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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和他的傲娇师尊

时间:2024-08-13 06:00:03  状态:完结  作者:弯月如钩

  暮尘淡漠地瞟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的确不甚聪慧”。

  萧晗:“……”

  无论暮尘如何啰嗦,反正他不信命,洛寒活着的时候他就不信,现在依旧不信。

  命该如此……

  萧晗的内心被一股难以挥去的执念盘踞已久,仇恨犹如一条蠢蠢欲动的毒蛇,渐渐将他缠住,越收越紧,毒液渗透全身,最终躯壳爆裂,只剩一缕鬼王的残魂游荡于沧海之间。

  沈谪仙激动地跑过来,顺势搭上萧晗的肩膀,“二郎!他们说神器认主,要不你试……”后者顿时转了头,方才的阴翳不曾收敛,吓了沈谪仙一跳,“你、你怎么了?”

  “没事儿……”萧晗捏了捏鼻梁,想把那股莫名的邪念压下去,奈何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蓬莱岛特有的弹墨锦霞纹纱映入眼帘,雪粉华,舞梨花,那男子本就正气浩然,加之袍裾的相衬更为飘飘若仙。

  萧晗一头撞死的心都有,来者并非旁人,而是他唯恐避之不及的顾子辰。

  正打算开溜,可为时已晚,对方略过一众学修,跟沈谪仙寒暄:“沈公子战无不胜,在下委实钦佩。”

  “公子言重了,多亏二郎相助。”

  “阁下所云‘二郎’是……?”

  人死不能复生,上辈子萧晗亲眼目睹顾子辰死于无常鬼之手,结果现在又在蓬莱岛活蹦乱跳的,他头皮发麻,但迫不得已拱手作揖,道:“适才卖弄,阁下见笑了。”

  倒不是突然转了性子,江山易改,本心难移,给他一壶花酒照样能白日宣淫,只不过顾子辰实乃人中龙凤,宁可化成孤坟骨,亦不沦为阶下囚。

  如今萧晗虽谈不上弃恶从善,但至少他不想再与此等英杰为敌了。

  或许当真是苍天有眼,不愿如此光明磊落的人受轮回之苦吧。

  “快看!那守奴竟是个老者!”

  “萧姑娘召唤出来的守奴,为何与他人截然不同?”

  “不会吧……”

  “不会什么?”

  “据说当年萧掌门求取神器的时候,面对的守奴,也是、是活人……”

  “废话!守奴哪有死的!”

  “不一样!守奴没有神志,但你瞧那老头,根本不像守奴,倒像个——郎中!”

  议论声零星传进萧晗的耳朵里,只见九曜潭惊涛翻骇浪滚,溅起了数丈之高的水花,远在峰顶的学修无一幸免,全被兜头浇了个透。

  横亘在云泽间的光影赫然是一头银鳞蛟龙,它一双血睛中暗红的竖瞳像两簇蓬勃的火焰,映着金色螺纹的独角,厚实的龙舌偶尔舐过森白的獠牙,从那张巨口里,传出古老而空洞的声音:“一念离真,皆为妄想,故曰——般若浮生。”

  老者晦暗不明地扫视几人,最终指尖轻点萧云清的眉心,一条由人脸汇成的河流涌上,刹那将她淹没。

  而与之一同沉入九曜潭的,还有一剑割裂水帘的暮尘。

  “他妈的……”暗骂一声,萧晗也紧随其后,不料霄雿躁动,带着沈谪仙先行了一步,“二郎!”

  萧晗下意识去够他,脚下打滑,也坠落于雪峰,在顾子辰的注视下,师徒四人飞蛾扑火一般,闯进了九曜潭。

  “半仙,把扇子扔了!”

