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人际关系,硬生生拒绝驳得不是一个人的面子,是说不清那天人家能帮上自己的忙。 边知有自己的底线,收礼不收过于贵重的,超过三千的怎么拿过来怎么拿回去,像便宜的水果、烟酒,又或者是茶叶点心,收下两方心里都有底。 他对自己的能力认知非常清晰,就算是教导主任怎么样,不过也就是在学校里吃香。 家长送礼无非是打听一下分数线,松动松动关系,或者塞点东西让班主任多注意下自己的孩子,多的事儿他不干,差着几十分想上他们学校的那种,边知可做不了这个主,顶多当个介绍人,让那些能耐的家长去找别的关系。 十几万送到他手里会烫手,万一搞砸了,他耽误不起孩子的前途。 而那些要求“关照”的……边知心里也明白尺度分寸,学习上的事儿么,多抓抓,也不会因此偏待了谁,他们班那些学习差的他也一样管,边知觉得自己心里还是有杆秤的。 他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酒、烟和茶叶,像今天拿过来这盒,在柜子里放得都落灰了,包装还挺精致,就是不大想得起来到底是谁家送的。 …… 这口热茶送进嘴里,边知又开始发愁。 高三的已经高考完了,现在学校里抓得最紧的就是高二这届,他作为教导主任最清楚,学生们可能还没有紧张起来,可老师们这周本就不低的开会频率直线上升——这是学校已经把高二的老师当准高三老师来看了。 三天一动员两天一汇报的,都是在为学生升高三做准备呢。 这不,昨天开会开了半天,除了在班里说的那些,领导还布置了一个重要任务——所有高二的班主任要跟自己班里的学生挨个谈心,主动引导学生有择校观念,搞清楚学生的意愿强弱,定目标,从现在开始结合学生上一次月考成绩,初步摸底一本二本上线率。 摸底完后,有计划地制定教学目标,对每个学生进行动员,最终主旨是提分、稳分、抢分。 领导还说了,要达成学生、老师、家长和学校一条心,原话是“像一股绳一样拧在一起”,让学生们现在就有高三的心理准备,不打没把握的仗。 边知不是第一次带高三了,三年一轮回,每一届他都是从高一带到高三的,怎么说也带了七八届学生了。 高二下学期摸底听上去有些早,但学习这个事儿本来就不是能一蹴而就的,高考能考多少分,看高一高二的水平和成绩大概能估一估。 难道就没有从高三开始奋发图强的学生么?有,但能有多少? 能比得过从高一就开始踏踏实实努力的学生么,那些优秀的学生高三也不会突然不学了,都是俩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没有谁能突然觉醒,连带着智力、记忆力都突飞猛进,不会的东西一夜之间就都全会了的。 一年悬梁刺股,怎么比得上别人十年寒窗。 教学这么多年了,边知最有感触。能上一中的要么是孩子自己努力,要么是家长努力,每到这个时候不乏有异想天开的家长,觉得自己孩子努力一年说不定就成了,所以猛给他送礼。 可学习这个事儿……也不是老师说了算的。 上课讲的东西都一样,考试的试卷也一样,考出来的成绩那就是不一样。 以往他也带过高三一年“创造奇迹”的学生,最后高考提了快两百分,这是提分最多的,关键这学生是高三之前就考两百多分的,加上那快两百分,也才将将摸到四百分。 分数这个东西,就是越往上越难有大的进步,像他们班池翰墨,人家科科都厉害,最后一次月考就已经六百四十多分了,这还是数学和理综没考好,丢了点儿不该丢的分。 像这种尖子生,能有多大的提升空间?自然是不能一提提两百分,真加上两百分就见鬼了。 班里学习好的学生不用边知操心,他愁的是……成绩不好又难搞的学生。 也不是说最后一年就没有用,边知想着能拉上一个是一个。他们班其实平均成绩还行,成天在后排那几个说特别拉也不至于,于欣然月考四百多,英语语文占大头,科科一百多,理综差,满分三百的卷子就给他考了个一百五,数学更差,都没及格。 听说这还是他家请了家教的结果呢。 像这种严重偏科的学生,最后一年的重点就是把偏科的那几科打牢基础,从基础题上多拿点儿分,就能涨上来一大截。 当然不能和尖子生们一样冲击名校,但是努努力,说不定能保二争一。 保二本争一本。 后排好多学生都是偏科,有的语文不行有的英语数学或者理综不行,其实这还算好说。 还有像屈子琪这样的,家长早就已经给找好退路了。屈子琪家里是自己开广告公司的,人家家长知道月考成绩之后就已经打好招呼,说准备送孩子出国留学,去外头读个水本就回去继承家业了。 这都不是麻烦事儿,麻烦的是家长意愿很强,给学校花大价钱捐了楼,给他也送过东西,明确表示就想让孩子好好学习……偏偏学神自己学习欲望完全没有,他说话也跟没用一样的学生。 边知看着自己班的花名册,“谢玦”两个词都快刻在他脑子里了。 到现在他都没明白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坏吧,谢玦这两年确实没少给他惹麻烦,上课顶嘴、不完成作业,完全就带坏了班里的风气!嗯……一部分风气! 恶劣的校外打架事件还让他扣了好几次考核工资,可也没听说谢玦是为了欺负谁,班里学生对谢玦的评价还挺好的,说他讲义气,照顾人? 