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和你明天见。 闻映潮背朝着顾云疆,敷衍式抬起手向对方挥了挥。引得一帮假装过路,实际来观察情况的小队员纷纷侧目,不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道。 看闻映潮走远,几人胆子大起来,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真的大摇大摆地走出我们部了……” “这就放他走了?不是说总部的人会看着的吗?” “和我想的不一样啊?” “我说,大佬的事你别管,他们肯定有后手。” “得了,知道你偶像是顾云疆了。你还记得你和我们赌闻映潮不能全身而退吗?下顿你请!” 其中一人洋洋得意,掰扯着手指和他数:“只有你押了这个选项哦。” “你们这帮老六,一个个表面信誓旦旦,结果全猜他能跑路!” “他救了队长嘛,我听说国王诅咒很可怕的。” 被包围的小队员:“……” “我难得赢一次,快快快,我都想好吃什么了!”几人叽叽喳喳推攘着,喜滋滋的。 “那个……”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小队员缓缓抬手,点了点他们身后。 “干嘛,想抵赖啊?” 他们仍没有发觉不对劲,皱起眉头回道。 “不是……” 小队员猛地一鞠躬。 “对不起领导!我们分配到的工作已经做完,没有玩忽职守……对不起我错了!” 众人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帮子人狠狠激灵,吓得脸都白了,齐刷刷地转过身,跟着“啪”地一下,深深鞠躬下去。 顾云疆好整以暇地靠站在门边,语气温和:“别紧张。” 他好奇道:“你们打了个什么赌,说出来让我听听?” 没人吱声。 顾云疆问:“我看着很可怕吗?” 那个率先道歉的小队员被塑料兄弟戳了一下:“救救。” 小队员:…… 他挺起胸膛,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我们这就回去写万字检讨书。” 顾云疆微笑道:“去吧。” 像是得到了天大的赦免,那帮人长松一口气,不敢耽搁,一溜烟地四散逃跑。 怎么看怎么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还隐隐约约听到逃远的小队员骂:“你们是真的狗……” 拜维在后头看完了全程,叹为观止:“你好狠啊老大,万字检讨。” 顾云疆满脸无辜:“别冤枉人,这不是他们自愿的吗?”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还很友善地让他们和我聊聊呢。” 拜维给他竖了个拇指。 顾云疆:“几个意思?” “也没什么,”拜维说,“就是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放冥渊之主走。” “不是说等事情解决,直接转交总部吗?” 顾云疆:“谁说我放他走了?” 拜维:“嗯?” 顾云疆把手里的文件卷成筒状,轻打了一下拜维的额头: “你看他临走前那模样,像是获得了自由的样子吗?出去可别说我认识你。” “可是我好奇,真的好奇,你就告诉我呗,”拜维说,“你们讲了什么悄悄话。” “胆子是真大,敢打听我的八卦。” 顾云疆冲他一笑,对拜维的问题避而不谈。 拜维不依不饶:“还有那把匕首,我记得你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怎么今天这么大方,说送就送?” “匕首本来就是他的。”顾云疆说。 “可不对啊,我之前听朝雾姐说,这是你定制的……” 话到一半,拜维停住了。 陈朝雾的原话是:定制的,本来要送给别人的。 这个“别人”是谁,此时不言而喻。 “老大?” “你真想和他复合吗?想想清楚啊。就算你说有疑点,但万一……” 顾云疆道:“不复合。” 这句话,算彻底实锤了两人从前的关系。 他知道拜维是好心,讲的也有道理。然而听到这些,他心底依然莫名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他早就知道,他们不可能了。 就像闻映潮,他不会再像大学时那样,全身心地靠在顾云疆肩头,感受冬日午后的暖阳。 顾云疆昨日看过他的睡颜,并不安稳,只要自己动作稍大,对方立刻就能惊醒。 他也一样。 习惯了用面具伪装自己的痛楚,把崩溃都咽在喉咙里,原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可在闻映潮面前,他永远把持不住,不自觉地暴露自己尖锐的一面。 他变了。 他不再是闻映潮喜欢过的那个顾默晚了。 现在他们还未翻脸,又是凭着什么吊着呢,那点微不足道的曾经吗? 顾云疆可悲地发现,他还是在乎。 他垂下眼,竭力地想逃避这个答案,不自觉加快脚步。 顾云疆比拜维要高一个头,对方得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老大,你慢点。” 