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蹭过脸颊,滑嫩触感传来,梁煊眸色深了深:“阿槿如此好学,太傅布置的课业应当完成了吧?” 谢云槿“嗖”的撑起身子,抓住梁煊的手:“殿下,你昨日答应过我的。” 梁煊不说话。 谢云槿观察了他半响,不确定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像朵小花垂下叶子:“好吧,我说实话,今天我爹在家,你也知道的,我爹那个人,念念叨叨的,与其在家看他脸色,不如来这边。” 顾太傅绝对是最让谢云槿头疼的一位夫子。 身为太子太傅,除了在太学讲课,顾太傅还会在下学后单独给太子讲学,谢云槿经常被太子拎去一同听课,没少受他“摧残”。 “好了,不逗你,孤已经同太傅说过了,今日不会为难你。” 意思是以后会不会为难另说。 谢云槿与梁煊对视半晌,恹恹趴回桌子。 如梁煊所说,顾太傅只在进门时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谢云槿狠狠松了一口气。 到底生了场病,谢云槿精神有些不济,下学后,迷迷瞪瞪跟在太子身后去了东宫。 顾承泽在后面喊了好几声都没把人喊回来。 谢云槿在东宫有专门的住处,是离太子寝殿最近的一处偏殿。 大太监高公公瞧了,乐道:“小公子今日怎么困成这样?” 梁煊走在谢云槿身边,半托着他的腰:“许是带了病气,让厨房将他喜欢吃的都备着。” “殿下放心,都备着呢,可要唤太医来瞧瞧?” “不……不用,我睡一会儿就好。”谢云槿勉强从困意中挣扎出来。 宫人利索布好饭菜,梁煊坐在谢云槿身边,伺候他用了一些。 对于一国储君亲手伺候人用膳,屋里伺候的宫人早习以为常。 吃到八分饱,谢云槿不愿再吃了,梁煊不勉强,净了手引他去内室。 高公公轻手轻脚将寝殿的帘子拉拢,昏暗环境中,谢云槿几乎是一沾床就睡着了。 处理完公务,梁煊缓步走到床边,慢慢俯身,在距离谢云槿仅有一臂之遥的时候,身形顿住。 如果谢云槿醒着,会发现,此时梁煊的神情,和他梦里遇到的,一模一样。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谢云槿没有醒来的迹象,高公公放轻脚步声走进来:“殿下……” 话到一半,高公公陡然噤声。 屋里昏暗,太子坐在床边,一眼不错盯着床上熟睡的少年,仿若一只蛰伏在暗中的庞大猛兽,床上的少年,是他求而不得的珍宝。 太子对谢小公子存着这样的心思吗? 高公公心中大骇。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太子。 明明是同一个人,眼前的太子却给他更为可怖的感觉。 幼兽和成年猛兽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化不开的阴影环绕在他周围,那绝不是一个十七八岁少年该有气势。 “别吵醒他。” 太子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高公公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主子的事,不是他一个下人该置喙的。 “唔……” 似是感受到什么,床上的少年眼皮动了动。 睁开眼的瞬间,谢云槿以为自己又一次跌入梦境,梁煊看他的目光,与梦中他见到的,如出一辙。 只一瞬,太子身上的气势就收敛了。 “阿槿,醒了?” 谢云槿眨了眨眼,不确定盯着梁煊看了会。 太子任他打量。 谢云槿又看向高公公。 高公公看了眼自家主子,开口道:“小公子,您睡了小两个时辰呢,殿下看您睡得香,特意吩咐不要吵醒您。” “怎么睡了这么久?!”谢云槿慢慢坐起来。 身上没有锁链。 梁煊很正常,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太子殿下。 刚才…… 是他的错觉吗?