  可霄雿就像牢牢粘在了沈谪仙的手上似的,怎么也甩不掉,他急道:“不行啊……”

  潭水倒流,人脸沉浮,那些面庞或欣喜、或忧愁、或悔恨、或坦然,就犹如一个巨大的法阵,笼罩在九曜潭的上方。

  由于水里呼吸不畅,萧晗难以凝聚灵力,一不小心就失了平衡,整个人朝下栽去,不得已松开了自始至终一直紧握着的手,意识消弭前,他听见站在岸旁的顾子辰念道:“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那在下便预祝各位,好梦长眠……”

  萧晗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时,周身的水汽已然干涸,九曜潭消失了,人脸河流也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刀剑交击,一支支箭矢从耳旁呼啸而过,惨叫嘶鸣接踵而至。暴雨般的利箭飞掠过骨肉,高溅的血污在空中抛洒,一个头颅滚落在地,不散的英魂似乎还在附近徘徊,一双杀红了的眼还遗存着仇恨,空气中弥散着越来越浓的血腥气,目及所处尸山遍野,红河映天。

  这样的场景萧晗并不陌生,他当年用顾氏一族祭旗时,也如现下般惨烈。

  可不知为何,前世那些鲜血令他酣畅淋漓,身体里的每一寸骨肉都在肆意地餍足。然而此刻突然又见到了相似的惨状,竟让他莫名感到悲切,是因为死过一次了吗?虽谈不上对生命的敬畏,但确多了半分肃穆。

  “一念离真,般若浮生……这啥意思啊?”萧晗兀自嘀咕,他环顾四周,连个活物都没瞅见,更别提还拎着神器招摇过市的沈谪仙了。

  前方的一道鸿沟止了萧晗的步伐,他昂头仰望,四座灵山拔地而起,直通云霄,这地势好生熟悉……

  他轻功了得,径直跃过沟壑,落在了一块峥嵘巨石旁,伸手拂去上面的陈雪,三个萧逸隽秀的石刻字现于天地之间——天涯山。

  萧晗错愕地退了两步,险些从崖头坠落无底深渊。

  他从古籍上读到过,酆都天涯和琼州明净,并称为上修界的两大神山。但由于异军突起,天涯山死伤无数,阴气难消,逐渐被鬼道所占……

  莫非,此地正是百年前的亡人谷?!

  正想到一半,忽然听得一阵马蹄踏地之声,远远地扬起了一片沙尘。

  萧晗静待时机,在看清来人是一位伤者之后,他明显放松了警惕,而且那匹马也瘦得不像话,侧腹连肋骨都依稀可见。

  那伤者似乎五感渐衰,是濒死的征兆,他没有发现萧晗,自顾自地死命勒紧缰绳,喊着“快走”,要不是嘴张得老大,以萧晗敏锐的耳力,甚至都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离得近了,那人才如梦初醒地从马背上稍直起身,他死死盯着萧晗,“你、你是何人?!”

  萧晗不答,背在身后的手指尖轻点,便算了个大概——这人寿数将尽,而且走火入魔,想来是修鬼道所致。

  好像若有若无,还有那么一丝同类的味道。

  “说话!你到底是何人?为什么周身没有任何阳气?!”

  “因为我就不是活人呀~”

  萧晗故作俏皮的语气引得对方蹙了蹙鼻子,后者缓了好久,才又问道:“你是鬼王的什么人?”

  那人只听见一个略带戏谑的“我”字,随后一股寒气袭来,顿时尸首分离,他的眼睛还瞪着萧晗,便直挺挺地从马上掉了下来。

  血注从断颈处喷涌而出,萧晗抬手一挥,裁去了身上那片沾血的衣角,“我是他祖宗。”

  于是他孤身只影,走在荒野的山崖间,不时望向远方的天空,低头沉思。

  “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难道九曜潭之下,封印了谁的梦境?

  萧晗蹲下捡起一块棱角分明的尖石,在自己手臂上划出一道红痕。

  不对!活人的梦境皆乃虚无,不会有实质性的伤害,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鬼的记忆!

