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的他可以听见殿下略显急促的呼吸,和浑身上下滚烫的热度。某种叫人头重脚轻的热流充斥在沈临微的血管之中,叫嚣着就要冲破束缚。 但沈临微只是保持着得体的距离,能够扶住殿下却不至于让他感到冒犯。 他甚至不敢有丝毫斜视,怕殿下衣衫不整的模样被自己看见,会是对殿下的侮辱。 沈临微在江言看不见的地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在他面前陷入窘境。 十年前,沈临微离江言最近的一刻,也不过是太子殿下向他伸出指尖,他想也不想呆呆地搭上去。微凉的温度从那头一直蔓延到沈临微的心底,继而燃烧、沸腾、滚烫。 那时候沈临微是宫中卑贱的太监,任何人都可以踩上一脚。似乎从贵公子沦为泥泞的戏码大家都爱看,且乐此不疲的享受着从天之骄子沦落之人的耻辱。 但太子殿下是不会的。 太子是神明般的人物,他心怀众生,以天下太平为己任,又才华横溢,出了名的知人善任。那时候各家的供台上都摆着太子殿下的香火,指望着殿下恩泽天下。 沈临微在太子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他知道殿下会带他走。 淋漓的大雨中远远地来了一把玄黑色的纸伞,雨滴顺着伞檐滴落,一珠珠打在来人的金缕靴上。纸伞遮住了来人的容貌,或者沈临微也不敢抬头看。 他只是跪坐在泥泞中,满身伤痕,血水流了一地,狼狈不堪。 “阁下是?” 那伞慢慢地抬起,温润如玉的声音响在耳边,在沈临微颤抖的思绪里又添上烧灭理智的火。 在这样的人面前,臣服,只有臣服。你想把所有的一切虔诚地献给你的神明,所有的一切,只求他一次不带感情意味的俯首。 那一夜,纸伞微微抬起,太子殿下俯视着跪坐在地上满身狼狈的自己,那双眼睛里有冷冽,有审视,有无奈。 却唯独没有悲悯。 … “沈大人,暴君已被拿下,听候大人发落。”沈临微回过神。 一身戎装的侍卫恭敬地跪在沈临微面前,饶是谁也该知道,今夜之后,李朝便不再姓李,该改姓沈了。 沈临微了然地点头。 他请示性地看向江言,低声道,“殿下,李承夷已被拿下,您可还有什么吩咐?” 江言只觉得脑子混沌得厉害,几乎听不清沈临微的声音。热流的涌动充斥着每一处血脉,要吞噬掉最后一丝清明。 “解、药…”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用尽他最后一点力气。 沈临微没听清。他抿紧唇,喉结不着痕迹地微微滚动,垂下头,将右耳靠近江言嘴边。 下一刻,却被身前人猛地推倒在一边的廊柱上,后背狠狠地撞在坚硬的石料,让沈临微忍不住闷哼出声。 一边待命的侍卫一惊,连忙拔刀要护住沈临微。 沈临微顾不上疼,立刻用眼神制止住侍卫,冷冷道一声,“滚!” 身上的人却似乎因为这细微的一点动作丧失了最后一点理智。 他的双手被身前人的一只手抓住,并不紧,很轻松就可以挣脱。但沈临微只是愣在原地,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僵硬姿势。 “殿下,”他仰起脖颈,裸露出皮肤上暴起的青筋,几乎无法承受住眼前巨大的冲击。 仅仅是靠近殿下都觉得是痴心妄想,做过最大胆的举动不过是在殿下身后靠近着地上的倒影,如今却呼吸交织在一处,纠缠成一团。 那人慢慢低下头,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出沈临微的神色,丝毫看不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沈大人平日的阴冷威压,只剩下茫然与下意识的欣喜。 沈临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殿下的状态不对劲。温度太烫,呼吸太炽热,眼底是挣扎的欲望,像是网一样将沈临微绕在其中。 难道是…… 李承夷实在太恶心! 不等他有所反应,江言的指尖已经暗暗解开他的盔甲。紧接着是盔甲轰然委地的声响,惊醒了一边已是看呆了侍卫。 侍卫甲一脸震惊地看着沈大人毫不反抗地任由一个瞧着年纪不大的青年抵在墙柱边,动作粗鲁地剥下他的盔甲。 沈临微一面纵容着江言的动作,一面抽出心神冷冷地看侍卫一眼。那眼神中饱含的冷冽与杀意叫侍卫一个激灵,立刻闭上眼睛连滚带爬地跑出原地。 沈临微回过神,江言的指尖已经搭在了他的腰带上。 他的呼吸一滞。 没有人敢提及的他的隐秘,那些被隐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卑贱如泥沼的日子,残缺的身体,丑陋的疤痕,是他最恶心也最痛恨的自己。 可是他又不会制止殿下的任何举动。 沈临微从喉咙里发出类似悲鸣的声响,他的一只手覆上江言的眼睛,浑身颤抖着。 “殿下,不要看,太丑了。” 那声音里是对自己残缺的自卑多一点,还是对殿下会厌恶的恐惧多一点,沈临微说不明白。 明明只需要轻轻推开就可以挣脱,沈临微却没有作出任何其他的举动,仅仅是用手覆住江言的眼睛。 即使再怎么位高权重,再怎么大权在握,沈临微在江言面前,总是隐秘的自卑着。 况且对此时此刻的情景,他甚至从未敢有半分肖想,顶多是梦中作乐,醒时空枕而已。他甘之如饴,如何会推开这样的机会? 