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荇此刻已然彻底折服,那人的身上,有种令他不得不臣服的气息。 是一种让所有兽类皆惧的气息。 万兽之长,正是消失已久的凤凰。 “林阵有变,速归离屿境。”凤容夕此刻神色凝重,不似平素那般。 “等等!这只虎……”身后传来暮云一声惊呼,两人聚焦过去。 只见这虎身上的纹路槿紫与浅金二气冲撞,二者缠斗之下,耗费的尽是这之小兽的生机。 “交给小狐狸吧,这位是魔域二殿下,受不得你身上气息。” “他似乎伤的很重。”暮云将小虎交还给卿荇。 卿荇化作人形,将小冥虎牢牢接在怀中。 三分激动不合时宜的问:“这位就是那会使追风箭法的云殊涯!” 卿荇挠了挠头,察觉此刻时机异常,只好替着自己干巴巴的解释了一番:“额……嘿嘿。自少时仰慕已久,一时有些激动。” 穿过十里林阵,暮云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满目疮痍。 大地千疮百孔,尽是黑火烧灼之痕。 折戟沉沙,伤员遍及满目,压抑之气绕在其间。 仙族高高在上仙织绸缎,天材地宝点缀满身,他们常常自诩高贵无尘。 但那是暮云曾经认为不耻的仙族。 如今眼前众人,将自己湮入烟尘,生时为人而战,死后便又化作英魂随意埋在这离屿境中。 “战神大人,您回来了。”说话之人未曾起身,暮云看去,却是佩戴着白绫依旧刺痛了双眸。 只见这人的大腿齐根断去包裹着层层白布却还是有鲜红的血不断渗出。 “嗯,回来了。” “小郡主,快叫叔叔看看!”那伤员竟架起拐杖,眼中流露出几分神采。 “去吧。”凤容夕微微颔首,暮云这才大胆上前。 那伤员将双手在前胸擦了擦,颤抖着却还是未敢碰触暮云身上任何一处。 他还是收回了手,尽管看起来仍旧有几分跃跃欲试。 “当年你在襁褓之中,陛下就总与我们几个臣子炫耀郡主的这一双金眸。那时候我还抱过你,没想到你如今都这么高了。”他果真一直盯着暮云的双眸,哪怕是白绫遮盖,似乎能够看见片影就已知足。 “暮云拜见前辈!”暮云不但接过他那双无处安放的手,还郑重其事地向他行了乐族之礼。 这引得四周伤员无不侧目而来。 “黎河,本君与郡主还有些事,你好生休息。” “送战神大人。” 众人纷纷瞩目相送。 这离屿境中很是安静,是一种绝望的安静。 转离人群,暮云实在没忍住发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我在仙京几十载从未听说过这些事?” 暮云的声音不自觉的压低了许多。 “黎绒你见过的。黎河正是他宗亲之子。” “小白!我想问的不是这件事……”暮云焦急万分,可她能感觉的出眼前人,此刻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唉。”凤容夕长叹一声。接着掀开了营帐,引着卿荇让他将魔域的二殿下放于床榻。 如此,他才缓缓开口。 “我曾经一手带出来的军队,此前已交由璟皓。我如今麾下军队,是黎族的副队。黎绒手下的主队多方势力窥视之下不得自由。而这副队,空有坚定之志,却年长力有不足。” 情势从不利于他,之前暮云位及司丞,仙界之事一手遮天,却也从不曾得他口中半句实话。 唯有,那人间一夜,他渐浓的睡意,消弭不去的倦怠,曾略微提醒。 “你该告知我。” “你这些年来举步维艰我都有所耳闻。离屿境之事你外祖亦有授意,自不必让你担心。”碍于卿荇,他只是揉了揉暮云的头顶。 “小狐狸,劳你设下结界。暮云从旁助我行封印之术。” 卿荇执行力强,从不问缘由。这结界绕着主帐瞬时落成。 凤容夕结印于冥虎身上,随着那星空之色的灵气付诸于其上,却有一股浓郁的红黑之色扑之而出。 冥渊之气似有灵智,避过了凤容夕的力量,转攻其身侧。 幸而,一股神族之力迎头而上,将其裹挟。 又是一股紫晕破体而出,这股力道则显得单纯许多,直愣愣地冲向那蓝色劲力,在凤容夕的压制之下寸寸尽消。 只见此刻那小虎的身上,纹路鎏金耀眼,那背后涌动个不停,细细瞧过去,那冥虎的背上,二骨愈发突出于背脊。 小虎不断抽痛呻吟,竟生生长出了金色双翼! “凤翼……”冷气倒吸,暮云这是第二次见到凤翼。 可这般美轮美奂的翅膀,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了。 “古族曾有两位族长弃族而出。不曾想……竟有一位与魔域之主诞下虎子” 凤容夕将冥虎收于昶夜,卿荇刚撤去结界,便有一人疾行而入。 “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嗯。”凤容夕仅应答一声,又转而向暮云解释道:“暮云。这位是乐族蓝舒,按乐族辈分当唤一声姨母。不过,你随着我唤一声蓝舒便是。” “见过蓝舒前辈。”暮云当即听出了言外之意。 看来这位乐族的女仙,并不怎么讨他的喜。 