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骏有些难以自已,他想要向郝瑾瑜表达些真心,比如他一定能做好大梁的皇帝,让大梁百姓过上富足的生活。 话刚开了头,白渺渺的热气自火锅上升腾而起,火锅的菜烫好了。 郝瑾瑜夹了块豆腐,放在刘子骏碗里,打断了他的真心话:“火锅趁热才好吃。” 刘子骏只好夹豆腐,放在唇边,有些烫嘴,鼓着腮帮,呼呼吹气。 郝瑾瑜定定地看着他,似是在询问又好像喃喃自语:“你会成为好皇帝吧?” 刘子骏听此,来了兴致,放下筷子道:“自然。朕自成年时,便立下志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火锅的白雾多了些,刘子骏的脸氤氲在水汽中,郝瑾瑜看不真切。但从他的神态言语中,郝瑾瑜能感受到刘子骏的胸怀壮志。 刘子骏,会是个好皇帝。 郝瑾瑜终于放下心。 刘子骏还想说些什么,有人禀告道:“礼部有祭祖流程的事宜需要殿下敲定。” 刘子骏有些迟疑,他还未与郝瑾瑜畅谈自己的治国理想,还未表明心意……等时局稳定,他绝对会给郝瑾瑜一个正大光明的位置…… 郝瑾瑜起身送客:“殿下快去吧,今夜还有的忙碌。” 待刘子骏走后,庆云从内室里走出来,看着郝瑾瑜出神地望着门,担忧道:“主子当真舍得吗?” 不仅仅是和太子的感情,还有泼天的富贵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这些,当真舍得? 郝瑾瑜自在轻松地理了理褶皱的衣袖:“没什么舍不得。” 本就不是他的。权势和富贵不是他的,连郝瑾瑜的情感也不是他的,这些属于原身的东西,他要一并舍去。 “走吧,让我们看看有什么家当没有盘,别有遗漏。” —— 下了整夜的雪,前往皇陵的路格外难走。原打算正午抵达的浩浩荡荡的队伍,一直拖延到昏黄时刻。 在颂读扶灵入陵等等繁杂的丧仪后,夜已近子时。此时先皇下葬,刘子骏祭酒起身,按照大梁国例,所有人齐呼“陛下万岁,大梁千秋万世。”只待翌日登基大典,向世人公布正式的御诏国号。 朝臣们跟随整日,又饿了半夜,早已饥寒交迫。陵寝前的宫殿设了小型的宴席,宴请皇亲国戚和重要官员。其他低阶的官员和太监丫鬟们则在营寨内用饭。 夜色浓重,天气又寒。即便是国宴,文武百官也没什么精气神,只等新晋启元帝到来,发表几句话,赶紧吃饭赶紧睡觉。 “礼部选的什么良辰吉日,冻死人了。”有人小声嘀咕道。 “先皇活着的时候折腾人,入陵前还要折腾我们一回。” “冻糊涂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有人呵斥。 “别说了,新皇来了……” 刘子骏穿一身挺拔的黑色绣金龙的锦袍,不算正式,却隐隐有帝王的威压之势,仿佛这皇位与生俱来便是他的。 身后跟着孙皇后及几位皇子,郝瑾瑜碎步紧跟皇家之后,神色不变,内心却犹如鼓锤,咚咚作响。 刘子骏落座于主位之上,郝瑾瑜便快步穿过找座位的妃子皇子们,从三皇子刘子佩身边走过时,郝瑾瑜不着痕迹地撇了一眼。刘子佩面色入场,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扳指。 郝瑾瑜站在了刘子骏身后。他身为提督,自有他的座位。刘子骏向他使眼神示意他入座,郝瑾瑜附耳说道:“臣担忧陛下安全,请容许臣近身服侍。”如果从太监职位上说,服侍皇帝也算合情合理。 刘子骏眉眼一动,露出半分喜悦之色。瑾瑜在担心他。 明日正式登基,便是定局。三皇子岂能甘心。 刘子骏自然也从锦衣卫指挥使路峰那里得到了消息,刘子佩想要借此机会暗杀他。 如果刘子佩敢动,这次的夜宴可做刘子佩的断头饭。