拜维平时没心没肺,但不代表他傻。 到了这个地步,他也能明白,顾云疆并不想告诉他理由。 拜维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问了。” 顾云疆:“下不为例。” 拜维下意识接话:“下次还敢。” 说完,他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当然只是玩笑。 他和顾云疆不止是队友,还是多年至交。一起来来回回,出生入死,互相了解的程度很高,也经常打趣,队内闲时的互怼成了习惯。 可现在这样说,多少不合时宜。 顾云疆明白拜维的意思。 瞧见对方紧张的表情,顾云疆勉力挥去心底游荡的阴影,摆出无所谓的模样: “好了,慌张什么?你被刚才那帮人传染了?” 拜维:“不,没有。” “只是我觉得……老大,你最近似乎很难过。自打我认识你以来,从没见你这么反复无常,你的悲喜都变得混乱。” 见顾云疆盯着他,拜维连忙摆手解释: “只是我的感觉,感觉!不准的啊,说错了别揭穿我,给我留点面子。” 顾云疆笑了:“嗯,给你留点面子。” 他们识趣地没再继续。 与此同时,一道藏在暗处的视线,将这一切悉数收于眼底。 窥探太久会被监测到异常,挨得太近会被察觉。 他只敢放出一点能力,等着顾云疆的背影远去,再也看不见之后,阖上了自己的双眼。 耳边的碎语如此清晰: “三张人偶倒悬,生死难料。”
第40章 占卜(7) 闻映潮在下午收到了沈墨书发来的文档。 冥渊的相关资料实在不多,未探清的谜团基本都随着那场大火而付之一炬,只余零星半点的边缘,无法深入。 闻映潮简要扫了几眼,记住关键信息,便关掉页面,准备晚些细看。 他坐在快餐厅的角落,嘴里咬着薯条,低头给沈墨书回复:“已收货。” 沈墨书:“好冰冷的回复。” 闻映潮撤回了一条消息。 沈墨书:“?” 闻映潮:“已收货,伟大的情报之神,请再赐给我一套免费的占卜师牌面解析吧。” 沈墨书:“不好意思亲亲,目前这里没有相关消息在售哦,您可以关注一下我们的其他热门内容呢。” 闻映潮:“再见。” 这俩人一个比一个干脆,沈墨书已读不回,闻映潮收拾走人。 他站在街对面,随意扫了两眼对面的高档小区。 他和顾云疆早上才来过,那是安娜居住的地方。 小区周边清净,设施齐全,风景宜人。因价格昂贵,来往的车辆也不多,是个好地方。 近期唯一的变数,大抵就是天网针对国王诅咒一事做出的调查,却也只圈定在心尼家那栋单元楼,没有对外扩散。 现在的人差不多都撤了,只留下三四个队员继续看守。 关于心尼家的搜查,上午已经完成。 报告早在开会时就传上来了,众人还探讨过一阵。 闻映潮只在这个时候认真听了。 与他想的一样,其中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最多表现得模棱两可、误导,拖延他们的时间。 闻映潮怀疑,那张冥渊构景也是占卜师用以混淆视听的手段之一。 “叮咚,您有新的邮件,请查收。” 和闻映潮料想的时间一样。 顾云疆说到做到,说让闻映潮自由行动,就没有在他的身上装任何追踪装置。 闻映潮能捕捉到的意识范围很大,目前身边没有执灵者在监视。 但他清楚,顾云疆能给他的信任少得可怜。 之前的每一次相信,都是在赌、在试探,反复循环。 闻映潮关掉提醒。 国王诅咒一事失手,那个幕后者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正好说明对方需要他,一定会有再联系他的时候。 外面的小雨还在继续,连绵打在他身上,闻映潮戴了兜帽,转身拐入小巷当中,不小心踩进水洼里,溅起斑驳水点。 他在雨幕中打开邮件。 发件人是他所熟悉的“未知”。 邮件无法回复,无法追溯。对方早就做好了保障,能在此时联系上他,也就说明,对面一直掌握着他的行踪。 “我们聊聊?” 内容言简意赅。 闻映潮关掉邮件,只身行走巷道。濛濛细雨之中,一个人影撑着伞,站在小巷尽头。 这是条死胡同,监控的死角。 他停下步子,抬眸打量站在自己身前的人。 是个少年,身形还未完全长开,看起来瘦削单薄。面上稚气未脱,五官精致,像瓷塑的娃娃一样。 他身着黑色的长袖,长裤,手缩在袖口里,捏着伞柄。 伞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双僵硬的、没有聚焦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地望向闻映潮。 “我们聊聊?”少年说。 他是个人偶。 闻映潮想。 “聊聊,”他说,“就在这里?” “不在这儿,”人偶少年回答,“找个更安全的地方。” 人偶探出一根手指,抵在闻映潮的心口处,隔着布料都能体会到,对方的身躯坚硬而冰凉。 转瞬间,两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悄无声息。 他们方才所站的位置,只留下潮湿的空气和雨,在洼中荡出圈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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