这位乐族的长辈虽打扮的不妖不艳,着一身素白,可却总隐约有一股风尘气息绕着她。 “大人您快躺好,我来喂您喝药。这些日子才见了好转,可不能为了旁人操劳!”蓝舒自然的将暮云推到一旁,就要拉过凤容夕的手臂。 出乎蓝舒所料,却有一清凉的手当即钳住了她的手腕。 “不必劳烦前辈。师如半父,我不在时劳她人代劳便罢了,如今我在,怎好劳烦外人半分。”暮云的眸子有些冷,竟是将这所谓乐族的长辈震慑在一旁。 卿荇亦从蓝舒随从的手上夺过了药碗还颇引仇恨地道了句谢。 “蓝舒前辈久居仙京之外,有些事,知道的少了些。属下自打仙京而来,不如便由我替您解惑。”卿荇随手将药碗放到一旁,便逼着蓝舒与她的随从离开此处。 见蓝舒不离,他便高声提醒道:“前辈,此乃军机密处。闲人勿进。” “不过就是只带毛的狐狸,你有什么可神气的!”蓝舒本就城府不深,有气无处撒,这下正中下怀。 凉风凌冽,向着面门袭来。那蓝舒长鞭一挥,便要教训卿荇。 “我乃九尾红狐!”卿荇身后生出红尾,双眸赤红,空手轻易地接下了长鞭,蓝舒惊于当场。 她的确多年不曾踏足仙京,想不到小小晚辈竟会有如此修为。 她略微汗颜,卸去了挥出的力道。 “前辈请。”卿荇见状,就如未曾发生任何事一般,自然的收起了狐尾,隐去了红眸,笑意堆在脸上,恭敬的将她请了出去。 凤容夕不知何时已然坐去了床边,他看着卿荇那副样子,他笑意盈盈的感慨道:“这小狐狸,着实有趣。”
第18章 危安共存 “师父既然有伤,就该好生休息。” 暮云拿过药碗,脸上虽是笑容,却叫那凤容夕无端生出了寒意。 “我这身子本就是假的……暮云你知道的!”他将那药碗推离。 那药绿油油的,看着就不喜。 “喝。” 暮云将药碗怼在了他唇边。 他逃不脱,只好硬着头皮喝下。谁知喝到一半,暮云却略有些怨气自言自语道:“这毕竟是我乐族长辈的心意。师父不是最喜欢与乐族人打交道了吗?” 凤容夕薄唇一弯,当即圈揽过暮云。余下半口压着暮云推入她口中,逼着暮云饮下这大补之物。 唇舌之战竟显得那一口良药没有半分苦意,反而有些清甜。舌尖更似有其灵魂一般灵活自如,颇有些技巧。 如此二三循环,暮云竟生出了丝丝热汗。 “可我只爱一个乐族人。”他此刻声音有些低哑,十分诱人。 “花言巧语。那为何定情四百年,却从未真正……” 今日不知为何,暮云此生第一次发觉情字难耐,甚至有些痛苦。 这拉扯之痛,让她清晰的回忆起他每一次的逃避,每一次都避重就轻。可他聪明至极,又怎么会真的不解风情。 “容夕……这到底是何故?” “我不愿以虚幻之身待你。” “可你这……”暮云目光上下扫于他身上,此意不言而喻。“可这一切本就是幻象,你沉迷其间,却叫我清醒?” 暮云今日反常,不退反进,一把勾上他脖颈,气息滚热,吹在他耳旁。 凤容夕一把扯去她眼前白绫,那一双沁水的金瞳,爬上脸颊的微红,无不提醒着他。暮云此刻,是中了一种毒。 暮云后来清醒,这才堪堪反应过来自己是中了某人的计。倒是不悔,只是悔恨当时当刻神志混沌,他当时的模样在脑中模糊一片,硬是没留下半分回忆。 再看向他,他此刻呼吸绵长,似是沉溺于一场好眠。 旁人或许不会察觉,但细看之下暮云便知他此刻身体定是过度内耗。其发色与从前相比稍浅,眼下亦生一道细不可察的浅纹,唇瓣光泽不复,却略有干枯起皮。 这几十年间,他真的被拖累的疲惫至极。 这是暮云第一次清楚的发觉他早已不再年轻。 他是陪伴着外祖,曾替外祖冲锋陷阵荡平反族的将军。 他是那个十万年前就存于世间的古族祭司体内分化出的凤火之灵。 就算是没有奕丞之危,他与她又能走到何时何地…… “这般看着我,可是觉得我老了?”不知何时他于梦中醒来,这声音略有些沙哑。 “对不起……我真的是个很没用的人。时而充满希冀,时而又总想顺应天命安排。” “你我们明明说好了要拼尽全力走过这四百年。可当我真的看见你如此模样,我心里除了放弃,便再无其他想法了。” 非是暮云不想说下去,而是他不再给她这样的机会。 唇齿分离,他就那样笑着看她。 那笑似乎在问,你还有何话说? “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暮云红了整张脸,将他推开了半寸。 “你不问问我如何处置蓝舒?” “为何要处置她?倒是我作为晚辈应该感谢她对你照顾有加。”暮云不想提及此事,轻描淡写一句带过。 谁知他轻笑揉了揉她的小脑瓜,感慨道:“傻丫头,想必你也不知丘草为何物。” “容夕可真了解我,那云天苑的书册我总计也没好好读几日。这大千世界不知不晓的事物确实多的很呢。”她笑着打哈哈妄图掩饰过去。 “怪我,应早日找到你,教导你。” “那真的不必!你若是为此提前寻到我,那也太煎熬了……”暮云当即萌生退却之意,这战神若是从小教导她,那想必定是极为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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