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笑了笑,将马头牵扯着向前迈了几步。 “临微,我一向相信你的才华与能力。只要能让天下太平,这朝堂姓李或是姓其他又有何干系?” 况且他是真的要赶着回去送死。 “临微,我信你,一向如此。” 身着一袭朱红外袍的青年高高坐在马上,郑重着神色,嘴角显现一抹笑意。他披散的发丝在晚风中飞扬,亦如沈临微百般交杂的心绪。 马嘶叫了一声,高扬起来。下一刻,沓沓的马蹄渐渐远了,原地只剩下沈临微一人,与远处隐隐的喊杀声。 沈临微不知道在这样的沉默中站了多久。 一直等到天色已完全大亮,等远处的喊杀声都已停歇,等皇城内宫女们开始洗刷起昨夜的血迹。领兵的将军找到他,战战兢兢地说百官已经到了朝堂,等着他主持大局,他才堪堪回过神。 他不知道自己的嗓音已经沙哑成这样,许是在风中站了太久。 他有种莫名的直觉。 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人,会再一次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 …… 骑着沈临微的马,一路上可谓毫无阻碍,顺畅着便到了江府的门口。 江府却不像想象中的那般戒严,反倒是显得几分平常的安静。 江言牵引着马慢慢进去,先看见一个一身金色流云铠甲的男人。 男人背对着他,手中的剑尖还不住地往下淌着血,显然方才经历了一场恶战。手指微微颤抖着,浑身却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江言的马蹄声惊动了男人,他猛地转过身,手中剑做好了遇敌的准备。 江言这才看见男人的正脸。 熟悉的过分精致的眉眼,今早还装饰着红妆,左脸处的一道血痕破坏了整体的艳丽,反倒多一丝冷冽的味道。 阿图里? 江言愣了愣,没反应过来怎么早上的苗疆美人到了晚上变成了冷酷的将军模样。 阿图里眼见是江言,先是一喜,紧接着又是紧张。 江言失踪之后,他立刻派人寻找。今晚的皇城实在太过危险,阿图里不敢想象江言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踪会是什么后果。 但是翻遍了整座京城,都没有江言的半点踪迹。毕竟在京城的势力不如别人,阿图里干脆向他的暂时盟友沈临微直言了自己便是江言即将要娶的小妾,请他帮自己找一找。 不想沈临微知道后便立刻没了踪迹,也不知去了何处。 阿图里只好一遍遍地寻过他和江言这些日子走过的京城每一个角落,每到一个地方,他总想起江言那双总是温润又几分疏离的眼睛。 江言啊江言,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呢? 那双眼睛里总是藏着与青年年龄不符的冷漠与阅历,阿图里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吸引,一步步从下棋的人成了局中人。 阿图里走过江言给他买了簪子的小摊,走过放过长灯的河边,走过两人第一次相遇的小巷。 他竟有些羡慕自己所扮演的这个女人,这个叫阿图的女人。 等到了傍晚,这份恍然与嫉妒变成了焦急,阿图里说不清楚他心底的那种害怕与惶恐,甚至开始痛恨自己的欺骗。 直到终于看见江言骑着马的身影出现在府邸门口。 阿图里下意识就要扑过去抱住来人,撞进江言茫然的眼神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男装模样。 阿图里顿了顿,藏在袖中的手指搅作一团。 终究还是来了。 欺骗得来的终究短暂,总有被揭穿的那天。阿图里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手脚的血液迅速冰凉,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
第61章 古代世界20 江言愣了愣,看着眼前手脚僵硬的俊美男人。 嗯?他这么大一个美人呢? 一样精致的眉眼,就连微微上挑的凤眼都如出一致,银白色的长发在暗夜中耀目的如同灯盏,幽绿色的瞳孔像是只张着利爪的小猫般叫人心痒痒。 女装的时候,他就是一颦一笑魅惑人心的苗疆美人;穿回了男装,一举一动却又不显半分女气,反倒有某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江言慢慢地眨眨眼。 “你竟是男子?” 阿图里只觉心头酸涩,但如今种种皆是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他怕看见江言嫌恶的目光,慌乱地想要解释,却又无从开口。 一开始隐瞒身份的是他,想要利用江言也是他,甚至最开始他就是想着让江言死在今夜。 江言却只是笑笑,“早知如此,我不该送你那些样式的簪子。你想来定不喜欢。” 不,他喜欢的。 他很喜欢那些簪子,吃食,稀奇的小玩意。他很喜欢。 阿图里抬眸想要解释,却撞进江言的一汪眼眸。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没有恶心,没有怒意,只是平静的漠然。 阿图里立刻就呆住了。 眼前人不在意。 不在意他是否是男子,不在意他的欺骗,也不在意他的身份。 根本就没有什么一见钟情,在他眼里,自己的慌乱与无措都显得可笑。因为一开始这人就是见色起意而已。 仅仅是见色起意。 眼眶渐渐酸涩,阿图里装作恶狠狠的模样,语气中却藏着闻者落泪的心酸,“是你先招惹我的!” 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眸,不想让自己狼狈落泪的模样落入眼前人眼中。 