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谢宝海经过半年前那一遭能有什么改变,现在想想更是痴人说梦。 谢玦冷着脸把客厅的玻璃渣子收拾干净,谢宝海那边又喝下去三瓶。 谢玦听见谢宝海又拿他冲着桌上的人吹:“以后谢玦读金融,管我们家公司。” 周围的人应和:“学金融好啊,正好管咱们谢家的产业。” “我就说谢玦这孩子从小就有出息。” “是啊,这不儿子随父亲么,老谢就是做生意的料,谢玦学完出来,肯定也能把生意越做越好。” 这些话听在谢玦耳朵里,不知道那句话激到他了,他把扫帚放下,声音不大不小地道:“我可不选金融,谁爱选谁选。” 说完,他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也没管听见他话就一脸愠色的谢宝海,回手甩上了门。 关门之前,谢玦还听见那些亲戚说: “哎呀别生气,现在孩子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呢。” “愿意选什么就选什么吧,人家别的公司大老板也不一定都是读金融的。” “这么点儿事,可千万别再动手了!” “砰——” 卧室门关上,谢玦觉得耳边终于清净了。 听见没有,刚才那些亲戚,无论关系远近,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谢宝海当家长当得像样吧? 至少不会在大年三十晚上朝着自己儿子脸上扔玻璃杯。 他不想再留在客厅听谢宝海说话,觉得犯恶心。 甚至还不如学习一会儿。 谢玦坐在桌子前,还真就拿出了课本来。 得考个好分数啊,报个离家远的学校,报个自己能随便选择的专业。 …… 他看了会儿书,客厅的动静慢慢变小了。 到了快十一点,外头没动静了,应该是客人们都走了。 谢玦想着帮妈妈收拾一下客厅剩下的残局呢。 ——阿姨回了家,谢宝海光吃喝,根本就不可能帮把手。那么一大摊子,要是他妈自己搞不知道要搞到几点去。 叫个家政上门也行,就是这大年三十的……不知道能不能叫到。 谢玦边想边掏出手机来,打算在软件上看看。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自己卧室门把手被人摁了一下,有人要从外边开门。 谢玦进门的时候已经反锁上了。 外头的人没有打开门,于是恼怒地把谢玦卧室门板拍得震天响:“谢玦!你给我把门打开!出来!狗日的,老子教教你什么叫上下尊卑!” 能听出来,谢宝海这是喝得不少。 谢宝海平时是个混蛋,喝醉了酒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但谢玦不怕,他迈大步走到门前,一把把门拉开,面无表情地问:“怎么了?人走了来找我撒气了?” “你他妈刚才说什么?说,说就不报老子给你选的专业?”谢宝海满脸通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本来就人高马大的,还胖,此时更显得满脸横肉。 “是,我就是这么说的。怎么了?我就是不按你说的来,你当我是你养的一条狗?” “狗?”谢宝海一把拎过谢玦的领子:“你连狗都算不上,狗好歹还知道吃块主人给的肉骨头就摇尾巴,你呢?” 谢玦闻着谢宝海身上冲天的酒气皱了皱眉,嫌弃地道:“那以后你养狗吧,别管我,我爱干什么干什么。” “他妈的,小兔崽子,成绩考好了一点儿我看你是真飘上天了,你是考了年级第一还是班里第一啊?敢跟老子这么说话。” 谢宝海上手,把谢玦摁在一边的墙上,用手卡住了他的脖子。 谢玦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嘴上也不饶人:“我考了班里第三十名,怎么了?你不是连大学都没考上吗?” “还教训起你老子来了?你吃的喝的住的不都是老子供的?” “是,怎么着,需要我放血还是剔骨还给你啊?” 谢玦完全不退让,瞪着眼睛大声质问:“还给你也好,我就不会因为我爹惹上官司丢人了,我可没因为自己让全家人担惊受怕,被警察抓进监狱里去!” “草!你说什么?” 这句话无疑戳到了谢宝海的痛处,他一下下了死手,掐着谢玦的脖子死命攥。 谢玦差点窒息,话都说不出来了,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 “养你这么个儿子还不如不养,老子能生你,也能不要你!” 谢宝海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对。 刚从厨房出来端盘子的韩一兰听见这边的动静,连忙小跑着赶过来。看见这架势,疯狂拍打着谢宝海的手:“松开!你要把小玦掐死了!松手!” “小畜生,掐死了就掐死了!”谢宝海怒气上头,根本控制不住。 韩一兰死命掰谢宝海的手也掰不动,他力气不大,比不过成天跑公司还人高马大的谢宝海,情急之下上了口,一口死死咬在谢宝海的虎口上。 “靠!死娘们!” 谢宝海吃痛松了手,看着自己手上虎口处的牙印几乎要被咬出血来,一把抓住韩一兰往墙上撞:“妈的,你敢咬老子?” 韩一兰脑袋“哐”一声被撞在门框上,惊叫一声。 “啊——” 谢玦刚才被掐得窒息,眼球都有点充血。 就靠着韩一兰那一下才被放开,此时大口喘着气,视线中也有了东西。 