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映潮眼皮一跳。 他不想参加什么莫名其妙的小游戏,通常要命。 不参加更要命。 好在人偶都是有意识的。 闻映潮的能力增长在这些时候十分明显。 虽然抽卡功能因精神力不足被禁用,但微调人偶的意识,让他们打消这个念头,还是轻而易举的。 闻映潮还未及动手,几个小孩突然出声,主动替他解了围。 “你干嘛,老师是大人,才不会和我们玩这种游戏呢。” “而且公平吗!老师平时抓我们一抓一个准,我们都抓不到老师。” “对呀对呀,老师是为了我们的安全才在旁边看着的,我们不能瞎添麻烦。” 女孩被同龄人围着“教育”,明显不高兴了,嘟着嘴道:“我就随口一提嘛,讨厌,不和你们玩了!” 又有几个同伴帮着女孩说话,叽叽喳喳闹作一团。 闻映潮顺杆下了:“你们玩吧,我不感兴趣,在旁边看着就行。” 他目前对这个游戏的背景所知甚少,还需要再观察周围的情况。在此之前不适合与人偶们过多接触,以免被发现破绽,打乱进程。 小朋友的欢喜和不爽都只是一瞬间的事。女孩转头和几人和好,快快乐乐地拍手,围着新的“守护灵”转圈、唱歌。 广场里的孩童不尽然在此。 他们排着队爬上象鼻滑梯,在滑梯末端撞车,龇牙咧嘴地爬起来;还有人在西红柿城堡的顶端,和其他人扮演屠龙传说;在大秋千的欢声笑语旁,还有一位独坐木制长椅,安静看书的少女。 看上去如此天真,不含污垢。 闻映潮作出判断。 首先排除学校。 除了幼儿园,不会有学校安装这些专供儿童游戏的娱乐设施。 而且在场的孩子们年龄参差,看起来五岁到十五岁不等。 繁花之苑与晨曦之岛一样,实行着严苛的年龄分级制度。 这些孩子不是一个年级的人。 符合条件的地方,闻映潮只能想到一个。 繁花之苑的福利机构。 专门收留那些在法律意义上失去监护人的、还未成年的孩子。 闻映潮没忘记自己的目的,他有了个猜想,绕着场地转了一圈,最后在建筑的侧边发现了他想找的LOGO。 冰海地方小,只有一家福利机构。 闻映潮尽量把自己看到的信息都收拢在记忆中,让另一双与他连着思维的眼睛也能看到。 顾云疆。 他在给闻映潮的薄荷糖里加了低剂量的“甜言蜜语”。 趁闻映潮还发着烧,味觉短暂失灵的时候,被薄荷的甜味完美掩盖。 顾云疆则自己吃下了一整颗。 原本这种药物并没有将两个人连通的功效,只是单纯的一方听从,一方操纵。 但闻映潮是意识领域的绝对掌控者。 现在的他,已经足以捕捉到精神网中微小的触动,感知到对方传达出微渺的信号,从而去做出回应。 那些人做足了准备,再三确认过闻映潮身上没有监视装置,屏蔽了信号,消耗人偶的生命,以防能力波动被天网捕捉,甚至抛弃了同伴。 唯一没有料到,顾云疆用了禁药。 甜言蜜语的副作用很严重。 先前意识囚牢的困局中,一切皆为思维的暗示,并非真实药物,因此两人没受到太大伤害。 现实中搞这么一出,谁也说不好,药力结束之后,顾云疆的精神会遭到怎样的拉扯。 闻映潮当时就骂了顾云疆有病。 他接受的剂量少,加之他对精神方面的副作用有所免疫,到目前都没多少大碍。 可顾云疆不一样。 他已经疯了很久,到现在也没完全治愈。 所以这是在做什么,给他自己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雪上加霜吗? 想到这里,闻映潮就气不打一处来。 与此同时,他又品尝出了一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难过。 他必须承认…… 顾云疆的行径在此时非常管用,即便进了人偶游戏,也能随时保持着微弱的信号。 “闻老师。” 少女轻声细语,怀里抱着一本还未看完的书,站在闻映潮身后几米的位置上,神情紧张。 闻映潮感知到了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这个人偶,她没有意识。 “你要去哪里?”她问。 闻映潮转过身。 是那位坐在长椅上的少女。 她别开两边的卷发,露出一张干净苍白的脸来。 闻映潮感觉熟悉。 这个年纪,女孩子的骨骼已经长开。依稀能看出以后的影子,样貌却与他所见过的那人不尽相同。 这不是占卜师的脸。 真正令他熟悉的是眼睛。 她们的眼瞳极为相似,黑洞洞的一片,很深很深。闻映潮与她互相看着,谁也说不好,是谁的注视更像深渊。 占卜师比少女还多了些狠毒。 “我哪里都不去,”闻映潮半蹲下身,“四处走走而已,你怎么了,有事吗?” 少女盯着他。 “没有,”她说,“我就是想问一下,自由活动时间还有多久结束?” 闻映潮说:“你身后就是钟楼。” 他哪里知道自由活动什么时候结束。 少女:…… 她仍旧死死盯着闻映潮不放。 闻映潮不卑不亢地与少女对峙。 还有两秒。 钟楼的时间走向五点整,电子播报音准时响起,好听的音乐铃在机构的娱乐小广场回荡。 显然,铃声宣告着自由时间的结束,孩子们余兴未消,却也知道即将闭场,拖拉一会儿后,开始稀稀落落地往外走。 “结束了,”闻映潮说,“跟着大家有序离场吧。” 少女没动,欲言又止。 闻映潮继续深入:“你还有要和老师说的吗?好好讲,是不是受欺负了?” 那双属于占卜师的眼睛微垂。 “抱歉,老师。” 她抿了抿唇,做出一副下定决心的表情,鼓起勇气道: “我看见了。” “我在你身上,看见了我们的结局。还有……老师,那不是属于你的命运。” 丢下这句话,她就没了后文,转身就跑。 闻映潮没有追,他既然要扮演好游戏中的角色,就还要继续维持现场秩序。 目送着少女的身影远去。 他认识的占卜师,是个非常极端的利己主义者,除了有利可图,几乎从不把她所知道的未来告诉别人。 就算在人偶游戏中创造一个自己,闻映潮也不认为占卜师会向他透露情报。 两种可能。 一种,是对方故意设下的陷阱,引诱他前去相信,选择错误的路。 另一种…… 或许说是第二次,他身处一个由真实所改编的故事里。 这所机构,是安娜、徐殊和宴楠最初待过的地方。 那样鲜活,如真人一般。 迎来黑色的结局。
第45章 占卜(12) 南桥,雨已停歇。 “怎么突然要买冰海的票,那边可冷了,你就穿这么点,合适吗?” 拜维替顾云疆拎了个行李箱来。 “有笨蛋跑到冰海去了,我把他抓回来。”顾云疆扯扯衣领,“等审批最快也要明天晚上,来不及,这边就拜托你和朝雾稳住了。” “顺便通知下阿离和柏青,过来冰海加班,周末请你们吃火锅。” 拜维疑惑道:“十万火急?不能先交给冰海地区处理吗?” “秘密行动,会打草惊蛇。”顾云疆说。 拜维这下明白了:“行,我和他们扯皮 ,老大你放心。” 他继续保证:“到时候那帮特殊物品——包括徐殊那封遗书的鉴定结果出来后,我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顾云疆:“嗯,我放心。” “还有,”顾云疆叮嘱,“看紧安娜,必要时,重新检测她的能力。” “是。” 两人不再聊没必要的话题,顾云疆转身,走进机场。 甜言蜜语不愧被标为禁药,效果显著。顾云疆现在一个脑子两个画面,一边是他所处的现实,一边是闻映潮的所见所知所感。 好在他常年幻觉缠身,还算应付得过来。 上了飞机,他便闭上眼睛,以求尽快和闻映潮音画同步。 顾云疆不具有精神网权能,他没办法像闻映潮那样,准确清晰地传达出他所看到的,只能偶尔发出断断续续的信号,勉强在意识中交流几句。 距离太远了。 飞机即将起飞。 甜言蜜语的副作用也开始起效。顾云疆感到困乏,精神却坚持着,感知闻映潮那边的状况。 于是痛苦而久远的回忆被药效翻了上来,它知道什么样的折磨能让人精神崩溃。 杂音,都是杂音。 “我好疼。” “好疼啊,闻映潮……” 血滴在地板上,触目惊心。顾云疆失了所有力气,满头冷汗,跌靠在床边,玻璃摔了一地。 手腕上被玻璃片割出细碎的伤口,全都避开了致命处。 只会疼,不会有事。 “闻映潮。” 顾云疆把头埋在膝弯里,喃喃他的名字,仿佛这样,那个人就能出现了似的。 “我好疼,救我。” “求你了,回来看我一眼,救救我……” 他呆呆地看向自己的手。 这双手,杀死了闻映潮。 彻底击碎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在顾默晚之后,唯一能救他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亲手,把对方送上了绝路。 顾云疆睁开眼睛。 他的一双手臂完好无损,就摆在面前,腕子上伤口曾留下的疤早已痊愈。 可朦朦胧胧间,他眼里的画面频闪,转瞬鲜血淋漓。 不能放松。他想。 现在他能看到的场景变成三个了。 “真好分辨,”顾云疆仰起头,低声碎语,“闻映潮活了。” “我还有什么可求救的。” “甜言蜜语,也不过如此。” 怀着这点不足一提的念想,顾云疆按着太阳穴,一反常态地镇静了下来。 冰海。 盛夏的天总黑得格外迟,处于极北的冰海更甚。晚上八点,天空还白蒙蒙的。
153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