类跟您下一回相遇应该不会太久,我会告知伊斯马利,让他时刻留意他们的消息。” 法布勒斯忽地弯下腰,朝着时蕤靠拢。 时蕤一开始是有些迟钝茫然的,然后身体紧绷了一下,有些近乎无措的慌乱。 “妈妈,你的心跳得好快。” 法布勒斯随口说着,他用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将时蕤领口上卷起来的翘边给碾平,动作细致入微,温和娴静。 给人很大的迷惑性。 “审时度势,不能随心所欲,不该插手的事不插,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妈妈。” 法布勒斯低头,轻声地说着,他的表情实在是再诚恳不过了。 时蕤定定地看着他。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了呼吸都在交融,彼此的气息交换,每一寸每一缕都沾着对方的味道。 很浓烈。 时蕤心跳又加快了几分。 高级虫族像是难为情了一样垂下脑袋,将自己融入阴影之中,身体小幅度地颤抖着。 时蕤慢慢地开口,有点儿认真:“法布勒斯,如果你欺骗我的话,我会很不高兴的,还会……很失望。” 这已经是他说出最重的话了,法布勒斯听见他的告诫,像是难以置信般,身体又摇晃了一下。 良久,他回答:“我知道的,妈妈,我会恪守铭记您说的一切。” 时蕤托着腮,目送他离开。 法布勒斯从房间里走出来,浅紫色的伪瞳孔下是繁密的复眼,他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收紧,锋利的,镰刀状的雪白胫节若隐若现,透着些朦朦胧胧的紫。 他脖子上的青筋突显,如果有人被他胫节干净纯洁的颜色蒙骗,多半连自己怎么被切割剁碎的都不清楚。 “妈妈。”隐忍的、粗重的喘息,兴奋感就像是在脑海中炸开绚烂的烟花,多回想起刚才虫母的动作、姿态一秒,身体都变得难以控制。 疯狂、抽搐。 他的母亲,宽容而又伟大的虫母。 虫母的温柔、警告和信任,全都集中在他一只虫身上,他永远都会是妈妈最亲密的虫。 * 主舰的会客厅内。 屏幕上显示着缓慢连接的信号,不过闪烁两下,上面就浮现出了属于几张人类的面庞。 或许其中混入了其他种族的人,但他们毫无疑问都是用的人形姿态。 背景也是星舰的会议厅,看起来端庄严肃,和时蕤这边华美富丽的装潢截然不同。 其中一人毫无疑问是最醒目的,他穿着打扮都很稀疏平常,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框,似乎一直安静得很不起眼的样子,可实际上没人会忽视他。 他也没有隐瞒身份的打算,迅速站了出来。 “陛下。”闻淮从善如流地开口。 他笑眯眯的,称呼上就相当端正。谁不唾他一声笑面虎,诡计多端。 他本人却不这样认为,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星盟营救队总指挥官,同时也担任星盟高级指挥官总长,闻淮,向您问安。”他摘下头顶的军帽,打了蜡往后抹呈背头的发型露出来,同时弯下了腰。 太过正式了。 时蕤踌躇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了法布勒斯,得到一个安抚的笑容。 他索性放弃挣扎,没什么架子地说:“你好。我是……虫母佩特里乔瑞。” 这个介绍轻飘飘的,也没什么攻击性。 可就算他这样随意,闻淮这边的人却没有一个敢轻视他,就算是会忍不住被他过分漂亮的脸蛋被吸引晃神,也不敢多看。 有些人软弱只会被歧视打压,摁在地上摩擦。而有的人……哪怕只是温吞的一句话都能一直被深深地忌惮着,半点不敢招惹。 他们看着时蕤身后的九位高级虫族,一个个体型高挑,容貌俊美,放在星级上就是单拎一个出来也是难得一见的出色人才。更别提他们现在全聚在了一块,乖乖站在虫母的身后,摆出来的恭敬态度更是不言而喻。 给出来的下马威是十足了。 这些星盟中放出去亦是各国翘楚的指挥官胡乱地猜测着,可他们看着漂亮的小虫母脸上有些懵懂的表情,再看一眼他清澈柔软的眼眸,还在疑心事实究竟是否如此。 其实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得那样复杂。 离他们会面约定时间的三十分钟前。 因虫母去了洗浴室,所以高级虫族们不得不退下后。 原本都是一群沉默寡言,九个人凑在一起说不出十句话的高级虫族连话都变密了。 “我还是有点难以置信,现在都还以为那是我的幻觉,妈妈……他是真的回来了吗?” 他们在私底下都是喊的妈妈,而不是陛下。 这句话是第九军队的长官诺克图纳斯说的,他半垂着眼皮,天生亲和的眼型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温柔,淡粉色的睫毛下,是一双如同粉色宝石般璀璨的眼珠子。 只看他的皮囊,谁又能猜得出他是只蜘蛛呢,吐出异常坚韧的丝之后,就将猎物束缚并吸食殆尽,只剩空空如也的表皮。 摩尔索斯将脸颊的眼罩移到了右边,语气里带了些冷嘲热讽的意味:“我扇你一巴掌试试疼不疼,就知道那究竟是不是幻觉了。” 到底是庄生迷蝶的幻梦还是呼之欲出的真实,身为和虫母最亲密的孩子们,其实已经很清楚了。光是呼吸在和虫母同一个空间中,他们那些焦躁、痛苦和不安因子都能被压下。 另外的双生子之一突然开口,眼神带着迷离的爱恋:“妈妈好美丽好香,刚才我只注意他的可爱去了,根本没有听见他说什么。对不起。” 这对双生子有一头灿烂的金色短发,垂落的额发中有一抹黑色的挑染。细眉和半垂的绿色眼睛,脸颊都带着不正常的红晕,笑起来时两边都有尖尖的小虎牙。 率先开口的则是左挑染的弟弟,右挑染的哥哥默不作声。 高级虫族中当然也有认真记下虫母那些话的,他们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理解,其中最擅长外交的伊斯马利尤甚,他就直白地揣测:“妈妈应该是说之前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失踪的,而且他觉得自己没有当好我们的母亲,现在都还在反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不过他的注意力当时也一直都在妈妈身上就是了。 “我们怎么可以让妈妈反思苦恼的,这是我们的过错。” “妈妈慌张的样子也好棒啊。” 高级虫族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诉说着彼此对虫母最狂热的想法。 法布勒斯突然就泼了他们一盆冷水,警告道:“不要在私下里妄议母亲。” 他的态度让其他几只高级虫族在心底里冷笑,这些无情冷血,少有情感的非人种族内部竞争激烈,而法布勒斯一向是最受他们嫉妒的。 但因为他在他们当中是最强的,在虫母的后宫和孩子当中,理所应当的以强者为尊,若是没能达到能够非常强的地步,做得最多就是忍耐。 然后再露出獠牙,伺机而动,取代他的位置。 “你说得对,法布勒斯。”摩尔索斯突然露出一个微笑。 他看着清瘦单薄,穿着白色衬衫,脸上还戴着一只眼罩,只露出单只迷蒙的蓝眼睛,带给人一种脆弱的错觉。 可他是虫族,最狡诈多端的高级虫族之一,更是全星域人民的恐怖噩梦级别的生物,脆弱也只不过是蒙骗人的表象。 他们的温顺只会对虫母。 其他人眯起眼睛看向他,狐疑的讨厌的烦躁的,虫母的孩子内部关系不合是事实,他们既是兄弟,又是竞争者,彼此在诞生之后,也会靠着吞噬同胞兄弟来壮大自己。 为此时蕤在血池中让他们诞生后,发现自己孵育出的幼虫少了好几只时,还伤心了好一会儿。 摩尔索斯可没打算隐瞒他们,就算高级虫族没打算像是其他物种那种直来直去地无脑用武力战斗的方式交流,也不会暗示来暗示去地阴阳怪气。 他开门见山地表示:“我们对妈妈的感情和你一样强烈郑重,法布勒斯,你该知道的,我们都很想念他。最近一段时间,我想申请都呆在妈妈身边。” “而且,为了防止妈妈消失的事情再次发生,我认为还是轮流安排高级虫族待在他身边守卫才可以,你觉得呢?” 他的话一出,法布勒斯下颌线都绷紧了,线条利落得就像是浑然天成的工笔。 他觉得?他觉得当然不行! 可是另外的高级虫族眼睛都亮了,他们纷纷表态: “我支持。” “同意。” “可以。” 法布勒斯面上维持着得体的笑容,他静静地扫了一眼众虫,平淡地说:“这件事要问过妈妈才可以,不是吗?”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满怀愧疚的小虫母根本无法拒绝他的孩子们任何发自内心的恳求,哪怕法布勒斯在背地里牙都要咬碎了。 时间拉回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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