他刚缓过来,就听见自己母亲的惨叫声。 “妈!” 谢玦回身,顺手抄起屋里的椅子来,朝着谢宝海背上就砸了过去。 谢宝海被砸了一下,松开韩一兰,抢过凳子,没轻没重地往谢玦脑袋上砸,直到谢玦额头上见了血。 谢玦也顾不上管那么多了,吐了口嘴里的血沫,和谢宝海扭打在一起。 ——直到韩一兰报警,警察赶过来。 警察进屋制止了两人的时候,谢玦喘着粗气摸了一把脸,脸上全都是血。 他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很恐怖,本来应该让他做笔录的女警察轻声细语,让他先去医院包扎一下伤口。 谢玦坐着警车去医院的路上,外头漫天烟花。 他只觉得眼睛有点痛。 想给池翰墨打电话。 …… “大概就是这样。刚才怕吓到你,做了半天思想准备,想以一个比较……正常的形象出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该怎么办。” 谢玦还在那笑:“我也想过要不不过来找你了,你还得担心我……但我实在是太想你了。” 池翰墨陪着谢玦坐在院子门口的台阶上,听完了谢玦昨晚的遭遇。 “那你十二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怎么不说?”他捂着谢玦的手,眼里满是心疼。 “大过年的,年三十跟你说这个,多晦气啊。”谢玦勉强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我自己这个年没过好,不能让你也跟着我过不好吧?” “……” “没事儿,我去过医院了,昨晚上把我妈送到医院里,给我自己伤口缝了针。” “所以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是在医院里?” “嗯……” “这你也骗我,说你看见小区里的烟花了。” “善意的谎言嘛,池哥不会因为这个跟我生气吧?” 谢玦用湿漉漉的眸子看池翰墨,还用这种委屈的口吻说话,池翰墨根本生不起气来。 “……阿姨怎么样?”池翰墨问。 “还好,医院检查说是脑袋没受伤,就是磕破点皮。谢宝海被拘留了,我大姨听说这事儿把我妈接走了,还让我也过去住,我说我有点儿事,就来找你了。” “嗖——” 天空上烟花炸开,周围的邻居又开始放烟花了。 “对不起。”谢玦道。 池翰墨拉着谢玦的手,看对方手上的伤痕:“你跟我道什么歉?” “说好给你带点我妈和阿姨包的饺子过来,忘拿了。” “……” 池翰墨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谢玦,恨不得回到两天前。 二十九的下午,他就应该带上谢玦一起回来。 那样谢玦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你……”池翰墨的声音有点哽咽:“不用抱歉,我给你包饺子吃。” “好。”谢玦攥了攥池翰墨的手,眼眶有点发酸:“二十九的时候,我其实挺期待今年过个好年的。成绩不错,我妈也开心……怎么到了现在,感觉什么都抓不住?感觉一直在往下落。” 谢宝海给他的阴影太重了。 在全国人民都欢天喜地的日子里,他坐警车在路上走,感觉只有自己在逆行。 谢玦在那一刻,忽然感觉……空。 在一汪死水里挣扎,到处都是看不见的水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把以为要看到空气的他往下拽。 池翰墨像是水面外的一个蜡烛,谢玦只来得及拼尽全力,朝着这边游过来。 …… “对了。” 谢玦从池翰墨怀里抽回自己的手,在鼓鼓囊囊的羽绒服口袋里掏东西。 “?” “啪——” 又一朵烟花炸开在两人头顶,这次的烟花离他们很近,铺在头顶上,像是一副五颜六色的背景。 谢玦也把兜里的东西掏了出来,递到池翰墨面前。 是个红包。 谢玦吸了吸鼻子,带着点鼻音,又扯出个笑容来:“说点开心的吧,我妈和我大姨大姨夫给我包了红包,我路上分了两份,给你一半。今年还是大年初一,及时把压岁钱送到了。虽然不是早上,但也能保佑你这一年平平安安……” 他没说完,池翰墨就抱了上来。 积雪还没化,两人的体温隔着外套,小心的触碰在一起。 池翰墨用脸贴了一下谢玦没受伤的那半边,碰到了湿意。 “别哭。” 谢玦听到池翰墨对自己道:“我抓住你了。”
第八十九章 谢玦跟着池翰墨进屋的时候,池爷爷已经睡下了。 池翰墨从柜子里拿出来谢玦暑假时用的牙刷和毛巾,还翻出来一身自己的睡衣给谢玦穿。 俩人聊着天,在外头连绵不断的爆竹声中睡着了。 第二天池爷爷看到满脸伤的谢玦吓了一跳,谢玦解释是自己不小心牵扯进了一场街边打架中,池翰墨还在旁边帮着圆谎,才给糊弄过去。 池翰墨没食言,他重新拌了馅,和了面,把东西端进屋里来,与谢玦和爷爷一块包了顿饺子。 猪肉香菇馅的。 池翰墨也吃到了谢玦包的面片汤,仨人就着热乎的饺子过了大年初二。 谢玦来的时候没带书包,也来不及带。 前两天池翰墨电话里的玩笑成了真——谢玦还真看起了池翰墨整理的难题本来。 剩下几天假期,谢玦都是在池翰墨爷爷家过的。 直到初五,俩人坐上了返程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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