边知没觉得谢玦照顾人,他要是真想照顾就照顾照顾自己吧,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血压也不是很稳定,好几次听见谢玦的“战绩”,血压高得压都压不住。 要说不聪明吧……也不是。 边知看过谢玦以前的成绩,家长送过来的。 初一的时候还拿过年级前十呢,初二初三就不太行了,小学时候的成绩没什么参考价值,不过既然是家长送过来的,边知还是看了看,小学的时候谢玦还经常班里前三名。 可见无论是从意愿上还是脑子上,只要谢玦想要好好学习,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成绩。 纵使谢玦从现在开始努力,底子应该薄了些,毕竟高中课程和初中课程的难度差着一大截。但怎么应该也能努努力,上个本。 可就算边知脑子里都能给谢玦规划好了,也不知道怎么能让这尊大佛开始好好学习。 为啥呢,怎么就突然上了岔路,朝着不学无术策马狂奔的? 边知也不是没找谢玦聊过,可这小子向来嬉皮笑脸,问他一句能给打岔到东海去! 任务已经下下来了,总不好不做。 开会的时候领导还点名了年级里几个学生的名字,说这几个学生是“硬骨头”,是“艰巨的任务”,让所在班的班主任想办法,攻克难关。 当然,谢玦赫然在列。 边知前两节没课,一大早就坐在办公桌后头了,每个学生聊什么都大概心里想好了,可对于谢玦,他心里揣了一满怀的不安。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从自习课开始,先叫过来一个个聊算了。 …… 上午最后一节课上课铃刚响,边知就背上手,慢悠悠地往班里去了。 他先站在班级后门边上,就着后头那扇窗户往里头看了看自己班里的情况,神出鬼没、伺机偷窥,这是班主任的必备技能。 嗯,基本上都在埋头学习。 边知看完前头,目光又转向了后头,打算看看谢玦在做什么。 …… 他看见“谢玦”和“池翰墨”正低着头,对着桌面上的什么东西交流。 俩人手上还都拿着笔,一会儿勾勾画画,一会儿又在说些什么。 要是把“池翰墨”换成于欣然,边知就已经冲进去抓他们了,谢玦和于欣然凑在一起对着纸上勾勾画画,不是在下五子棋就是在玩他们那个什么改良版大富翁! 但如果是池翰墨的话……难道在讲题? 谢玦真的开始改邪归正了?? 这跟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这么大一张饼毫无征兆突然砸到边知头上,他有点儿懵。 窗边有个学生抬起头来,无意往窗户边上看了一眼,透过窗户看见自己班主任的脸时差点叫出声来,用手拍了好几下胸脯——坐在靠着走廊这边的窗户时就有这样的弊端,你根本就不知道班主任那双犀利的眼睛什么时候会出现。 边知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理了理衣服,从前面进了班。 …… “诶,这几项都不是。” 谢玦拿着笔把池翰墨那张表格上好几项都勾掉了。 “也在意料之中,这几项跟我们互换时的条件差的都比较多。”池翰墨见谢玦唉声叹气,用笔点了点表格前头的、但因为条件不好实现所以还没进行尝试的几项:“这几项成功概率比较大。” 一上午,谢玦和池翰墨趁着课间和上课的功夫尝试了比较简单的几项,一无所获。 “唉,说的时候信心满满,实施起来怎么就这么困难呢?” 谢玦拿着笔托腮,觉得心累。 池翰墨知道谢玦这是在说什么——早自习的时候谢玦提出了“前置条件”这回事儿,但是知道是知道,就算真的有前置条件,他们也很难根据小说漫画里的那些总结出他们的。 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们这还只是推测是否存在,要想总结出来更是难上加难。 是以谢玦早上信心满满,到现在想明白过劲儿来,觉得提了还不如不提。 “行了,别跟我在这玩了,你写你作业吧。”谢玦道。 正说着,就见班里前门被推开了,秃头的大脸出现在门口头。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自习是语文老师坐在上头监管——昨天班主任刚说以后周六也要上课,课表就跟着出来了。以前只有一周五天的,现在把周六的也发下来了,今天的班长还给写在了黑板边上。 可见学校对于周六加课这件事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语文老师一见边知进来了,连忙起身问道:“边老师有事儿?” “嗯,跟他们说点儿事。” “行,您说,我先回办公室了。” 老师们昨天刚开完会,知道每个班主任身上的担子有多重,语文老师很有眼力见地起身走了。 边知等语文老师出了班门,清了清嗓子,开始说每个学生估算自己分数和要一个个谈话的事儿来。 谢玦没怎么听,他还嘀咕呢:“怎么一天到晚在班里开班会?就那么两件事还不一块儿说完,磨叽。” 反正说了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干脆扭过头去看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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