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几年,这边还没有装WiFi,信号也没有,我回老家更无聊。”贺澄老家是真的很偏,信号也不好,打电话要走到路边才有信号。 顾君渊望着那么大的雪,按照他之前的性格来说,他应该要担心或者紧张的,因为大雪封路,他几乎算是被困在大山里了。 “你也不要太担心,这边不会封很久的,停雪之后,最多三天,就能继续走了。”贺澄安慰道,他没有要把顾总永远留在这里的意思。 顾君渊并不担心,甚至觉得有些难得的清净,大概从记事以来,他都是处于一个比较忙碌的状态,他比一般人早熟。 爷爷对他要求高,几乎不允许他犯错的那种。 爷爷说,他每一次的决策失误,都可能会造成巨大的损失,影响上千人的生活。 所以顾君渊对自己很严格,上学的时候力争第一,进公司后每天都是连轴转,满世界到处飞,手上的工作没停过。 直到最近,他才因为身体原因将工作慢慢放下,到了这里,算是彻底将工作全部放下,整个人很空,但是又很放松闲适。 两人难得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起,望着外面的雪景,贺澄把玩着他的手指,视线在白雪皑皑的山上,仿佛连绵的雪龙。 “要不要洗头,我给你洗?”贺澄突然开口。 “我还想洗澡。”顾君渊从前在家的时候,几乎是一天洗一次,甚至天热的时候,一天洗三次都是有的。 现在到了这里,已经有一天没洗了,他刚想跟贺澄说这件事情,没想到他就先开口了。 “也要我帮你洗?”贺澄眉尾一挑,嘴角挂着的笑带着几分邪气。 顾君渊淡淡说:“不是。” “嘴硬,又不是没一起洗过。”贺澄捏着他的脸,在他嘴上啵了两下。 “不过你想两个人洗,我都不会答应你的,这么冷的天,这边又没暖气,两个人在浴室里面会冻死。” 顾君渊冷冷斜了他一眼。 贺澄帮顾君渊洗的头,用个矿泉水瓶装了热水,然后在盖子上戳了两个洞,让顾君渊坐着,美名曰给他干洗。 “怎么样,还不错吧,之前开始在理发店当了三个月的学徒,剪头发的技巧没学到,但是洗头发还是手拿把掐的。” “你好像做过很多事情?”顾君渊已经不止一次听见他说从前做过什么了。 “我初中毕业,读了一年高中被开除,那年我也才十五六岁吧,还是未成年,那些正规工作不会要我。既然我都没读书了,自然不可能再问家里要钱。我就找了家发廊当徒弟,好在我那时候长得高,那老板问我多少岁了,我说十八岁,他也没怀疑……” “当了三个月洗发男工,发现他就让我洗头,根本不愿意教我技术,我手都洗脱皮了一个月也才一千多块钱。我明明比别人洗得更多,做的更多,却拿着更少的工资。我也不是傻子,我自然就不干咯。”贺澄在他头发上打着泡沫,闲聊似的说着。 顾君渊望着黑色电视屏幕中的贺澄,他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嘴角都是带着笑,似乎并不觉得有多委屈。 但是这种事情发生在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身上,足以令人崩溃。 “后来,我妈介绍我去亲戚家的餐厅里做事,结果呢,更惨。因为是亲戚,我累死累活做了半年,工资还没之前洗头发的时候高呢。我妈还因为我的事情和那个什么亲戚吵了一架。”贺澄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气笑了:“顾总你说我,是不是够倒霉的。” “后来跟着个什么大哥吧,混社会,吃香的喝辣的谈不上,但也吃了几顿好的。好家伙,一个星期都没有,那大哥就进了局子。警察叔叔看我年纪小,还没来得及开始违法乱纪,就只是教育了我一顿,没有让我也进局子。但是我妈拿着衣架子追了我二里地,我差点被她抽死。” “君君,到这边来,低着头。”贺澄拉着他到了浴室,给他冲头发。 冲水之后,用毛巾给他包好,贺澄捏了捏他的后颈:“酸不酸?” “没事。”顾君渊淡淡说,“后来呢,你又去了哪里?” “去酒吧买酒,去足浴中心洗脚,去售楼部卖房咯。”贺澄用毛巾揉着他的脑袋,说到这忍不住掐了一下他的脸:“当卖房子的销售,算是我干过最体面的工作了,还被你给整没了。” “如果不是你,我得罪不起,我高低要蒙着麻袋把你打一顿。” 顾君渊脸被捏疼,拨开他的手,说:“得不得罪的起,你都得罪过我很多次了。” “床上的那档子事也算得罪啊。”贺澄表情夸张,直接伸手掐了一下他的屁股蛋子:“你不也挺享受的嘛。” 顾君渊瞪了他一眼,抓住他乱掐的手掌,犹豫了一瞬,问道:“你还想继续当销售吗?” 贺澄挑眉,猜出他的心思,“咋?你想给我走后门啊?” 顾君渊原本不觉得这话有颜色的,最多带着点势利,但是从贺澄嘴巴里说出口,他就是自带颜色了。 果不其然,便听见贺澄下一句话暴露本性:“你别费工夫了,像我这样的人,就算是被扔到非洲沙漠,都能存活下来。跟那小草似的顽强得很,想怎么活,怎么活。至于顾总的后门,我哪天想走,我自己就走了,不需要你给我挑日子哈。” 