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灾眼向他鞠躬:“为您加冕。” “无用又虚伪的尊敬就免了,”闻映潮说,“国王诅咒,真是个贴切的名字。” “他诅咒我成为国王。” 他走过的每一步,倒吊的人偶为他让路,并不信仰他的冥渊使徒向他鞠躬,鲜艳却致命的残霞花盛放,庆贺着新主的诞生。 国王诅咒扯了把记忆外的闻映潮:“走了,这个观景台要看不到了,去回廊。” 闻映潮:…… 他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自己,以及身边的命运灾眼,大抵成为冥渊之主,对任何人来讲,都不算一件好事。 “大场面啊,”国王诅咒倒兴奋了,“没想到还能再看一回,这可是你第一次来到冥渊。” 第一次来,就接过主人的位置了? 闻映潮觉得有点草率。 或许之前还发生了些事,但只有继续前往下一扇门,才能得知。 满月高悬,过去的闻映潮最终登上高台,却不为月蚀痛苦蜷缩。 没人看见,他在这之前,借袖口的阻挡,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水光。 “这也是冥渊被称作遗世之地的原因,”国王诅咒仰头看月,“这里的月蚀来得比任何地方都要频繁,逐渐荒无人烟。” “直到使徒出现。” “他们被月蚀选中,天生信仰月蚀,他们天生能适应月蚀。” “而不信仰所谓的‘主’。” “相对应的,选择了冥渊,就要与繁花之苑切断联系。” 国王诅咒顿了顿:“这个说法不太准确。” “选择冥渊,就要与人世切断联系。” “很多人想问,用一生来交换月蚀的豁免,值得吗?明明在月蚀之夜关好门窗,就可以避开侵蚀。” “我是个病毒,我给不出答案,所以,我想问问你。” 国王诅咒趴在栏杆前,似笑非笑:“你的人生还那么漫长,因为顾云疆,把自己送去深渊,最后送命。” “值得?” 闻映潮站在国王诅咒的正后面。 “值不值得,我也不知道,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公平交易。” 他静静旁观着,旁观自己接受月蚀的“恩赐”,像在看一幕与他无关的戏剧。 “但我清楚,我做选择,从来没有后悔过。” 哪怕恐惧,仍然正确。 “就连我的死,也是精心设计好的。” 他轻声道:“不这样,怎么彻底终结冥渊、终结月蚀呢。” 国王诅咒嘲讽道:“可惜啊,你一复生,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宣告归来。” “冥渊之主不死,月蚀使徒仍存。”
第68章 锚点(3) “闻映潮。” “闻映潮?” “醒醒!” 顾云疆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不敢动作过大,找来湿毛巾,盖在闻映潮发烫的额头上。 他甚至找不出闻映潮忽然昏过去的原因,用身体扫描仪看过,身体除了发烧之外,没有别的问题。 纯粹的意识陷入深眠。 顾云疆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国王诅咒,但他并无证据,也无法窥探闻映潮的深层意识。 “睡着了,记得叫醒我。” 他品味着闻映潮最后的话,又一次推推闻映潮的肩膀。 毫无反应。 “怎么叫啊,你又不醒,”顾云疆拿他没办法,“你早就料到自己会这样了,是不是?” 就像最开始那几天,他把闻映潮送进医疗舱时,无论如何呼唤,注定得不到回应。 “醒醒啊,我又不能叫别人来,我很尽心尽力地在叫你了,倒是动一动啊。” “……” 顾云疆继续晃他:“闻映潮!” “……” “别、晃。” 闻映潮按住顾云疆的手,在意识深处转过一圈,意识还缠着藤蔓。头脑发晕,时不时地传来钝痛。 顾云疆一晃,他更难受了。 顾云疆的絮絮叨叨还算有点作用,他和国王诅咒刚来到第九段记忆,对方就被吵烦了。 同时,他也不能在潜意识空间里待太久,现实的身体无人管顾,对他和国王诅咒都是一种损耗。 国王诅咒最终妥协,放他回来休息一段时间,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拉他继续观看。 藤蔓未收。 他的意识再次模糊起来,乱糟糟地挤成一团,想说话都费劲,害怕词不达意,只能象征性地拍拍顾云疆的手背。 “醒了?” 顾云疆先是一愣,随后急急忙忙地问: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给你叫医疗服务?设备我都带回来了。” 闻映潮:“吵。” 顾云疆说的东西,他一句都没听清,在耳边嗡鸣。 他扶着前额坐起来,温毛巾摔在被子上,被顾云疆捡走。他没再多问,起身去给闻映潮倒了一杯温水。 闻映潮抿了几口,干涸的唇被水洇过,气色瞧上去总算好了些。 他说:“疼。” 顾云疆给他拆药,盯着他咽下去。 