第39章 做戏 寒冬腊月, 窗外寒风呼啸。屋内炭火烘得暖,但也没见得几人有饮食用餐的兴致。先皇驾崩,新皇的性情与太子时的温驯大不相同, 一众大臣摸不准,看不透,对于新朝如何,心里都在犯嘀咕。 三皇子刘子佩在寂静中站起,手里端着热酒,嘴角微微上挑, 似笑非笑道:“天气寒凉, 臣弟特意让人备了热姜酒, 为皇兄驱寒。” 说罢,示意侍从端杯跪于刘子骏身前。 刘子骏刚要起身,郝瑾瑜抢先端起酒杯, 神色紧张道:“陛下,臣请为您试酒。” 刘子骏顿了一下,坐正,心中颇有些开心得意——郝瑾瑜在担心他的安危,怕刘子佩在酒中下毒。 对于刘子佩的阴谋,他早已了然于胸。刘子佩意欲联合孙皇后,以御林军围困行宫, 摔杯为号,逼宫篡位。殊不知, 他早已与孙皇后达成协议,一旦刘子佩摔杯, 那么死亡即刻到达。而他刘子骏可从不在意什么兄弟情深。 所以,这酒喝不喝, 效果是一样的。 刘子佩显然就是如此计划,因此没露出半分难色,反而讽刺道:“皇兄自幼得郝提督照拂,坊间传闻皇兄认郝提督做了干爹,此番可真是父子情深。” 这话说得过分至极,有辱圣上。 刘子骏脸色一沉,怒声道:“刘子佩,你好大的胆……” 郝瑾瑜等不及两人磨蹭,他直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刘子骏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一黑,郝瑾瑜硬挺挺倒在了自己怀中,七窍流血。血色弥漫的眼睛只看了自己一眼,没有诉说任何,便没了气息。 看着满脸是血看不清面容的脸,刘子骏呆愣住,不可置信。 朝臣哗然,看向三皇子。刘子佩微微一愣,猛然摔碎杯盏。只见无数士兵从殿门涌入,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三皇子刘子佩笑容狰狞,抽出佩剑:“刘子骏弑杀亲父、宠信宦官、篡改传位圣旨,不配为帝。孤要铲除你这等奸佞,为父皇报仇!” 朝臣顿时乱作一团,有的吓得魂不附体,跪地求饶,有的站在新皇面前,有的则反复考量,似乎想要应和三皇子。 刘子佩步步紧逼,刘子骏却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僵硬着躯体,双目血红,一动不动地盯着郝瑾瑜的死寂的脸。 郝瑾瑜怎么可能会死?他怎么能死! “陛下!陛下!”蒋宴疾步走到刘子骏面前,大声呼道。他试图唤回刘子骏的神智。郝瑾瑜的死绝对是大家始料未及的。不知是暗卫的消息出了差错,还是刘子佩又临时起意想起了用毒。无论怎样,解决叛军是首要的,这是陛下登基的第一战,尤其要震摄住朝堂老臣。 刘子骏终于回神,望向蒋宴的一眼,却令他遍体生寒。冷漠、残忍、弑杀,仿佛是从万千尸首走过来的恶鬼。 他轻轻放下郝瑾瑜的尸首,缓缓起身,语气淬了毒的狠厉:“杀!” 话音刚落,又涌现出源源不断的侍卫,手持武器,与刘子佩的叛军对峙。 刘子佩意识到逼宫的消息被泄露,眼见自己队伍的人越来越少,他心一横,径直向刘子骏砍杀而来,就算死,也要拉刘子骏一同下地狱。 刘子佩还未近身,便被蒋宴打掉佩剑,被缚双手,单膝跪地。 