  鬼不会做梦,所谓的“梦魇”,是实打实存在过的,它不会被任何法术所驱,只能靠梦者自身挣脱,稍有不慎,容易一睡不醒。

  入梦时分,万物还其最根本的状态,是曰“归真”。

  既然身处归真界,那还是小心为妙,这么多年都没死在自己梦里,萧晗可不想就这么无名无份地给旁人陪了葬。

  他熟门熟路地进了谷底,轰然一声,天雷空破,照得暗夜宛如白昼。

  后山云蒸霞蔚,依山形起伏,造出一帘极宽的飞瀑,但此时已然枯竭,徒剩乱石飞砾、草芥枯槁,古木枝头,还挂着一副滴血的皮囊。

  浓烈的尸臭太过熏天,萧晗屏息,他挑起树枝,仔细打量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突然感觉到一阵微弱的阳气。

  只瞧远方的茫茫尸山,残肢朽烂,五脏六腑流了满地,萧晗踌躇不前,却没闻到什么腥味儿。

  他对于血的味道极其敏感,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如此白骨血海,反倒没什么反应。

  可能失去的太多,所以总怕身边之人受伤见血。


第三十六章 本王初为人父

  萧晗负手,用鞋尖把一个拦腰截断的尸体翻了个身,其上恶咒诅痕遍布,若是无常鬼还在,肯定乐呵呵地把它们悉数纳入亡人谷,以炼制走尸。

  他不愿赤手去扒那些腻成一团的皮肉,于是随手捡了把刀,劈开了近乎有两丈多高的死人堆,里面有个孩子,正瑟瑟发抖地蜷缩着。

  “乖孩子,别怕。”

  原想摸摸他的头发,可孩子却拼了命地往后躲,吓得萧晗忙止住了动作,“你别害怕,我不过去。”

  那孩子旁边躺着一个肩披重甲的男人,目测像位将军,死的时候腹部被割烂了,肠子摇摇欲坠,混着秽物不停地淌血。

  这种东西见了怕是会做一辈子的噩梦,萧晗已经被昔日的记忆困了二十八年,他不希望那么小的孩子再重蹈覆辙。

  于是他放轻了声音,哄道:“听话,我答应你绝不过去,但你也不要回头,好不好?”

  孩子愣了愣,既没有点头,也不再挪蹭,萧晗知道他听懂了,夸道:“好孩子。”

  比起活人,这孩子似乎更倾向于跟尸体待在一块,可能因为死物永远都是死物,不会伤及旁人。

  萧晗无声地叹了口气,难为他小小年纪,就要经历这些,“闭眼。”

  等孩子如言照做后,萧晗又挥了一刀,把挡在他周围的尸体斥开,“你若想走,我便带你走,你若不想,我就陪你待一会儿,好不好?”

  萧晗的神情是自己都未尝察觉的温柔,向来说一不二的鬼王,却总会问一个孩子“好不好”,或许五六岁的孩童几乎无法明辨是非,但他还是愿意等,哪怕等到最后,那孩子仍旧没有跟自己走,也无可厚非。

  脏兮兮的小脸依然遮不住的纯澈,像极了那个早已化为九泉白骨的孩子——他和暮尘的孩子。

  冷风冷雨,掺了污血,伤口被冲刷得惨白,萧晗没有去管,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就那么好整以暇地静坐,品茶。

  暮尘执伞而来,“扶桑洲灭门,你知道吗?”

  “师尊来了啊,”萧晗往前探了一下,似乎是想起身,但又跌坐回去,他自嘲般浅笑一声,“恕徒儿礼数不周。”

  他越是表现得风轻云淡,暮尘的手便越发地打颤,天色黯淡,泯灭了萧晗眸间的最后一抹光亮,他脸上带了浅然笑意,却是癫狂和暴虐的交织,果真是在高位待得太久了,初至三清湾的孩子早就在万人之上的孤寂中面目全非。

  “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萧晗身上好多地方还在渗血,衣襟下的绷带掩不住鳞伤遍体,许多细碎的疤痕根本没有处理,露出的锁骨与手腕仿佛只有一层脆弱的皮包在骨头上,唇角还挂了一缕未曾抹净的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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