第3章 大病初愈,顾承泽吵嚷要为谢云槿庆贺。 “只是昏迷了几天,用得着去望星楼吗?” “不是想着没法和你们去踏青,略微补偿一下吗?”顾承泽摇摇扇子。 “云槿,你别为他省钱,他前两天刚帮了他小舅子一个大忙,荷包充裕得很。”户部侍郎之子李立学笑道。 “去去去,别打趣我。”顾承泽收起扇子去敲李立学的头。 一行人笑闹着往京城最大的酒楼走。 顾承泽是望星楼的常客,甫一进去,眼熟的小二便迎上来,将他们往楼上引:“几位公子,今日还是照往常那样?” “今日都听他的,”顾承泽推推谢云槿,“我们谢小公子今日想用什么,便上什么。” “说好的你请客,倒叫我操心。” “你怎的越发不爱动脑了?行,我来,把你们这拿手的都上一份,再把云槿喜欢的桃花糕、禾云子、星露……”顾承泽一连报出七八个菜名,“都来一份。” “我现在相信你荷包是真充裕了。”谢云槿目瞪口呆。 顾家虽是大家族,却不是那等纵容小辈肆意挥霍的,望星楼专招待望门贵族,每道菜价值不菲,往日里,他们来聚,断不会如此大手笔。 “你到底帮了你小舅子什么忙?” “不是多大的事,他喜欢楚家的姑娘,让我帮忙送一封信。” “楚家?”谢云槿想到什么,压低声音,“不会是那位有意指给三殿下的楚家女吧?” 顾承泽同样压低声音:“是那个楚家,你放心吧,我打听过,不是宫里中意的那位,说起来,馨月宫都在为三殿下挑选正妃了,中宫怎么还没动静?” 比太子小的三皇子都快定下了,按理说,东宫不该没一点动静。 “殿下有他自己的想法吧。”谢云槿下意识将这件事可能与自己有关的念头拍出脑海。 “也是,如今这般情形,不是定下太子妃的好时机。”顾承泽别有深意看了一眼谢云槿。 太子出色,接触朝政以来,行事挑不出任何错处,奈何皇帝对此似乎并不乐见其成,紧接着,便给了二皇子、三皇子插手朝政的权利。 在名利场打滚的人怎么看不出来?这是皇帝在有意打压太子。 若这个时候选太子妃,皇帝肯定不会坐视太子选一个对自己帮扶大的,不在中间搞鬼就不错了。 与其给东宫选一个有异心的女主人,不如把太子妃的位置空着。 吃饱喝足,谢云槿回到长宁侯府。 “世子,侯爷让您去一趟书房。”侯府管家在门口等了许久,见到谢云槿的马车,忙迎上来。 “爹找我?可有说是什么事?” “老奴不知,”管家摇头,“侯爷似乎很着急,您昨日没回府,侯爷发了好大场脾气。” 谢云槿:“???” 他又不是第一次宿在宫中,以前怎么不见长宁侯发脾气? 揣着一肚子疑惑,谢云槿随管家前往书房。 “侯爷,世子回来了。” “让他一个人进来,你们都下去。” “是。” 怎么还把下人遣走了? 该不会又要教训自己吧? 谢云槿心中发堵。 他和长宁侯之间的关系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僵的,犹记得很小的时候,长宁侯也会如其他父亲那般抱他、夸他、带他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长宁侯变了。 除了母亲或者祖母在,会给他好脸色,没有外人在,一个好脸色也不会给他。 小时候他不懂,跑去母亲面前闹,长宁侯解释说,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是要继承侯府的,不能太过溺爱。 一开始,谢云槿也以为,长宁侯是为了他好,才严厉对他,后来谢云槿发现,根本不是这样,不论他多努力将事情做好,长宁侯都不高兴,甚至,在他表现出色的时候,长宁侯会更不高兴一些。 久而久之,谢云槿对长宁侯不再抱有期待,长宁侯不想让他出色,他就泯然众矣,反正他也不喜欢学那些东西,当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挺轻松的。 踏进书房,本以为会看到暴怒的长宁侯,不曾想,长宁侯很平静。 “槿哥儿,坐。” 谢云槿狐疑看他一眼,又打算做什么? 身体却很诚实地坐下。 坐着不比站着舒服? “昨日没回府,是歇在东宫里?”长宁侯问。 “嗯。” “太子殿下似乎对你很是照顾。”长宁侯若有所思。 果然,长宁侯对他态度这么和善,和太子有关。 曾经,谢云槿和长宁侯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长宁侯放言,他不堪教化,不论母亲怎么求,都不愿为他请立世子之位,直到他被选为太子伴读,这件事才迎来转机。 “父亲,我是太子伴读。” 太子伴读和太子的利益是连在一起的。 “我知道你是太子伴读,为父也是没办法,才来找你,这么些年,你看我有没有拜托过你什么事?” 是没有,因为以前你光顾着利用这层关系去谋取利益了,正如谢云槿清楚,长宁侯比他更清楚,有这层关系,可操纵空间有多大。 长宁侯语重心长道:“你不仅是太子伴读,也是侯府世子,未来的侯府主人,不论何时,侯府与你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侯府出了什么事,旁的不说,太子伴读这个身份你不一定保得住。” “怎么说,我都是你的父亲,哪有不希望孩子好的父亲?” 似是被说动,谢云槿脸上出现动容:“父亲说的是,没有侯府,我什么都不是。” “你明白就好,”长宁侯一脸欣慰看着他,“你是我唯一的嫡子,将来我的一切,都是留给你的。” “你想要我做什么?”谢云槿不想再与长宁侯扮演什么父慈子孝的戏码,直言。 “帮我私下约太子殿下见一面……” “不行,”谢云槿想也不想打断他,“殿下最近很忙,恐怕没时间。” 谢云槿没有说谎,二皇子、三皇子为争权连连闹事,梁煊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昨日子时谢云槿见他还在处理公务。 这些年,谢云槿有意隐瞒自己与太子关系亲密的事,长宁侯与他不亲近,对他和太子关系好到哪种程度没有概念,倒也没有起疑。 长宁侯在朝中活动,太子忙不忙,他自己能看到。 若不是这次的事太难摆平,他不会朝谢云槿低声下气。 长宁侯面露愁色:“半个时辰都不行吗?” 谢云槿装作为难的样子:“估计不行,太子殿下的时间,不是我能左右的。” “也是。”天家无情,长宁侯早有体会。 “不如父亲先同我说说,大致需要殿下做些什么,我看能不能抽空问问殿下。”谢云槿眼珠转了转,他实在好奇,是什么样的事,逼得一向看不惯他的长宁侯来他面前做低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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