闻映潮总算缓过劲来,他按着自己的心口,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个不停。 他应该看到了很重要的东西,可是他记不得了。 从深层的意识回到表层,许多记忆都混在一起,难以分辨,他没法在众多乱码中准确找到他需要的那个,他需要时间。 于是闻映潮忽然伸手,紧紧扒住顾云疆的胳膊,他的两只手叠在一块,非常用力。 “等、我。”他干着急。 顾云疆说:“我不走,你要说什么,慢慢想。” 话罢,他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也盖在闻映潮的双手上,上面还涂了药,缠满纱布。 闻映潮没能理解顾云疆的话,钻进耳中,都变成无序的杂音。 但看着对方的唇半开半合,与他讲话,就像被喂下一颗定心丸,闻映潮的力道渐渐弱下来,他松开了顾云疆。 顾云疆很平静地等着。 他自我整理了半个小时左右,从夹缝里寻找那点记忆的碎片,四处拼拼凑凑,总算勉强还原出几个关键词来。 他在脑中过了好几遍,想一次性说干净,避免开口忘词。 “学校,”闻映潮艰难地往外吐,“老师,有东西,我的,给你。” 说不完整。 他尽力了。 “别急,现在能听清我说话吗?”顾云疆问他。 闻映潮努力接收着对方的语言,嚼碎了才肯下咽,过了好一会儿,才犹疑着点点头。 “那好,”顾云疆说,“学校,是大学吗?” 闻映潮这次反应得快:“是。” “大学老师,手上有你的东西,是给我的。” “这么理解,对吗?” 就是这个,他看到的。 顾云疆把他无法诉说的心里话讲了出来,闻映潮理解得十分流畅,他点头,如解脱般,长长吐出一口气,躺倒在枕头上。 “什么时候的事?”顾云疆问,“为什么现在才说。” “还有,你之前怎么了?是国王诅咒吗?不要吓我。” 闻映潮目光呆滞,视线紧锁着天花板不放。 顾云疆:…… 他合理怀疑,他被演了。 顾云疆没好气道:“我晚上就去问,约时间。” 他不问是哪个老师。 因为那个人非常明显。 闻映潮不会信任自己不熟悉的人,而除了日常上课,闻映潮基本不会和老师见面,就连催作业,催论文也是在线上交流。 这么想下来,只剩唯一的可能。 闻映潮慢慢转过眼珠。 “得了,你歇着吧,”顾云疆撇嘴,“一会我喊你吃饭。” 他不等闻映潮回应,扔下这话就直接出去,顺手带上房间门。 只留闻映潮独自在床上发呆。 “喂,”国王诅咒喊他,“应付完了没,快来,我可等不及了。” 闻映潮:你有病。 国王诅咒:“为什么骂我!” 闻映潮:你就不能在我晚上睡着的时候来? 国王诅咒:“为什么?” 闻映潮:顾云疆在,一会看我没醒,还要来烦。 “……” 国王诅咒下线了。 闻映潮慢慢默数:三、二、一。 国王诅咒重新上线:“晚上来找你,别鸽我,鸽我的话死也要把你拉下来。” 闻映潮:我一个人,换国王诅咒的主体陪我一起死亡,很划算。 国王诅咒:“一、点、都、不、划、算!” 结束了简短的交流,闻映潮安然地度过了整个下午,直到顾云疆来喊他吃晚饭。 出了卧房,迎面就是好闻的菜香。 闻映潮扫了一圈,都是前几天自己多碰了两筷子的菜。 观察得很仔细,他不禁为顾云疆小心翼翼的试探感到好笑。 “我随便弄的,”顾云疆还在嘴硬,“有不喜欢的,就别碰。” 闻映潮不拆穿,不声不响地落座。 其实他一道都不爱吃——准确来说,他不挑食,却也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 目的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吃什么都一样。 讨厌的倒是有,但顾云疆不会瞎弄。 比如那些奇奇怪怪的黑暗料理。 味道倒是不错。 餐桌上,顾云疆好几回欲言又止,似乎是想问些什么,他有太多的疑惑。 但闻映潮只顾闷头干饭,让顾云疆说不出口。 顾云疆只好扒两口,看一眼闻映潮,扒两口,再看一眼。 这顿饭吃得很慢。 顾云疆频频投来的视线,顾云疆敏感的情绪。 闻映潮全都知道。 它无孔不入,渗透进闻映潮脆弱的意识里,连国王诅咒都啧啧感叹:“他真爱你。” 闻映潮:嗯,我的。 国王诅咒:“去死。” “你真残忍,他都要疯了,你还要他永远记得你。” 闻映潮:你心疼他? 国王诅咒:“呵呵。” 闻映潮放下筷子,碗中已经空了。他在等顾云疆吃完,或者是在等顾云疆问他开口。 闻映潮的目光太坦然,以至于什么错都没有的顾云疆感到了莫名其妙的心虚。 他觑着闻映潮的脸色,咽下最后一口饭,要说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才说出来。 “我下午和你说的话,你听懂了吧?” 他想了想,又补道:“就算当时没懂,让你独自思考了这么久,应该也能理解。” 顾云疆说:“闻映潮,我求你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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