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郁扯了扯嘴角,余光都懒得分给韶华:“你以为我会在在意他的死活?” 时容与淡淡道:“不在意吗?他可是澍清在这个世上,第二熟识的人了,要是黄泉路上他俩相见,你猜,澍清会不会怪你没能护好这唯一的朋友呢?” 梁郁:“……” 周围的魔气果然没再朝他动作。 时容与笑了笑,他就知道,澍清就是梁郁的软肋,白月光的威力名不虚传。 梁郁短促的笑了一声,在这空旷的山头显得格外突兀:“好,好的很!师尊还真是……没让我失望。” 时容与垂了垂眼眸,没再看梁郁沉下来的神色:“不过,澍清死的倒也不可惜,他一直都知道你体内有魔种,包庇你纵容你,你说,他该不该死?” 梁郁心底猛的一颤,难以置信地望向时容与。 师兄他……知道? 师兄一直都知道他是魔种,一直都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过? 所以,师兄是在知道他会成魔的情况下,还说会永远相信他? 师兄……他的师兄怎么能这么好? 可他却没有保护好师兄,他一直以为,自己变强了,能够护住这个世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了,可师兄挡在他身前,死在他怀里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他连师兄都保护不了。 韶华这时候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怀瑾仙尊似乎在……激怒梁师兄? 这是为什么?按照现在的情况,要是梁师兄暴怒之下杀了怀瑾仙尊,没人能拦得住啊。 可时容与还在激怒梁郁:“澍清护了你这么多年,如今最后护你一次,助你成魔,你而今谁也不惧了,可以保护任何人了,不是吗?” 梁郁的心在滴血,时容与的每句话都如同一把利刃扎在他的心上。 他如今可以保护任何人了,可他最想保护的人,却永远离开了。 韶华颤颤巍巍,小声提醒:“怀瑾仙尊,别,别说了吧……” 时容与无视他,继续道:“你说澍清是不是也算死得其所?求仁得仁?我成全了他,也成全了你,你应当感谢我。” 梁郁放声笑了起来,那笑容听得让人头皮发麻,韶华几乎要站不住,想赶紧离开这里。 下一刻,梁郁眼底充血,抬手汇聚周遭的魔气,朝着时容与击来:“时容与,你找死!” 时容与微微弯了弯唇:“洞两,痛觉屏蔽打开!” 下一秒,他将韶华猛的朝一边推开,整个人迎上了梁郁这一击,黑雾浓重的魔气与纯白的身躯碰撞,那抹雪色仰身坠下这荆棘之巅。 犹如一只纯白的鹤,在金色的夕阳中高高坠下,在霞辉中画上一笔亮眼的线条。 他不是此间人,此间留不住他。 梁郁瞳孔一缩,眼底的怒意在这一瞬间消散,掌心的魔气散去,修长的指节想要将那抹雪色的身影拽住,可最终连一片衣角也未碰到。 他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尤其是在看到时容与唇角那抹淡笑,和无声的两个字。 他看得清楚,那是“再见”。 那一刻,顺着余辉,时容与竟和澍清缓缓重合,他分不清是时容与在同他说“再见”,还是师兄在同他说“阿郁,好好活下去”。 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慌乱,心底的慌乱也达到了顶峰。 为什么? 为什么? 时容与的身后是血池,那池子吃人不吐骨头,任何事物落入其中都会在顷刻间化作血水归于池中,尸骨无存。 这死法比世间任何刑罚都要惨烈。 时容与就这么直直坠入血池中,溅起一片水花。 血池好似一双双手,将时容与拉下去,吞噬,咀嚼。 晚风将梁郁的衣袍吹动,周遭的一切又归于平静,时容与除了跌落血池的声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 他定定地站在山峰边缘,望着血池,他本该高兴的,时容与死的这样惨,他给师兄报了仇,他本该高兴的…… 直到韶华忍不住惊呼,可那声音分外遥远,逐渐如潮水褪去,他再也听不到旁人的声音,安静得让他有些恍惚。 可是,为什看见时容与纵身倒下血池时,他会这么慌乱? 是他从此之后,连恨的人都没有了,还是…… 还是…… 梁郁呆呆的看着时容与落下的方向,只听见韶华对他道:“怀瑾仙尊说,澍清也是他的弟子,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梁郁的思绪这才被拉回来:“苦衷?他有什么苦衷?他只是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伪君子罢了。” 他不该因为最后那一点可笑的幻觉,就慌乱于时容与的死亡。 他该死。 梁郁说完,转身不再留恋地朝魔宫走去。 可空洞的心却怎么也没有安全着落。 韶华看着梁郁离去的背影,那一瞬间他好似看到了许多。 孤寂,落寞,绝望,死气沉沉。 . . “尊主,蛟龙岚雪已经离开了,如今华雪圣君和晏诲下落不明,其他的人都抓到地牢了。” 欲魔看着大殿上坐着的那道身影,只觉得梁郁的压迫感已经到了他不敢直视的地步,仅仅看了一眼,便让他再度低下了头。 