卑劣的,觊觎着。 其实他与李承夷也没什么分别。 江言感受到眼前被遮住的光亮,他茫然地眨眼,长长的睫毛扫动着沈临微的手掌。 沈临微低吟了一声。 “美人”,江言脑中迷迷糊糊,并没有认出沈临微。只是最近扮演纨绔太多,完全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沈临微却反射性地想到了他与江言身份的殿下第一次相认的时候,在营帐中,殿下夸他的容貌极美。 他忍不住嘴角微微勾起,头一次觉得曾为他招惹许多祸事的容貌不算件坏事,如果殿下喜欢的话。 他想起自己还有很多话要说,殿下那日走的太快,似乎误会了什么。他要一一说清。 “殿下,我不曾参与那件事,您落难之时,我被调往边城是先帝所为,我赶回来却晚了一步。” “但殿下落难,我却未能护在左右,救驾来迟,是微臣之错。微臣不该这般愚笨,这般轻率,让殿下…” 江言感觉到捂住自己眼睛的那只手细微地颤抖起来。 “殿下,李承夷已伏罪。无人能阻挡殿下,微臣必定助殿下重登大典,只要殿下愿意,明日,不不,今日,今日我便召集百官。” 他还在不停地说些什么,江言只好稀里糊涂地应答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应答了些什么。 他终于不耐烦,将罩在眼前的手挥开。仔仔细细地辨认着眼前人的模样。 冷冽的眉眼此时染上几许春色,紧抿的薄唇泄露出几丝不易觉察的紧张。高挺的鼻梁,不怎么坚硬的轮廓,显出几分阴柔,但绝不女气,反倒叫人觉得恐惧。 江言在他已经是一团浆糊的脑子里努力地思考着这人的名字。 “阿图?” 沈临微猛地瞪大眼睛,指尖握紧几分。 哦,不是。 江言苦大仇深地继续思考着。 沈临微却叹了口气。 “临微,殿下,我是临微。” 他看清了殿下眼底的茫然,知道殿下此时正是糊涂的时候。 “临微”,江言唤他,“临微,我好难受。你不要说话了,我不看,你帮帮我。” 殿下必然不清楚他此时的模样。 琥珀色的眼眸不再是一如既往的疏离,反倒透出几分苦恼,微微皱起的眉头诉说着心绪的不平,让人想要付出一切,让那眉间舒展,叫那眸中重新盛发光亮。 沈临微觉得心里痒的难受。 好像有一根羽毛在心底轻轻地飘动,抓不住,也无从下手。 “殿下,这里太冷。我们去偏殿好不好?” 沈临微的声音传到江言的耳朵,再传到江言的脑子,似乎要经历很长的时间。他呆呆地看着沈临微的双唇一张一合,没看懂什么意思。 沈临微急道,“这里也可以。殿下,我去清场,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去偏殿。”江言才理解到上一句话。 …… 沈临微觉得自己是濒临死亡的鱼,而殿下是他唯一的水源。 他剧烈地喘息着,额头的汗水打湿了碎发,顺带将眉尾染上殷红。眼角的泪痣红的灼目,像是下一刻就要活过来般。 “殿下,殿下,” 在即将到达的时候,沈临微努力地翻过身,想要看着殿下的眼睛,证明这一刻并非做梦,并非幻想,而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他甚至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但眼前人确确实实是殿下,是他放在心尖最高的地方供奉了几十年的神明。 神明在信徒努力营造的快感中沉沦,总是温润的眉眼染上欲望,从头到脚都沾染着属于自己的气息。 沈临微忍不住笑了一声。 “殿下,微臣…” 在最顶峰的时刻,他虔诚地吻上身上人的指尖。 “微臣心悦于您。”
第60章 古代19 皇城的厮杀穿透城墙,响彻在每一个大臣的府邸。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刀剑交错声掩盖了暗处的惊叫,血色流尽了皇城的每一个角落。 但黎明也快要到了。 紫禁城的主人在一夜的无言中换了主人,所有人所心知肚明的结果。 江言跨坐上马,握紧缰绳,回旋着马看沈临微一眼。 沈临微已经穿戴好了衣裳。玄黑色的长袍绣着金丝,有种高贵而内敛的意味,一根纯黑色的玉带系在腰间,勾勒出劲瘦却又有力的腰线。 浑然看不出刚刚在床榻之处又孟浪又小心取悦于身上人的模样。 “临微,就送到这吧。你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江言终于开口打断两人之间的沉默。 沈临微只好停步,抿住唇,深深地看他。 “殿下,除您之外有谁配坐帝位?微臣才疏学浅,亦非皇室血脉,如何能堪此大任?” 殿下没有听见他情动之时的陈明心迹之语,沈临微说不清是懊恼多一点,还是庆幸多一点。 或许这样卑劣地窃取一个夜晚,已是足矣。从今往后继续维持君臣,默契地不论今晚的错误。 只要有今夜的回忆,往后远远地能看见殿下的背影也好。 但沈临微没想到殿下清醒过来后第一件事,却是求他坐这帝位。 他有种莫名的惶恐感,感觉殿下要再一次完完全全地离开他,不带半分留念。 如果能用这天下苍生拖住殿下呢? “殿下,黎民百姓需要您,您就是天选之主。只有您能带着李朝兴盛,让天下安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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