顾君渊嘴角抽动,虽然依然觉得贺澄说话很没涵养,含着故意的逗弄,从前他大概会生气骂他,现在和贺澄待在一起久了,忍耐能力也提高了。只是轻轻看他一眼,然后……被捉着下颌亲了一口。 “来,我给你吹头,别耽搁了,等会又要感冒了。”贺澄没跟他继续扯皮,如果他想让顾君渊心疼他,给他花钱。他可以将他的身世和经历编造得菩萨听了都掉眼泪的悲惨,但是他没有,觉得没必要。 . 其实对于贺澄的爷爷奶奶来说,能有这么多人在家里过年,他们是很开心的。 他们只有贺澄他爸爸贺飞这一个儿子,贺飞又只有贺澄一个独子。 对于偏心的爷爷奶奶来说,这个宝贝孙子就是他们的金疙瘩。 他们还有两个女儿,不过都嫁了,自然不可能回来过年,一般就三个人一起过年,显得有几分冷清。 现在家里来了客人,还都是小伙子,爷爷奶奶自然是高兴的,很多年都没过过热闹年了。 大雪封路的五天,到了除夕。 贺澄抱着暖乎乎的顾总,还未睁眼就听见外面的说话声和鞭炮声,有些恼火地往被单里藏了藏。 顾君渊也醒了,睁开双眼顿了几秒,便恢复了清醒。 贺澄还在赖床,手放在他越发圆润的肚子上,若不是贺澄,他有时候还会忽视逐渐隆起的肚子,但是因为贺澄每天都要摸摸,又清晰地提醒他正怀着孕。 便听见门外传来贺奶奶敲门的声音。 “澄宝,起床啦。” 贺澄闭着眼应了一声,“好,马上。” 然后又随即意识到不对,那敲门声是敲的对面的门! 贺澄蓦然睁开双眼,对上顾君渊那双冷淡的凤眸,眼底带着一丝凉意,因为贺澄不准,他现在睡觉都是没穿上衣的。 随后,门又被敲响了,这次更为清晰,是敲的顾君渊房间的门。 “澄宝,你昨天在这个房间睡吗?”奶奶的声音带着点疑惑。 顾君渊冷冷看着他,看他怎么说。 贺澄在他嘴上亲了一口,小声道:“没关系,我反锁了,她进不来……” 下一瞬,便听见门口有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贺澄愣了一瞬,忘记他奶奶是有钥匙的。 贺澄下意识拿着被子往他身上一遮,但是门没打开,奶奶只是在门口喊着:“澄宝?” “哎?昨天晚上太冷了,我睡不着就过来了。”贺澄解释道。 “哦,这样啊,那你也叫小君起床吧,要准备去接你爸爸回来了。”奶奶说完,便下楼了。 虚惊一场,贺澄舒了一口气,否则顾君渊身上被他嘬出来的红痕,明眼人一瞧就能看出两人的关系。 “你这么不想让你奶奶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顾君渊语气稍冷,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贺澄很想反问一句,现在他们两个什么关系,一起生孩子的关系? “没必要,他们一把年纪了,还要承受孙子喜欢男人的噩耗,我怕他们的身体承受不住。”贺澄牵住他的手,把人拖进怀里抱着,两人肉贴着肉,亲密无间。 “那你为什么要我陪你回来?”顾君渊垂着眼睫,问道。 “我没想到你会答应的……”贺澄拢着他的肚子,在他后颈亲了一下。 “等会陪我去接我爸回来?” “现在又不怕你爸知道了?”顾君渊冷哼一声。 “哈,我爸都死了,我干嘛怕他知道,怕他掀开棺材来把我揍一顿吗?”贺澄低声笑了一下。 顾君渊倏地沉默了,他不知道贺澄他爸去世了,只以为他是离异家庭。 “陪我去吧,正好我给他介绍一下,他的两个大胖孙儿。”贺澄声音轻轻缓缓地,手不老实地抚在他胸腔前,防止他乱想,吊儿郎当说道:“顺便让他看看他儿子给他找的大柰子男媳妇儿。” 顾君渊刚刚涌上来的那股内疚情绪,瞬间就被恼怒冲散了,抓开他的手,骂道:“贺澄,你神经病……” 贺澄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 山路难走,下了雪后的山路更加难走,刚出门,贺澄就后悔了,一手提着鞭炮,一手牵着顾君渊的手,他脚步一停:“你还是别跟我去了,这路太难走了……” 顾君渊却不是那种能听他话的人,他表情淡淡:“我玩过野外攀岩、极地探险,不是那种需要小心翼翼对待的人。” 他其实不喜欢贺澄因为他怀孕就对他区别对待。这会让他感觉在贺澄这里的特殊,都是因为肚子里这个两个孩子,虽然这是事实。 贺澄瞧见他眼底的不容拒绝,最终只能咬着牙应下,同时后悔自己这个决定做的有些草率,如果顾君渊在上山过程中有个什么意外,那孩子大概率也完蛋了。 那他也完蛋了。 但是他又劝不住主意已定的顾君渊,便只能更加小心了。 这边雪下的深,一脚踩进去,鞋子陷进去半截。 好在这样也不算滑,他拽着顾君渊的手,往山上走,一脚深一脚浅,冰天雪地里。青山绿树都裹上银霜,偶尔见几丝浅青,是雪下压着的春色。 贺澄爸爸的墓在几个菜地的上面,旁边还是他们家菜地,只是早就荒芜了,爷爷奶奶身体原因,贺澄不让他们继续劳作了。 两人一步一脚印,也算是稳稳当当到了墓前,贺澄出了一身汗,他先将几个苹果梨子和点心摆上去,又点了三根烟,朝着他的墓拜了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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