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安安睡得早,常庆这个点通常也在庄上轮值,不会过来,但这总归是在院子里。 万一被人看见…… “那……回屋继续?”裴长临低声问他。 贺枕书不说话。 虽然裴长临肯跟他回屋是件好事,但……也不代表回屋就要做这些呀。 “不行吗?”裴长临眸光微暗,手掌搂过贺枕书纤细单薄的后腰,故意问他,“你不喜欢?” 贺枕书咬着唇,抓着裴长临衣襟的指尖敏感地蜷起。 这个人,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老是明知故问。 “先去沐浴,然后再……”贺枕书小声应着,最后几个字几乎被夜风吹散开。 裴长临轻笑:“好。” 他半搂半抱着贺枕书站起身,先送贺枕书回屋,才自己去净室沐浴梳洗。 待他回屋时,贺枕书也没有歇下。 小夫郎坐在桌前,就着桌上的油灯翻阅着一本书。裴长临走到对方身后,倾身下去将人搂住,看清了对方手里的书。 竟是他们前不久从江陵带回来的木工书籍。 “怎么看起这些来了?”裴长临问他。 贺枕书还惦记着方才答应他的话,不自在地缩了缩身子,道:“不是说钟大师这些年偶尔会去营造司帮他们给学徒上课嘛,我想着他和工部的关系这么密切,说不定这些工部书籍编写的书籍里,也有那位钟大师的指导呢?” 虽说他不同意裴长临为此耗费心神,但对方如此重视这件事,贺枕书自然也是想帮帮他的。 不过…… “完全看不懂。”贺枕书闹脾气似的将书往外一推,“什么数据测算,什么角度大小,每个字我都认识,加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以前我爹给我讲算经我就听不懂,这个居然比算经还复杂!” 裴长临失笑,解释道:“营造中的数据测算,也是脱胎于基础算经,只要知道计算原理就不算太难。比如这个……” 他拿起贺枕书扔下的书,随手翻过一页,正要向他解释。 贺枕书压根没心情听他讲这些。 他不是圣人,自然也是希望与裴长临亲近的。 只是裴长临情绪不能起伏过大,他尽量避免刺激到对方,平日里的肢体接触也极尽克制。 克制,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想要。 贺枕书抿了抿唇,不敢去看裴长临,转身往床边走去:“你还是回头有空自己看吧,我不想看了,一看见数字就头疼。” 裴长临却没有回答。 贺枕书回过头来,注意到他仍在看那本书,心头浮现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你……” 他话没说完,裴长临忽然抬起头,飞快道:“你先睡,我忽然有个想法,想去试一试。” 贺枕书:“……” 裴长临拿着那本书便要往外走,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刚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凑到贺枕书脸颊边亲了一口。 眸光明亮,脸上带着一贯的无辜神情。 “别生气,我一会儿去安安屋里睡就是了,不会打扰你休息。” 贺枕书:“…………” 重点是这个吗?!
第71章 翌日清晨,一辆马车停在了望海庄外。 卢老爷随钟钧一道走出山庄,后者神情犹豫,时不时还回头往庄内张望。 卢老爷自然猜得到他在想什么,笑着问:“如何,要不要再呆两天?” “这……”钟钧迟疑片刻,又想到了什么,咳嗽一声,正色道,“不呆了不呆了,襄阳知府昨儿还给我写信,问我怎么还没到。我船票都买好了,这回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卢老爷冷哼一声,终是懒得再陪他演,戳穿道:“我就不明白了,你这人活得一把年纪,怎的越活越不坦率?难怪你到现在还没收到一个满意的徒弟!” “人家长临不比你在府城教的那群榆木脑袋好?这回真错过了,你以后还能找到更好的徒弟?” 钟钧此番会来青山镇散心,其实也与这事有关。 他早在数年前便收到过京中的邀请,请他去工部任职,但他无心入朝为官,也不想离开江陵,遂屡次拒绝。 当今圣上求贤若渴,不仅没有治他的罪,反倒为他兴建了江陵营造厂,以编外教谕及监造身份,请他定期为营造司的学徒们上课,顺道指点工部的一系列官办工程。 当然,月奉是半点不少的。 这待遇在当朝可谓是独一份,但钟钧还是不满意。 原因无他,做工匠做到钟钧这个程度,若说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无非就是两个。一是能顺利完成他那些尚未完成的研究构想,其二,便是寻到一位能继承他衣钵的学生。 答应去营造司上课,也是这个原因。 可惜,营造司优秀的学徒是不少,但真要挑一个天赋超群又热爱此道的年轻人,那是没有的。 尤其近些年,年轻人一心只想科举入仕,愿意沉下心来学门手艺的越来越少。 愿意学手艺的,大多也都是为了入工部为官,或是讨个赚钱营生。 哪还有人愿意如先辈那般刻苦钻研? 总之,钟钧如今看到营造司那群朽木就来气,加之工程进展也不顺利,索性撂挑子走人,直接告了长假外出散心。 