刘子骏提剑站到他面前,刘子佩仰头,不服道:“你这个靠阉贼上……” 剑光一闪,头颅滚落在地,鲜血溅满了刘子骏的衣袍。 群臣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坏了。 这还是那个文弱到甚至有些女气的二皇子吗?剑斩亲头颅,竟面色不改。 “陛下……”蒋宴也被刘子骏杀人不眨眼的狠辣所惊吓。要知道他们原计划并不打算直接杀死刘子佩,而是借他一并拔除其党羽,最后贬谪刘子佩为庶民,从而既能肃清朝堂,又能显示帝王仁君风范。 刘子骏此时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弯腰轻柔地抱起郝瑾瑜的尸首,只撂下一句话:“叛军一个不留。” 当晚,小小行宫的大殿血流成河。据说,血水淹没了靴背,头颅犹如浮萍,布满了血河,光朝臣就吓疯了五个。 — 十五日后晚,帝王寝宫居心殿。 殿内灯光昏黄,祭奠的白幡白绫,凄冷的温度,更是阴沉诡异。龙床之上,晶莹透亮的冰棺内躺着一个死人,正是郝瑾瑜。 如今荣升总管太监的束才跪在龙床之下,看着帝王削瘦了许多的背影,不觉咽了咽口水。这半个月,整个朝堂都见识到少年帝王的狠厉,甚至可以说狠毒。 凡是与三皇子有牵连的氏族,不泛诛灭九族,运气好也会全族流放到苦寒之地。有反对觐见的老臣,几乎无一不被罢黜了官职。清正廉洁者,尚能告老还乡,颐养天年。贪墨受贿者,端的是全族被抄家的惨案。朝中人人自危,唯恐下一个掉脑袋的就是自己。 反而对皇上把提督大人尸身置于殿中,迟迟不下葬的行径,不敢多言一分。 束才抿了抿唇,最终大着胆子说道:“陛下,时辰不早了,您该就寝了。” 刘子骏盯着郝瑾瑜惨白的脸,缓缓开口:“束才,你说,为帝者难道总难以圆满?” 上一世,他开创大梁,驰骋天下,还实现心中霸业,却英年早逝。这一世,难得遇到个想要共度一生之人,却因自己的狂妄疏忽而葬送了性命。 束才不敢回答。 刘子骏也不需要别人的答案,死去的人难以复活。即便有他这个借尸还魂的例子,奇迹也没有发生。十五日了,他日日召太医前来问诊,得到的仍是郝瑾瑜已死的答案。他终究是要孤独地走完此生。 刘子骏抚了抚郝瑾瑜的脸,冰冷的、柔软的脸。 “挑个好日子,起棺送葬。”刘子骏说罢,转身,缓缓离去。 束才跟在身后,欲言又止。皇上选中的墓地,不仅是皇家陵寝,还位于开国太祖陵寝旁边,仅仅几步之遥。这个位置,刘家历代帝王都自觉功绩不够,不曾妄想。怎么可能埋葬一个太监?! 当然,他一个小小太监可阻止不了圣上的决定。明日早朝,可有的闹腾了。 刘子骏自然知晓朝中异议,但是,他百年之后要和郝瑾瑜合葬。这陵寝不只是为郝瑾瑜所选,也是为自己所选,自然要选个称心之地。 夜深人静,屋内悄无声息地窜出两人,正是失踪的庆云和庆雾。 庆云可爱的娃娃脸显出几分劫后余生的喜色,轻声道:“寻常人家七日下葬,这刘子骏不知发什么疯,硬生生拖到十五日,主子的偷生丸药效只能维持十六日,差一点点,我们就难办了。“ 这偷生丸是主子保命的法子,只要服用此丸,人便会呈现死状十六日。十六日内身体与死人无异,即便是当世最厉害的名医也难以察觉。十六日期限一到,身体便能死而复生,恢复生机。只是这药丸霸道,使用后,身体亏空得厉害,需要好生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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