时容与跳下血池后,梁郁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妄虚宗上,有蛟龙联手,破妄虚宗不是难事,只是华雪圣君毕竟半步飞仙,要抓他就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只是,即便他们拿下了妄虚宗,梁郁还是没有一点高兴的模样,好似这个结果于他言,没太大所谓。 欲魔也是头一次在一个少年人身上看到深深的绝望与沉沉的死气,那人坐在位置上,却犹如一尊雕像,没半点情绪,也没有半点波澜。 他猜想,若是此刻他上去杀掉对方,恐怕梁郁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他不敢,也不想。 整个魔界的魔气都由梁郁掌控,只要梁郁想,能在顷刻间将魔界颠覆。 梁郁抬了抬眼眸:“知道了。” 话音一落,身形却消失在了大殿中。 欲魔:“……?” “什么意思?” 一旁的药魔用手指卷着头发,随意道:“意思是……别管他。” 欲魔:“啊?我敢管他吗?” 药魔白了欲魔一眼:“咱们这位魔尊大人越发的旁人捉摸不透了,谁知道他在想什么,要干什么?只要能带咱们荡平修仙界,管他那么多干嘛?” 欲魔抿了抿唇:“你说的有理。” “不过这个时候,尊主能干嘛去呢?” 梁郁的身形下一秒出现在了绛雪峰,他一身鲜艳的红衣在绛雪峰中格外瞩目。 妄虚宗的结界破碎,华雪圣君不知所踪,绛雪峰的雪也停了,唯有地上厚厚的积雪还未来得及融化。 梁郁一步一步踩过去,在雪地上落下一串脚印,他站在莲池边停下,目光怔怔地望着那个方向。 依稀看见了师兄半躺在那里,墨色的长发披散在四周,发尾浸在莲池中的模样。 他师兄总是慵懒的像只猫一样,让人忍不住想将人抓进怀里。 梁郁的唇角轻轻挑起一个弧度,朝着师兄澍清的房间走去。 推门而入,只见屋子里如往昔那般简朴,他其实一直没有好好打量过师兄的住处,以往一进来就是想和师兄睡觉,想抱着师兄,靠近师兄。 现在才发觉,师兄的屋子过于简单了,虽说生活起居的用具一应俱全,但……总觉得少了很多东西。 书桌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东西,衣柜里只有两套换洗的弟子服,茶具也都落了灰,没什么人气。 不像是长住在这里,倒像是只是个落脚的客栈。 一想到这里,梁郁的心就揪了起来。 他在师兄的房间里坐了很久,钻进被褥中,仿佛和以前一样,跟师兄一起同榻而眠,他将被褥拉过头顶,让师兄的气息全部包裹住他,而他只能紧紧抱着被子,深深嗅着,像个痴狂的病患,病态的将澍清残留的那一点点气息全部都归于他,融入他的体内,深入他的骨髓。 很久之后,梁郁才从澍清的房间里出来,他本来打算离开,却在经过时容与的房间时,顿了步子。 他从来没进过时容与的屋子,即便是师兄被时容与留在屋子里疗伤,也没让他进来看一眼。 想起那天他半夜偷偷来找师兄,压着的嘴角又轻轻扬了起来。 梁郁推门而入,时容与的屋子比他师兄的就要有人气许多,桌子上摆满了茶杯,衣柜里也都是衣袍与披风,床榻上的被褥又轻又暖和,书桌上还放着两本正在看的书。 门外地风吹动书页,将经常翻开地那一页吹开,梁郁瞥了一眼,目光没能移开。 《三界密鉴》魔界篇——魔种的由来、魔种在体内的生长与压制、魔种的炼化…… 梁郁嗤了一声,时容与早就知道他是魔种,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拆穿,反而在研究他,如何彻底除掉他吗? 他抬手将那本书拿起来,随意看着,心底唯有冷意。 可当他看到书上时容与特地的标注时,唇角嘲讽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魔种存于体内,除非身死无法取出。” “魔种与灵力无法共存,身负魔种不可修仙,否则灵力与魔气在体内相冲,假以时日必将爆体而亡。” 什么意思?时容与这些年能杀他却不杀他,不是因为想要折磨他? 不让他结丹,是因为魔种与灵力不能共存,否则会爆体而亡? 时容与……在保护他?
第44章 梁郁紧紧捏着手里的书,指尖捏到发白。 怎么可能呢?那个伪君子,明明就是想折磨他,废他修为,毁他灵根,怎么可能是要保护他? 这书一定是为了骗他才留下的。 梁郁松开那本书,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梁师兄,你怎么在这?” 门口传来了韶华的声音,梁郁抬眼望去,稳了稳气息:“你怎么在这?” 韶华看着梁郁,心中叹气,梁师兄明明是个十八岁的少年,虽然平日里也比旁人要稳重,心思多一些,可在澍清师兄面前,总是个少年模样。 如今澍清师兄不在了,绛雪峰物是人非,梁郁师兄看着,更闷了。 他总觉得,要不是妄虚宗还没彻底解决,梁师兄恐怕会随澍清师兄而去。 韶华走进屋子,道:“魔族的人放过了他,我就留在这里了,我还以为是梁师兄特地交代的呢。” 梁郁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根本没心思交代这个,大概是上次在魔界的时候放过了他,魔族底下的人便以为他是自己的熟人,要特殊照顾,也就没抓。 梁郁无所谓,那些妄虚宗弟子抓不抓也无所谓,他的师兄也回不来了,但晏诲也必须死,还有参与这场计划的人,木清霜、方石仪、莫霖,一个都不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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