短短几日,竟让他这个苗疆圣女栽得这样深。 江言一脸茫然。 眼前人并不回答他为了缓和气氛说的玩笑话,却是脸色变了又变。 难道是准备现在杀了他? 这么想的话刚刚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也可以解释了,不过是杀人之前先陈述一下罪状。 江言了然地闭上眼睛。 半天没等到剑破空而来的声音,预料之中的疼痛也迟迟未到。 反倒是慢慢传来铃铛清脆的响动。 这铃铛声是从面前传来的,显然不止一处,从上到下都有规律地响着,像是…… 江言疑虑地睁开双眼。 阿图里不知何时脱去了他的盔甲,盔甲下是一身如火般灼目的嫁衣。不同于中原的嫁衣,苗疆的婚服特意别上了大大小小的银饰,随着阿图里的走动间碰撞出叮铃的声响。 他的脚踝、手腕处也各自别了银色的铃铛,与银白色的长发相衬,显得皮肤几分病态的苍白。 美人红妆,无疑是极美的。 江言的眼神里忍不住带了几丝对极致的美的欣赏。 阿图里逼近几步,近得离江言只有一指的距离。 银饰的晃动与铃铛的不住声响晃的江言有些头晕。 他愣愣地看着阿图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夫君,”阿图里轻笑了一声,是女装时的声调。 “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夫君已经误了吉时,还要愣在此地吗?” 若是贪图美色,那就趁他还未年老色衰,及时行乐。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微微挑起的凤眼含住笑意,嘴角勾起,左脸的一点血痕在暗夜中愈发显出几分艳丽与糜糜。那眼神里似乎藏着钩子,拉扯着对方的心绪。 可惜对面实在不解风情。 江言呆住。 什么洞房?现在该送他上路了才对。 江言抿紧了唇,赶紧找补。 “我抢你来做我的妾室,不过看上你的容貌而已。你却是个男人,实在是恶心至极!” 已经给台阶了,快些动手。 阿图里眼眸暗了一瞬,笑意僵在脸上。 江言继续道:“不过是些随意买的小玩意,竟还真让你陷进去了?哈,实在可笑。” 阿图里的眸色渐深,显出几分压抑。 江言又要再接再厉,阿图里却听不下去了。他突然晃动手腕,手腕处的铃铛里射出一只肉眼不可见的蛊虫,片刻便钻进了江言的皮肤。 江言立刻觉得头有些昏,脑子里混混沌沌像是多了一道声音。 这是控制用的蛊虫。 被控者依旧保留自己的意识,只在控制者晃动特定的铃铛时听从控制者的命令。 江言立刻反应到。他曾在别的世界学过一点蛊毒,知晓这种蛊毒唯一致命的伤害。 “过来,吻我。”他脑子里响起阿图里的声音。 明明是命令的语气,阿图里却显出几分不安与紧张。 江言半晌没动。 阿图里终于疑惑地上前几步,不知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却见江言的嘴角慢慢溢出鲜血。 阿图里大惊失色,近乎癫狂地抱住江言无力跌倒的身体,看着他肉眼可见的脸色灰败下去。 “你怎么?” “怎么知道如何逼蛊虫出体?”江言断断续续地接道,伴着几声咳嗽。 逼这种控制性的蛊虫出体,必会立刻毙命。只是知道这种苗疆古法的人少之又少,阿图里才没有防备。 兜兜转转也算是阿图里杀了自己,江言十分满意自己的结局。 他慢吞吞地抬手,摸上阿图里头顶银白色的长发。很软,跟想象中的一样,江言一直想摸。 “因为,我最恨被控制。” 怀中人终于慢慢地没了气息。 手腕上的铃铛也立刻没了色彩,成了灰色的废石。 很久,原地响起一个人撕心裂肺的嘶吼,像是野兽的哀嚎,里面是深不见底的绝望与深渊。 …… 那种不安感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了。 沈临微几乎要喘不上气,他扶住一边的廊柱,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沈大人,”一边的太监察言观色地看着自己的神色,“沈大人可是身子有所不适?” “奴才可要去延后大典?”太监小心翼翼道。 “不必。”沈临微皱着眉头,摆了摆手。 殿下让他今日务必登基,殿下把这天下交到了自己手里,他不想让殿下失望。 沈临微任由太监宫女们整理着他的新皇礼服,头上顶着的玉冠实在太过沉重。或许是因为这玉冠的缘故才会如此心悸。 礼乐声响起,庄重的编钟声响震动着整个紫禁城的空气。这是新帝的加冕之礼。 太监远远地跟在沈临微的身后。马上就要到大殿了,只要进了大殿,沈大人就不能叫沈大人了。该改口叫陛下。 但沈大人终究停住了脚步。 太监在宫中这么些年,早就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领。一眼看出沈大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那半藏在袖中的指尖紧紧地握作一团,几乎要掐出血来。 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跟着的侍卫一句:“江府,江府可有什么消息?” 侍卫们不知这江府有什么特别之处,虽说江映江大人是个不小的官员,但在帝王的加冕之礼上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之处吗? 侍卫们只能尽职地摇头,“大人,并未听说江府有什么消息。属下这便去打听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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