与卢老爷见面的第一天,他便倒豆子似的将自己这些年的不满全说了个痛快,谁知卢老爷听后二话不说,直接带他来了望海庄。 正巧见到了在陪自家夫郎放木鸢的裴长临。 坦白而言,钟钧是很满意裴长临的,在他这个年纪便能展现出如此天赋之人,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可谁让钟大师最好面子,拉不下脸上赶着收徒弟,偏要端起姿态,搞点考验为难人家。 钟钧被人当面戳穿,面子上过不去,还在强词夺理:“谁家老师收徒不考验,我这是按规矩办事!” 卢老爷呵斥:“你就抱着你那破规矩活一辈子吧!” 两个四十多岁,各自声望地位都不低的富家老爷,竟跟那十多岁的毛头小子似的,就这么站在山庄门口吵起架来。引得身旁的家仆们各个低垂着头,生怕引火烧身。 就在这时,庄内传来忽然叫喊。 “老爷,钟先生!”常庆带着两名工匠匆匆赶来,后头那两人怀中还抱着一根组装好的轮轴,“做出来了,裴先生做出来了!您快看看!” 二人对视一眼,连忙迎上前去。 那轮轴被放在望海庄大门前,钟钧绕着轮轴转了几圈,还时不时上手摸两下,越看眼中越是露出喜色:“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这才抬头问常庆:“裴小子他人呢?怎么不来见我?” 常庆叹了口气:“裴先生熬到快天亮才将这东西做好,躺下歇了一会儿还是身体不适,已经起不来床了。小的正要去青山镇,请姑爷……咳,请白大夫来瞧瞧。” 钟钧急道:“那你还不快去!” 他这回是彻底没有去坐船的心思了,马车自然也用不上。卢老爷当机立断,叫人把马车上的缰绳撤下,让常庆骑马去镇上。 常庆急匆匆骑马走了,卢老爷回过头来,数落钟钧:“就说让你别折腾人家,我早告诉过你长临那孩子身体不好。现在好了,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你就后悔一辈子去吧!” 钟钧不与他吵,转身往庄内走去。 卢老爷:“你又要去哪儿?” 钟钧头也不回,气鼓鼓地嚷:“我看我徒弟去!” . 裴长临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昏昏沉沉睡去,再醒来时,时辰已近黄昏。 屋子里寂静无声,小夫郎趴在他手边,握着他的手睡得正熟。短暂休息之后,心口仍有些隐隐作痛,裴长临稍动了动,身旁的人便瞬间惊醒过来。 “你醒了?”贺枕书道,“还难受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等裴长临回答,他又道:“不对,不想吃也得吃一点,还要吃药呢。常庆给你熬了粥,我去端过来……” 他自顾自说完,便风风火火起身朝外走去。裴长临身上还没什么力气,竟没拉得住他。 没过多久,贺枕书就端着粥回来了。 “你今天啊,把所有人都吓到了。”他喂裴长临喝了几口粥,才与他说起今天的事,“你都不知道,白蔹居然是常庆骑着马带过来的,他这辈子第一回骑马,进屋时还腿软,要别人扶着呢。” “卢小姐白天也来了一趟,听说你没事,睡一觉就能好些,才放心离开了。” “卢老爷也派人来问了好几回,还找了人在院子外守着,不让别人进来打扰你。” 他说完,悠悠叹了口气:“生个病把雇主一家都吓成这样,也只有你了吧。” “是主人家心善。”裴长临笑了笑,又问,“你呢?” 贺枕书动作一顿,移开视线:“我怎么?” 裴长临:“我今天吓到你了吗?” 怎么可能没被吓到。 每回裴长临生病,他都是最紧张的人。 “还好吧。”贺枕书又给他舀了勺粥,闷声道,“我都习惯了。” 倒不如说,昨晚裴长临突发灵感开始折腾的时候,他就预料到这人今天多半又要病倒了。 裴长临的病本就是因为心气不足,最是需要充足休息,精心修养。 这样折腾一整晚,身体肯定是受不住的。 贺枕书昨晚没劝动他,心中早有预料,是以这人刚忙完,他便立刻扶着人躺下,请常庆去青山镇寻大夫。 裴长临道:“抱歉。” 他自然明白,事情没有贺枕书说的这么轻巧。 昨晚裴长临熬到了快天亮,贺枕书也陪着他几乎一夜没睡。裴长临今日身体不适,昏昏沉沉倒是勉强睡了一会儿,可贺枕书,这一天多半是没有休息好的。 裴长临望着他难掩疲惫的脸色,轻声道:“我以后不这样了,你别担心。” “你最好真能说到做到。”贺枕书低哼一声。 他喂裴长临喝完了粥,又端来药让裴长临服下,正想扶着对方再躺一会儿,门外忽然想起敲门声:“公子,裴先生身体好些了吗?” 是常庆的声音。 裴长临亲眼看见自家小夫郎脸色沉下,语气也颇为生硬:“怎么了?” 常庆虽是卢家家仆,可这段时间一直尽心照料他们。 贺枕书以往是绝不会对他发脾气的。 裴长临疑惑地偏了偏头,听见常庆回话了:“是钟先生……他听说裴先生醒了,便想过来看看。他已经在院外等了好一会儿了,托小的进来问一句,能……能不能让他进来啊?” 裴长临:“……” 那可是钟钧大师,听闻当初朝廷想请他去给工部的学徒讲学,是好几位工部大员轮番登门拜访,请了数次才将人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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